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策到了长公主府。

    三日之内公主并没有醒过来。脉搏非常正常，反而陷入了一种昏睡的状态。御医们几乎是束手无策。

    这种毒在大周几乎凤毛麟角。就连它的原材料也是西域各邦产的，目前甚至尚未找到解药。

    李川策亲自给长公主擦手。奴婢们都退下了。

    “阿姐，这是我在寺庙里求的平安符。”

    李川策把符系在窗前。又在长公主府细致入微地照顾了一个时辰才走。

    走的时候，碰巧碰见驸马。两个人迎面走过来。驸马上来就行了个礼。李川策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了。仿佛驸马爷根本不存在。驸马扭头看着他的背影。那眼神却是意味深长。

    驸马进了房间。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

    随后便坐在床前，又拿手帕给她擦了擦手。擦的很仔细。

    太子回到东宫，暗卫观察了几天。长公主府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并无异样。皇城司的人来报。在青楼歌妓院大型的娱乐场所也没有找到胡姬。好像这个人从人间蒸发掉了一样。

    这三天几乎是一无所获。

    除了有一丁点嫌疑的苏延誉。太子的疑心并未消除。总觉得这个苏延誉在长公主府一案中，扮演着一种角色。这个苏延誉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张福午休过后，看见房间里无一人，猜想太子殿下可能走了。

    起来喝了杯茶。心里谋划着下次如何让李川策和苏新皓共处一室。

    结果看见树下坐着一人。

    是去而复返的太子殿下。

    张福眼角跳了一下，心想这货怎么还没走？

    恰巧此时，李恣也望向屋内。两人视线刚好碰上。看见了总不能当成没看见。张福只好出来了。

    从他出门的那刻起，李恣就把头转了回来，看向其他的地方。

    张福过来接话：“太子殿下没走啊？”

    李恣莫名抬头看了一眼。张福心道，自己赶人走这么明显吗？难道写在脸上了？

    张福暗自揣测这个人，首先就排除了人是来找自己的。苏新皓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原书中太子殿下未有婚配，而且取向也很模糊。所以张福很早就大胆猜测他俩肯定有一腿。

    估计太子殿下走的剧情也是深情男二。

    在皇宫内太子之位犹如一直晃荡的船。其实扭曲的心理把对伴侣的向往放在那种高洁傲岸一尘不染的人身上，于是内心越向往就越扭曲。最后为了红颜却甘心簿命。

    命运坎坷。剧情悲惨。深情不移。这完完全全的是男主的标配呀。只不过在这个书中只能当个男二。唉，真是令人唏嘘。

    李恣丝毫不知道张福脑中的头脑风暴。

    少顷，一群人把这里包围了。

    领头的正是刑部侍郎，刑部侍郎封命督查长公主一案，李恣也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刑部侍郎礼数周全道：“刑部左侍郎，穆镇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李恣道。

    穆镇接着转头道：“苏延誉，请跟我们到诏狱一趟，有人证指控你蓄意谋害长公主。”

    张福这下真成黑人问号脸了。加上如此有冲击力的图画，穆镇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张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止穆镇笑了，李恣也笑了，只是他的笑不明显，但张福第一直觉疯狂的敲打着大脑。李恣绝对笑了，而且笑的有了一会儿了。

    张福进房间照镜子，结果结结实实的在自己脑门儿上看见一个王八。

    张福顶着这个王八在门外晃了有一个时辰了。

    此时此刻的心情：…………

    本来张福觉得真是倒霉倒到家了。结果到了公堂之上。看到主审官是李恣的那一刻。更有一种世界魔幻了的感觉。

    管家死了。好巧不巧的是那个管家就是安排胡姬入府献舞，而今天早上一大早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房间。也许是心里不安的缘故，管家死前留有书信，怀疑凶手会将自己灭口，并把自己所做的一切，怎样和敌人暗通曲款全部都写在纸上。交给自己亲信之人，等到自己死后好反咬别人一口。

    派来杀管家的凶手当场就被抓获了。

    长公主府的府丁送他见了官，刑部侍郎审了一天。用过酷刑了，但凶手被打得奄奄一息也丝毫没有供出来是谁。

    就在刑部侍郎一筹莫展的时候，有新的人证站出来了。

    这个认证就是长公主府的奴婢。张福对她有点印象。长公主府宴的时候张福离席，还在远处看到过她。只不过他在明那人在暗处罢了。

    如今她一口咬定苏延誉与凶手蓄意勾结。

    刑部侍郎还为了防止苏延誉辩解，让人把凶手带上来当面对峙。

    等到凶手被拖进来的时候，他脚底下是一条蜿蜒的血路。由此可见他在里面受了多重的刑罚。

    张福刚开始没看清，等看清的时候心里大吃一惊。

    这不就是春华的旧友吗？！

    刑部侍郎也注意到苏延誉脸上的微表情，当机立断道：“苏二，你可认识？”

    张福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大人，确实认识。”

    人证见此立马回话，一点缓冲的机会也不留：“禀大人，太子殿下，奴婢亲眼所见两人有所交易，苏公子还给了凶手一袋子碎银，买凶杀人也未必不可知啊。”

