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既视感。
我曾经有过许多回类似的体验,第一次站在福尔摩斯博物馆外的时候,第一次抵达剑桥三一学院的大门前时,甚至,小镇上的那座教堂都令人感觉熟悉,哪怕我只是某次碰巧路过那座教堂。
但是,没有任何一次经历曾经带来如此强烈的冲击,如今的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得足以暂停大脑的思考,脑海此时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许久,我察觉到自己站在百米开外,抬头仰视不远处豪华的宅邸。
是的,我很确信,我曾经见过这栋宅邸,完全一模一样的宅邸。
但是,我不记得,我究竟何时见过眼前这栋豪华的宅邸,这栋宅邸实在是…令人感觉无比熟悉,或者说,似曾相识。
心中忽然涌现一股烦躁,感觉好似考试中遇到上课讲过的同类型题目,大脑却偏生无法回忆起上课讲过的解题思路。
这种卡住的感觉着实令人不快,以至于,这一刻,我完全忽视周遭环境,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宅邸的全貌尽收眼底。
可恶!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我发誓自己绝对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豪宅。
我努力集中注意,检索脑海的记忆,寻找相关的线索。
直觉告诉我一点:这很重要,我必须找出对应的记忆,竭尽全力,不惜一切…
“嘿!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一道严厉的喊声响起自不远处。
我的思绪被中途打断,十分不爽地转头看去,道路旁的草坪方向走来一位老者,对方的头发与胡须全都已经泛白,皮肤或许是因为长期日晒而泛红,手上推动一辆空置的独轮手推车。
注意转移到对方身上,视线扫过老者的围裙、手套、长靴、以及遮阳草帽,这身打扮结合手推车,对方想必是这座庄园的园丁。
我心中还在斟酌措辞,下村已然出声作出答复,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解释道:“那个,你好,我们在这附近游玩,途中见到如此漂亮的庄园,于是…”
老者一脸不耐烦地高声打断道:“你们正在擅闯私人住宅!这里可不是什么历史博物馆,这里更不开放给人参观。”
闻言,下村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是因为对方的音量,还是因为没听懂这番话语,此时,下村又流露出那一副听不懂别人话语的尴尬表情。
当然,下村毕竟不久前才来英国,他不时便会流露这种表情,他显然还不习惯英语对话,尤其是这种高难度的对话
面前的老者说话带有地方口音,发音有些含糊不清,好似嘴里含着石头,估计是因为年纪大,我也只是勉强听懂对方的话语。
对方似乎不满于下村与我的沉默,他继续声调尖锐地喊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消失!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你们打哪来回哪去!!!”
闻言,我不由地皱眉,十分不喜这副趾高气昂的态度,更别提傲慢无礼的话语、以及令人不适的叫喊声。
我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你是英国女王吗?还是说,这里是你的领地?你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老者的视线紧盯着我,他放缓语速并压低声音道:“你们似乎没弄懂,这里,是,英国;外国人,你们如今站在英国的土地,英国的土地属于英国人,英国的土地是我们的土地!并且,我们不想要某些不知哪来的外国人站在这里,窃取我们的生存空间与就业岗位;现在,滚出这里,滚出英国,你们两个无耻的窃贼。”
我深感骇然地后退一步,震惊于对方的仇恨言论、以及对方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恶意。
“哎呀,这里发生什么事?”一道稍显轻浮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声源,宅邸大门方向走来一位年轻男性,这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岁,一头浅棕色的卷发,一双有神的蓝眼睛,脸上挂着自信张扬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有活力。
这位身穿亚麻材质的衬衫与长裤,步伐轻快地走近这边,举止显得随性且优雅,颇有几分豪门阔少的潇洒与从容。
不出所料,老者迅速摘下草帽致敬,随即语调恭敬地答复道:“杰弗里少爷,我抓住两个盗窃未遂的小贼。”
……什么东西?谁要盗窃?
心中骤然升起警惕,意识回荡尖锐警报,我赶紧出声辩解道:“我们不是窃贼,我们是Etranger的新生,我们在这附近探索景点。”
说话的同时,我指向身上校服左胸位置的校徽,无比庆幸此时此刻依然身穿校服。
下村与我今早还在上课,我们完全没有更换衣服,午饭之后,我们直接穿校服出来玩。
“骗子!我亲眼看见你们行为鬼祟地靠近宅邸,如果不是我及时制止,你们恐怕早已经成功潜入室内实施盗窃。”老者语调坚定地呵斥道,面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好似一名代表正义的法官。
我再度震惊于对方的厚颜无耻,一时居然无话可说,下村却是急忙出声反驳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们分明只是站在这里,眺望并欣赏这栋宅邸。”
心中陡然产生不好的预感,这人肉眼可见地暴躁且不善,正面冲突显然不是明智之选。
果然,下村的话简直如同火星子掉入炸药桶,炸药桶瞬间爆炸,老者不顾旁边的主家少爷,声嘶力竭宛若野兽般吼道:“谁会相信你的诡辩!?你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眼见为实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高声吼叫的同时,对方手背朝外地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伸进自己的鼻孔???
