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桉听出了郎中月语气里的不同寻常的东西,出言打断他的话,“诶!这李家二郎请我喝了落霞县最好的醉黄昏,本人没什么爱好,诶,就好一口烈酒。”
“所以,这李何为就是我小弟,小弟从前之事我不管,人人皆知,我不知,也不信流言。
“但现在的事情是他受伤了,作为老大还是要有一个做老大的姿态,让你看伤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不知这郎中月要说些什么,但不用想就知道是齐桉不爱听的。
首先,她一开始救了李何为,秉承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齐桉只想顾他周全,至于其他的事,她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那些个什么皆知……口口相传是皆知,但人言可畏,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其次,他请她大吃大喝了一顿,下山之后,齐桉最先明白的道理就是“有奶便是娘”。
她在山上跟着师父贫困半生,如今有个小弟视你为恩人,请你大口吃肉,喝最烈的酒。那你管小弟之前干嘛,只要没杀人放火即刻可。
偏偏郎中月那张臭嘴与他的相貌相隔甚远,一副人前戳人痛楚的模样,让人瞧着十分可恨。
最后,李何为是鱼饵,又在无意之中展现了他的价值:会验.尸。落霞县的悬案,他便用了用武之地。
“这倒是投其所好了,不知郎某有幸也可以同齐姑娘举杯邀明月?”郎中月偏开看伤的话题,将目光转向齐桉。
齐桉哪能如他的意,招呼着李何为过来,“诶,听见了吗?李何为还不过来谢谢郎医。”
“啊……”还在一旁的李何为一脸懵逼,刚才这个郎医不是在邀老大喝酒,花前月下吗?跟他有什么关系?谢什么?
“啊什么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齐桉把身上的酒壶递给李何为,“去啊!郎医要赏月给你瞧瞧伤势,你还不给他送美酒去。”
“哦哦。”李何为将酒递给郎中月。
那人不接,冷笑,“齐姑娘倒不必这样说东偏西,至于李家二郎伤事如何,于我何干!”
“他这是怎么了?”李何为看着气愤离去的身影,他现在还搞不明白老大跟这个神医在说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真的要给看伤势,毕竟真的疼。刚结好的疤,在路上就裂开了,这会真疼得厉害。
“管他呢。”齐桉拿过李何为手中的酒壶,大饮一口,“走,跟我说说发现了什么。”
……
齐桉回到之前住的那间房间,她的包袱还在,里面有治疗外伤的药,简单处理李何为的伤势。
“尸.体致命伤在颅顶。”
“不是所有,有一具尸.体不是,我师父尸.体不是。其他的,看伤口应是用尖锐的利器刺入,以至血液流尽而死,避免被人发现才烧尸的。”
说道师父时,李何为的脸上露出悲痛之情。
齐桉的关注点不在尸.体,也不是师父上,而是问出来一直疑惑的点:“李何为,你是仵作?”
李何为摇了摇头,但搁在桌上的手逐渐握紧,“我师父是仵作,仵作是家传,师父没有成亲,幼时师父救我然后传我手艺。但他……他已经死了。”
“仵作死了?!!”李何为的师父是仵作,他死了,那后续的尸.体,谁来查看验伤。
落霞县出了这么大的命案,县衙治理不了,那县衙之上的人呢?
“嗯嗯,师父是在落霞县的第三具尸.体,就死在家门前……”李何为平复了一下心态,接着说:“新来的仵作很快就接手了这次案件,但是我刚刚去看了那些尸.体,除了一开始的两具尸.体有过验尸的痕迹,其他的都没有,那个仵作根本就没有验尸!!!”
“我师父是被人用刀刺入胸口而死,虽然颅顶也有同那些尸体一样的伤口,但那是为了掩盖真相虚造的。师父就躺在那里,我要查出来,我要找到凶手。”
落霞县的事件已经超出了齐桉的想象范围,仵作不验尸,这意味着县衙对这个案件置之不理,换个说法,或许县衙老爷在默许这些事发生。
那县衙以上的官员呢?
那被齐桉劝去县衙老爷府上的李家公子……
不好,齐桉心里顿感不妙,或许她真把羊送到了虎口。
这件事情还不能让李何为知道,起码今天晚上不能,刘混还在外面找他,如果李何为知道心情焦急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齐桉压抑,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量表现得如往常一般,“好,我帮你。”
“既然知道了尸.体的死因,距离找到凶手就更进一步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齐桉起身拍拍李何为的肩膀,表示安慰。
一个仵作死去,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才导致被杀灭口。
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呢,才引火烧身。
齐桉想不明白,现在只感觉脑子里一团糟乱,一会县城悬案,一会江湖杀手,一会神秘佛会,一会县衙仵作……
对,还有一个神医郎中月,怎么看这些都有关联。
……
一夜无事,齐桉早早带着李何为回到李家。在街上转悠一圈,没有听到有尸.体的出现,这倒是肯定了齐桉的之前的猜测。
刘混盯上了李何为,至于原因未知。
听了李何为对尸体的说法,齐桉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在冒,偏又抓不住。
思来想去,有了昨天那一出,县衙是进不去了,直觉告诉齐桉要去查查尸.体的身份。
明天就是佛会,时间紧迫,齐桉让李何为多带一些人大张旗鼓去县衙击鼓,就说李大公子失踪了。
昨天李大公子领着夫人出门去县衙的情形不少人看见了,去闹上一番,倒是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知道情况的也不在少数。
不管县衙是好是还,总要试探一番。若李大公子无事最好,若今日李家公子走不出这县衙,那晚上齐桉得再探一回县衙,将人救出。
……
“咚咚咚”
“许家嫂子在吗?”
