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嫂子,阿伯生辰是什么日子?”
“重阳节。”
齐桉心里一咯噔,跟她之前隐约要出现思绪对上了,九月九,一个阴气重的日子……
得知生辰后,齐桉匆匆离去,又在几户死者的家里打听了死者的生辰,果然不出意外全是阴气很重的日子。
中途间,齐桉打听了一下李何为的生辰,但是县里的百姓对李何为谈之变色,多次询问之下,才有一个男人说是中元节。
中元节出生的人阴气极重,难怪李何为会被盯上!
齐桉急忙去找李何为,赶到县衙的时候,人不在!齐桉的心一下揪了起来,随机拉了一个路人询问,得知李何为同李大公子一家已经回李府了。
齐桉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若是李家出了事,她就是帮凶。
现在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她要亲眼见到李何为活着。
齐桉回到李大公子家发现门是锁着的,恍然间想起路人跟她说的是李府,李府应该是李家兄弟父母的住宅。
一路打听,赶到李府,在门口跟小厮说了她是来找李何为的,结果小厮一听就要赶齐桉走。
几番交流下来,齐桉没了耐心,走到李府外墙的巷子中翻了进去。
摸索到正厅,里面传来李大公子和人的争执声。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天把弟弟送给佛会的人?”
“我是他爹我能害他吗?他的阴气只有佛才能镇得住!”老头的声音极为狰狞,又带着对佛的信仰。
“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你干脆把我也送过去!”
“你!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屋内东西摔打的声音随着老头子的咆哮声一同响起。
李大公子怒气冲冲的走出,忽然一块小石头掉在他的跟前,望向石子来的方向,拐角处齐桉的剑赫然露出一角。
李大公子眼睛亮了,收拾一下情绪,朝拐角处而去,见到齐桉,他没有问齐桉是如何进来的,只是说了一句这里不好说话,跟我来。
随后,两人便到了一个房间。
“这里是我的书房。”
“嗯,李何为呢?”
“在柴房,被父亲捆起来了。”李大公子给齐桉道了一盏茶,语气里带着愤怒。
“你们没有回家吗?”
回家,自然是回李大公子的宅子。
李大公子懂她的意思,“我们安稳度过一夜,早上县衙的人不放我们离开。直到小弟带着人在县衙门口闹了起来,我们才能出来。可是刚出来,何为就被赶来的父亲抓走了。”
齐桉大致明白了,好在人安全从县衙出来即可。
“为何你父亲要说把李何为送给佛会,他是中元节出生,阴气是重,但是古今以来,中元节出生的人也没有要用佛来强压阴气的。”
齐桉问出这句话时,李大公子的目光便注视着她,眼里带着审视,探究和伤心。看到齐桉眼里真的只有疑惑不解时,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事情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
十六年前的中元节当天,落霞县的百姓都在准备祭祀先祖的物品,还有些大人告诫小孩晚上不要到处跑,以免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县城中的李家却是心事重重,李家夫人临盆了,一直生不下来。
中元节也称“鬼节”,在这天生孩子是不吉利的,李老爷的眉头皱得厉害。
分娩的惨叫声在房间内响起,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郎中赶来李家扎针,看着黑色的银针,郎中脸色苍白。
“李老爷,夫人这是中毒了!”
李老爷听到中毒时,明显愣了一下,“孩子,孩子保得下来吗?”
“我尽力……”说完,郎中回了产房,房内的叫喊声变小了。
夜完全黑下来,产房内的叫声停了。郎中和产婆冲出房间,一脸惊恐害怕,说话颤颤巍巍,“李老爷,夫人去了……”
“孩子呢?孩子呢?”李老爷质问两人。
“孩子生不下来,还在肚子里……”产婆跪在李老爷的面前,李家是县内的有钱人家,现在孩子没有生下来,大人也没有保住。
李老爷肯定是要怪罪的,搞不好就会要了她的命。
在一旁同样焦急对等待的李大公子,得知母亲中毒还去世了,一个劲的往外跑。
李老爷还在沉浸在孩子没有保住的伤痛中,也没有管大儿子要去做什么。
直到县衙的人上门,李老爷才恍恍惚惚清醒过来。
同样上门的还有仵作,李老爷大发雷霆,“这是我的妻子,你们要做什么?”
“李老爷,是李公子报案李夫人中毒去世,事关命案,让开!”
李老爷凶狠的瞪着站在一旁的李大公子,李大公子以同样的目光回瞪李老爷,眼中的怨恨几乎要溢出眼眶。
看着衙役手中的刀,李老爷让步,仵作上前验尸。郎中和产婆被抓了起来,整个李府被控制住。
直到一声婴儿的笑声响起,让整个李府从黑夜中惊醒。李老爷、李大公子、衙役、郎中、产婆、下人等等,亲眼目睹了仵作从李夫人的尸体中抱出来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还在笑!!!
深夜,府外更夫的敲击声响起,暗示着子时到了!