此举一出,四周登时陷入寂静,气氛变得莫名尴尬,那位气度不凡的少爷同样转过头,神情不悦地注视老者的奇异举止。
深感迷惑地端详眼前的古怪场面,这个动作实在是诡异,结合对方刚才的话语,我直觉对方想要指向自己的双眼,出于某种理由,对方无法自如地控制身体的行动。
此时,旁边的杰弗里少爷逐渐目露疑惑,随即,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微变的同时,他上前一步凑近老者。
“…你身上弥漫着酒精气味,你居然在工作时间饮酒?”主家少爷毫无感情地平铺直叙道,语调虽然平静得宛若湖水,听上去却好似湖中有□□,随时都能炸沉路过的船只。
老者闻言登时面如土色,他放下暴露真相的右手;语调不似之前那般坚定,不过,他依然强打精神辩解道:“我,我今天中午偶遇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时高兴便多喝几杯,我平时绝对严格遵守合同上的一切条款。”
杰弗里少爷面无表情地注视老者,这位年轻的豪门阔少,他此时再也不见最初的温文尔雅,他语调冰冷且生硬地开口质问道:“只有今天?”
老者不假思索地立即点头回复道:“只有今天!我发誓只有今天,我,我从事这份工作超过三十年,酒精,酒精只会使我更加高效地完成工作。”
听见这番可笑的自夸,尤其是不自然的停顿,心中不由地发出嗤笑,同时暗自腹诽:
高效地完成工作?你连说话时的手势都无法准确完成,先不说完成工作,你这样如何安全操作割草机与电锯?你自己不爱惜生命,别人可不想被牵连。
杰弗里少爷显然同样晓得事情的严重性,他继续语调冰冷宛若北极寒风般陈述道:“费希尔先生,你是这里的老人,你应该知道底线:工作时间禁止饮酒。”
听到这里,我已然预料到接下来的状况,这座庄园恐怕要送别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园丁。
不出所料,杰弗里少爷神情郑重地作出判决道:“这座庄园的每一名员工,包括忠诚的费希尔先生,每一名员工的劳动合同都包含零酒精政策,违反者将会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被立即解雇、且不会得到任何补偿,这是法律允许的公平解雇,严重不当行为适用当前情况,你就算告上法庭亦是无用;总而言之,威廉森·费希尔,你已经被解雇。”
“拜托!”老者,或者说,费希尔先生一脸诚恳地哀求道:“我,我不能,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的家庭无法承受失去这份收入,我…”
杰弗里少爷一脸不耐烦地高声打断道:“先生,你必须离开这个岗位,当然,我可以做主额外支付三个月的薪水,非常感谢你多年以来的服务与贡献。”
“三十年!”费希尔先生声音颤抖地叫道:“我在这里工作三十年,这就是我的结局?如同一个老旧的零件,简单一句话就被替换?!”