“你是?”木门打开一道细缝,里面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来人
“哦,这是前些天来落霞县的侠客,现在住在乔老爷家,她来找你问点事。”说话的是齐桉在大街上随手找到一位妇人,给了她点钱,扯了个幌子。
便带着她来这第一具尸.体的亲人,许家嫂子,死去的正是她丈夫。
“哦,进来吧。”
门打开,齐桉跟着人进去,那位引路人也跟着坐在小院的木桌前。这种有钱拿还能听八卦的事情,可少不了她。
“许家嫂子,我是想问问许阿伯的生辰,还有出事那天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许家嫂子想是知道齐桉来问这些,看着齐桉的眼神都变了,许久不说话,最后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银子,我要二两银子。”
凶手还没有抓到,她一个妇人之前依靠丈夫手艺过活,如今家中不剩多少钱了,她需要钱,她要活到抓住凶手的那一刻。
齐桉二话不说掏出出门前李何为给的钱,接过钱,许家嫂子开始说起那日。
……
“阿桂,我出门寻蔡老头喝酒去了,晚些回。”
许阿伯经常找蔡老头喝酒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往常都是在院里吆喝一声就走,那日许嫂子也没有觉得那里有问题。
偏偏就是等到半夜了,许阿伯还没有见要回来的踪影。想着应是喝多了,在蔡老头家睡下了,于是许嫂子便灭了灯。
晚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许家嫂子一夜无梦睡得很香,起床之后,想着先熬一锅白粥,然后再去寻人。
就这样,许家嫂子粥也熬好了,庭院也打扫了一下,许阿伯还是没有回来,许嫂子推开门便要出去寻人。
没成想,要寻的人就在眼前,只是成了一具尸.体,就是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没认出来那就是她要去找的人。
尸.体焦黑,太过吓人,许家嫂子看见的那刻,一声尖叫传遍了街坊邻居,围观的人很快多了起来。
有眼力劲的早早去报官,待衙役来时,许家嫂子已经被安顿好了,人也清醒了几分。
被衙役带走问话,心里还想着未归家的许阿伯。
仵作验尸速度很快,衙役排查人口也很快,没多久就带着许家嫂子去认尸.体,鼓起勇气仔细辨认,心里不愿承认这就是自家丈夫,但县衙的人员排查以及一些细微的东西都在表明这就是许阿伯。
许家嫂子没想到只是出去喝酒,竟会落到这个下场。当场人变有些疯癫,说是蔡老头杀了她丈夫,昨天许阿伯是和蔡老头喝酒了……
县老爷根据许家嫂子的说法将蔡老头抓了起来,仔细盘问下才知道,许阿伯酉时来喝酒,戌时之前就离开了,并且蔡老头家的两个邻居和街上老李都瞧见了。
有了人证,最后,县衙判蔡老头无罪。
许家嫂子问县衙要凶手,县衙查不出来,许家嫂子就认定杀害她丈夫的人就是蔡老头,大闹县衙和蔡老头家。
原本这件事要靠一段落,结果蔡老头死了!
死状与许阿伯如出一辙,县内不少人说是许家嫂子的报复,蔡家人上许家讨要说法,才得知许家嫂子大闹县衙便被抓了起来,直到蔡老头死的第二日才被放出来。
出了县衙门,听到蔡老头也死了的消息,许家嫂子的精气神一落千丈,样貌一时之间老了几岁。
许阿伯,蔡老头都是县内平和之人,跟他们私下有怨气的人少之又少,在县内居民查不到凶手,县老爷则将目光转向了来往的江湖人士。
查看出入城的名单,发现案发几日落霞县来人士众多。而且落霞县背靠清风山,翻山而来的人不在少数,来历不知,去向不知。
天南地北,如何查?
就在县衙面临困窘之时,验尸的仵作也死了,被发现在家门口时,落霞县的人们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县内渐渐恐慌起来。
县内有不少人拿这桩案件来议论,来往的江湖人士中也有不少能人巧士,竟然有人对比起三具尸.体的一些细节。
得出了一个莫须有的结论:酉时出门者,死!
原本只是一笑而过的说法,没成想县内又出现了几具尸.体,彻底坐实了这个说法,自此落霞县的居民自发的到了酉时便关锁窗,不再外出,也不再见人。
一开始这样做,也有人嘲讽,县衙还安排了人手在街上巡视,结果有一日,尸体居然是深夜巡逻的衙役。
为了避免尸.体出现,县衙张贴告示提醒居民不要深夜出门,告示一出,彻底让落霞县的夜晚变得恐.怖。
听完许家嫂子的话,再想到李何为跟她说的,齐桉意识到在李何为的故事里郎中月是至关重要的,而许家嫂子一字未提。
齐桉问:“郎中月,乔宅的郎医,你知道吗?他也是在落霞县出事的时候来的吗?”
“是,就是那段时间,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丈夫死的前些日子乔老爷的身体就很差,花了不少钱请江湖郎中。”
“对对对,许阿伯的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二日,乔宅就赶走了一大批人,我当时还去凑了热闹,还听说有人能治好已.死之人……”
第二日……
时间居然隔得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