深夜实在是太安静了,月光耀眼,照射在仵作手上抱着的婴儿,婴儿身上的血迹清晰可见,空中挥舞的两种手,像是在索取仵作的魂魄。
婴儿的笑声,更夫的敲击声,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这一切在黑夜里的声音传递到人耳中显得极大。
伴随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一墙之隔飞来的纸钱。一个下人被惊吓大喊,“鬼啊!”
这一声惊叫把所有人吼住,有不少人不约而同的尖叫声响起,有几个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衙役也被吓得不轻,李老爷的脸色苍白得难看,若说这个时候谁像鬼,那李老爷当之无愧。
仵作倒是镇定,他抱着孩子要给李老爷看,李老爷连连后退,心里的恐惧在脸上写满。
任凭仵作如何说,这不是鬼,这是个孩子,但李老爷的手就是不敢伸出来,连看仵作的眼神都带着恐惧。
仵作看懂了李老爷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这时李大公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上前接过赤裸带血的孩子,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里十分难过,眼睛酸痛,鼻子堵得厉害。
这是他的弟弟,这是娘最后留下的,是她死后都要留下的孩子。
强忍酸意,安排下人去打热水。
下人门此刻都吓得不轻,没有人敢离开这个人多,阳气重的地方。
仵作叹气,“李公子你抱着孩子带我去,我给孩子洗洗。”
可衙役却拦住了仵作,“杨仵作,不验了?”
“验出来了,就是中毒死的,至于什么毒郎中应该知道,查案是衙门的事。”
李大公子带着仵作把孩子料理好之后,李老爷彻底冷静下来,拿着刀,扬言要这个孩子留不得。
“爹,这是弟弟!他是人,你杀他是犯法的!”李大公子抱着孩子躲到仵作身后,愤怒的指责。
“什么人能从尸体中爬出来!今天是中元节,中元节,李可为,你这么大了,不懂吗?把他交给我!”李老爷的脸扭曲得不像样,浑身在颤抖。
李大公子哭着怒吼,“我不,这是娘最后留下的,除非我死。爹,你要他的命,就先杀了我!娘的死因你不去查明,你倒要对弟弟下手,爹!你好狠的心!”
“你!你这个逆子,我今天就清理门户了!”
李老爷举起刀就要砍过去,杨仵作扯住李老爷的手,制止疯癫的人,好言好语的劝说,“李老爷,这真的是一个孩子,他有体温,有影子,你看!”
李大公子了解杨仵作的意思,他把孩子放在燃烧的蜡烛旁,火光照射在婴儿的身躯,一个小小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有影子,有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李老爷在心里默念这几家话。
李老爷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李大公子迅速把地上的刀踢远,然后牵住李老爷的手,“爹,爹,你碰碰他,他是活的,他是热乎的。”
李老爷的手在李大公子大带领下,轻轻触碰孩子的脸庞,柔软的触感,微热的体感传递到指尖,还有浅浅的呼吸都在告诉李老爷这个真的是人,是孩子。
李老爷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直愣的摔倒在地上。
第二日,李老爷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孩子是人不是鬼,但是他仍然没有勇气去抱这个孩子。
看见他,李老爷的心里就莫名的害怕,那天夜里的场景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那血,那笑声,那漫天飞扬的纸钱……
不久之后,县内大大小小的地方也都知道了,中元节子时,李家夫人去世,但是尸体内却爬出来一个会笑的孩子。
其传播速度非常迅速,还有不少人找上李府要弄死这个孩子,不然落霞县就被这个“鬼娃”弄得不得安宁。
其间,县老爷还上门来查看了孩子,县老爷是父母官,出现了这种罕见的事情,城内百姓惊恐万分,他当然要解决。
发现真的是孩子时,县老爷抱出孩子让县内百姓看一看,碰一碰,并且发布告示遏制谣传。
但仍有不满意者,要求李家搬离落霞县,有这个要求的人不在少数,一时之间县老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是杨仵作说,“我带着孩子去县外住,若是五年之后我还活着,这个孩子就要回到落霞县来。”
这倒是没有人反对,连李老爷都没有反对,他巴不得这个孩子离他远一些。
只不过不止杨仵作一人去了县外带娃,李大公子也一起去了,还带了几只母羊。
或许是李老爷心里不安,他出了一大笔钱财在县外杨仵作居住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寺庙……
五年安稳度过,当时的小孩已经长大,眼睛透亮,脸上的肉肥嘟嘟的,两条小短腿噔噔的跑得飞快,整天“哥哥哥哥~师父师父~”的叫喊,声音甜到人心坎里。
李大公子给他取名叫“李何为”,五年间,李何为在落霞县进出的次数不少,一开始时还有人反对,渐渐长大,杨仵作活得也好好的,甚至当时从李府带着的羊都活得好好的。
也就没有人再多嘴要赶走李何为,但是提到李何为时,不少人还是谈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