“你看上去已经很累,你或许该回去休息,顺便收拾行李;当然,你也不用着急,我会通知管家,关于你明天将会离开的事情。”杰弗里少爷忽然语速放缓地讲道,神情骤然变得堪称和颜悦色,当然,这话乍一听似乎很体贴、实则催促对方赶紧离开。
总而言之,这件事明显已经结案,没有上诉,或者说,商量的余地。
费希尔先生似乎已经接受现实,他先是做出一个深呼吸,随即,面上强作镇定地回应道:“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今晚就会离开这里,我只希望继任者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我这样经验丰富的园丁全英国都没有几个。”
言罢,费希尔先生转身便要离开,他似乎转身时没看清周围,右手前臂碰倒身旁的独轮手推车,手推车倒地发出一声巨响,费希尔先生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进,背影看上去萧索却又挺拔,好似竭力维持最后的体面,如同斗争失败的悲剧英雄。
“克莱蒙德伯爵信任你!你在工作时间酗酒的事,伯爵在上个月便已知晓,他相信你只是一时贪杯,你这三十年来从未犯过原则性错误,伯爵认定你是一个可靠的人!”杰弗里少爷朝着费希尔先生大声喊道。
这段话全部使用过去式,这个语法的意思很明确:话语中的内容已成历史。
杰弗里喊完这段话的瞬间,费希尔先生原本挺拔的身形陡然一晃,原本尚算平稳的步伐忽然间失去章法,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所幸,他很快又找回平衡,加快步伐继续向前。
哇,杀人诛心!心中暗自感叹:这位杰弗里少爷还挺狠心,如此对待服务多年的员工,好似对待敌人般冷酷无情,真就是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嘛,事已至此,看上去,费希尔(Fisher)先生即将成为名副其实的钓鱼佬,希望他能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
感叹归感叹,情绪没有一丝波动,没有幸灾乐祸或畅快淋漓,同样没有丝毫共情与怜悯,他得到自己应得的结果,人必须面对其行为造就的后果。
“你的家庭无法承受失去这份收入…我的家庭难道就能承受亲人伤亡?因为你管不住饮酒的冲动…混账东西!”杰弗里少爷小声呢喃道。
闻言,我转头看向这位豪门阔少,这位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我的经验之谈:顾家的人至少都会有底线。
杰弗里少爷转头对上我的视线,他朝这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态度颇为庄重地致歉道:“抱歉!两位不知名的先生,请不要因此讨厌这个国家,英国还是有许多友善的人,比如我这样人见人爱的英国绅士,啊,差点忘记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叫杰弗里·克莱蒙德,请多多指教!”
沉默地见证眼前堪称无缝切换的川剧变脸,不过,因为某件更加重要的事,不理会对方的招呼,立即自顾自地讲道:“我认为事情已经很清楚,我们只是路过的学生,醉鬼的证言不足以采信。”
这件事情必须要先讲清楚,毕竟,国际学生绝不能沾惹官司,尤其是牵扯刑事案件,比如说盗窃,这种情况下,签证真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当然,我从未抱有一丝怀疑。”杰弗里语调轻快地说道:“说起来,我直到今年七月都还是Etranger的学生,我也算是你们的前辈。”
“危机解除。”我先是小声朝着下村说道,刚才的事情发展太快,下村似乎尚处于迷茫之中,根本还没搞明白状况。
随即,我朗声朝着对面的杰弗里介绍道:“我叫中田正义,这位是下村晴良。”
闻言,杰弗里迅速接话道:“那么,中田先生与下村先生,请进来喝一杯下午茶,我很乐意带领你们参观宅邸的内部,毕竟,这附近应该没有更值得一览的景点。”
“对此,我非常确信。”
说话的同时,不由地抬头再次打量一番这栋宅邸,奇怪的是,令人烦躁的既视感已然消失不见,我此时已经完全恢复平常心,我如今能够冷静地四下打量。
…果然,人类的感官并不可靠,视觉完全可以被欺骗。
我或许只是见过类似的宅邸,远的不说,Etranger的主楼就是十分类似的风格,过去记忆结合感官经验,出于某种未知心理机制,我最终产生一种曾经见过的错觉,我实际上其实根本没有见过这栋宅邸。
因此,我刚才再怎么努力,终究没能回忆起究竟何时见过这栋宅邸。
此时,杰弗里忽然摇头叹道:“可惜,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我弟弟现在不在家,他此时应当还在学校,他目前还是Etranger的学生,他正在读高中二年级;他与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我弟弟很喜欢日本文学,最近,他还订购一堆日本漫画,你们要是想要借阅几本,你们尽管去找我弟弟,他对同好可是超级慷慨,人美心善说的就是他!”
…弟控吗?略感无语地注视眼前这位,杰弗里少爷谈起自家弟弟,话语简直是滔滔不绝,音调都变得颇为激动,那副表情好似正在安利什么珍宝,脸上就差没写几个大字:我弟弟全世界最可爱!
你弟弟再可爱关我什么事?心中略感无奈地吐槽道,我毕竟是一名独生子女,根本无法理解弟控的心情。
于是,无视弟控的安利,转头凑到下村耳边,用日语小声商量道:“他要请我们进去喝茶,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下村同样用日语小声回复道:“我现在还没缓过劲,我如今只想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点头,下村此时明显已经没心情继续游玩,我其实也有些感觉头昏脑胀,不晓得是否因为刚才的冲突。
总之,我回头看向对面维持礼貌微笑的某人,语调尽量客气且委婉地拒绝道:“十分抱歉,我们之后还有其他事,我们今日便先行告辞。”
“你们现在要回去学校吗?我可以叫司机送你们回学校,我保证你们能在十分钟内见到学校大门。”杰弗里同样客气且自信地提议道,考虑到对方曾经也是Etranger的学生,对方显然十分熟悉这里去学校的路,如此自信倒也说得过去。
“万分感激!”下村开口回绝道:“我们必须先行告辞,日后有机会再来登门拜访。”
“不用这么客气。”杰弗里一脸无所谓地摆手道:“报上我的名字,哪怕我不在家,管家也会认真招待你们,克莱蒙德家族还是有自己的待客之道,别的不说,红茶无限量供应!”
听见这位说到最后刻意搞怪的上扬语调,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抬起左手臂遮盖嘴唇,假装咳嗽掩饰住表情。
同时,视线瞥向另一边的下村,后者此时正在一脸古怪地看向我,显然,他也想起之前打趣过的食堂红茶,无限量供应的那种。
你家红茶也是川宁牌?视线再度转回面前的杰弗里少爷,眼神无声地发出询问。
杰弗里少爷一脸茫然地回望这边,他显然没有跟上思路,他似乎抱有不懂就问的朴素思想,他果断地出声询问道:“那个,我刚才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没有!”下村与我近乎同时摇头否认道,时机与动作几乎完全一致。
面对如此答复,杰弗里的表情变得更加迷茫困惑,头顶好似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问号,不过,下村与我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我们鞠躬表示告辞,随即果断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我又转身看向杰弗里,出于好心委婉提醒道:“那个,我虽不太懂英国法律,不过,据我所知,哪怕是严重不当行为,直接解雇似乎在程序上还是有瑕疵,公平解雇要求给予调查、听证、通知、上诉,这一套流程还是要执行。”
停顿片刻,我开始描述最坏情况:“否则,解雇基于严重不当行为,但是没有遵循公平程序,若是告上法庭,法庭仍有可能判决不公平解雇、以及巨额赔偿。”
闻言,杰弗里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认真,他毫不迟疑地迅速回复道:“赔偿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家伙必须立刻远离我的家人,我不会允许任何潜在风险接近我的家人,一丝一毫的潜在风险都不该存在;我不想要某些神志不清的醉鬼操作机械,这里可是有许多危险的园艺设备。”
听到这里,我不由看向地上被碰倒的手推车,想象一个醉鬼驾驶割草车的场面,心中猛然升起恐慌,同时也有几分明悟。
换作是我,在知情的情况下,我绝对会尽可能远离一个驾驶割草车的醉鬼,说句不好听的话:小命要紧!我可不想成为被割草车撞倒的倒霉蛋……
推己及人,除却驾驶割草车的醉鬼,每个人应该都是类似的想法,同样,每个人也希望身边人远离危险,因此,我大概能够理解杰弗里的心情。
“原来如此,抱歉,我或许有些多管闲事。”客气地讲完这句话,我不再停留于原地,转身就要跟上已经走出几步远的下村。
“如果你的家人身边存在潜在风险,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危及人身安全乃至于生命,你会怎么做?”身后忽然传来杰弗里的询问。
我止住才刚迈出的步伐,思索片刻,我很肯定地作出答复道:“如果你是在谈论类似的情况,我站在你的立场,我会按部就班地走完法律规定的程序…但是,因为涉及家人,程序开始之前,我心中多半已经有答案,我根本做不到公平公正。”
“哪怕你的名字本意是正义,Seigi在日语中的意思就是正义,英语中与之对应的名字是Justice,对吧?”杰弗里充满调笑意味的声音响起于身后。
“…你想要的话,Seigi这个名字送给你。”略感不满地出言回敬道,不爽于对方打趣名字的玩笑。
很快,身后传来某人稍微正经一些的声音:“算了吧,我不认为自己更加适合这个名字,话说,正义君,你其实并不理解我的立场。”
停顿片刻,杰弗里意味不明地继续道:“我比你更熟悉英国的法律,但是,我的个人经历教会我一点:某些关键时刻,人不会理性地考虑全方面,人只会做出那一刻自认为最好的选择,这种关键时刻,跟随自己的心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受教,那个,我先失陪,再会。”头也不回地简单回复道。
“再会!正义君,还有下村先生,有空上门来玩!”杰弗里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一时之间,我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不适。
快步远离某个大音量的喇叭,经过还在挥手道别的下村,头也不回地沿道路离开庄园。
下村很快也跟上我的步伐,然后询问我与杰弗里刚才在谈论什么,我十分敷衍地表示没什么,不想提及某个扫兴的园丁,哪怕只是间接提及那家伙。
…奇怪,我刚才好像忽略某些细节……错觉吧,算了,想不起来,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细节。
最后,我回头打量一眼这座庄园,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于是,我彻底抛诸脑后最初的强烈既视感,视线移开自后方的宅邸,一步又一步地远离。
我不喜欢这栋豪宅,看上去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到这里,心中如此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