    这么大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张福不得不服。主要是自己还狡辩不了，因为自己确实给了他一袋碎银。张福能想到只要自己说没有给过。那人能立马跳出来。证明自己给了。自己到时候就算是想狡辩也是百口莫辩。当下只能承认。

    “穆大人，殿下，我确实给了他一袋银子可是是他向我借的呀。我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刺杀长公主呢？”

    “也许你另有所图呢。”奴婢反驳道。

    张福心道，这难道是给NPC强行强智吗？

    “第一，我没有作案动机。第二刺杀长公主对我有什么好处呢？第三，我愿意为我自证清白。”张福对着高堂上的两位，拜谢道。

    穆镇道：“那你如何为自己自证？”

    “我愿意揪出凶手，为自己自证。”

    “好，既然如此就给你两天时间，如果胡姬没抓到，你就是凶手。”李恣道。

    闻言，穆镇好奇的看了太子殿下一眼，本案疑点重重。虽说苏延誉不是凶手，但未必也没有嫌疑。这么妄下定论，也不是太子殿下一贯的作风。如此又想起京中传言。倒也不是他太八卦。只是两位已经成为了茶后饭点的戏本子了。

    如今这民间有两个话本最为盛行。

    第一折本子是从小时候开始写，而且流传度很高，也为大众女性所接受的一个。苏二小时候进宫见了李恣后，因为长的太讨喜了，就留在了太子殿下身边。两个人这时候暗生情愫。从此逃课上树爬墙摸鱼样样都带着苏二。这苏二也生的好看，偏偏又长的像小女儿家的模样。太子殿下甚至在生母祠堂前，深情告白道非苏二不娶。两个人更是拜了高堂。约定了终生。只可惜后来太子殿下失忆。忘了苏二，苏二一直记得小时候的诺言，等心上人来娶他。不知那心上人早把他给忘了。所以苏二才那样对太子殿下死缠烂打。只盼有朝一日心上人能记起自己。

    第二折则是受欢迎程度都不如第一本的，依旧流传甚广。为京城男性所接受。苏延誉私底下偏好男风，又爱慕太子殿下。可惜太子殿下厌恶男风，且不屑于为之一流。对于仰慕他的苏延誉更是恨不得避而远之。苏延誉这人又一向死缠烂打，太子殿下不能奈他如何。只能祈求上天收了这个人。在苏延誉不依不饶的追求下，说出了你这辈子并不是非我不可，你要向前看。我心向社稷，并不沉迷于儿女情长。只愿你往后能遇见良人好和他再续前缘。至于我愿意为社稷奉献一生。虽九死其犹未悔。

    穆镇起初不信这两种说辞的。但如今觉得既然流行下来了，总要有流传下来的道理。

    两天时间找人，犹如在大海里涝针。况且这还是在京城。张福决定进长公主府看看实情。

    长公主府除了驸马爷还有几位侍君。春华找的就是几位侍君其中一个的贴身小廝。去长公主府又没什么身份，况且别人还并不一定搭理自己。张福只好叫上李恣，万事都打着他的名号来办事，确实省事不少。

    张福逛着逛着就到了南苑。南苑位置极好。设计的时候也多有讲究。只是这苑的主人身份有些尴尬。出身实在卑微。

    张福在京中也多多少少有耳闻，长公主为了博美人一笑，亲自把他从教坊司接出来安排到此处。三分钟热度之后，便不管不顾了。如此几次，府上侍君倒是不少。风流花心的程度比京城那几个纨绔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有意思的是，那人刚开始被长公主安置到南苑后，一直闭门不出，鲜少与人交流。长公主每次想起他来到此处。都数次碰壁。如此几次有失颜面便再也不来了。长公主不来，下人们也是势利，纷纷不在巴结此人，甚至一有机会就要上来踩几脚方肯罢休。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晏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如今南苑的门紧紧关着，张福推门进去了，本以为屋里没人，接着一声要命的咳嗽声响起，张福寻声看过去，床上躺着一位疾病缠身的美人。

    一阵咳嗽过后，美人寻声问：“暮春？”

    “不是，”张福道：“在下苏少钦。”

    沉默。

    良久，床上的人才出声问：“……暮春呢？”

    “诏狱。”张福没隐瞒。

    “为什么？”

    张福心想，这人可能真的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何事。这是消息闭塞？还是故意为之？但是从眼下看张福更相信是前者。因为从进到这里开始起，张福没见过一个下人。

    张福道：“杀人了，管家死了，案发现场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救吗？”

    张福说：“目前人是出不来的，要等他的嫌疑解开了才能放出来。”

    可那人却是笃定的说道：“暮春没杀人。”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张福面子上反驳道：“万一是失手杀人呢？”

    “不，”那人说，“不会，暮春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过。哪里会有时间跑到管家哪里去。”

    “你确定暮春没离开？”张福咄咄逼人道，“那下人们在管家处拿下的是谁？”

    沉默了好久，那人终于道：“他只是帮我去抓药了。”

    “什么病？”

    “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为何不喜出门见客？”

    “我有腿疾。”

    “为何不治？”

    “以前身无分文。”

    “现在呢？”

    “公主不喜。”

    “…………”

    所以就因为长公主的特殊癖好。喜欢看明珠蒙尘。喜欢看人痛苦至此。小时候的固疾到十九岁还未治好。这是完完全全私有化了。有时候真的很认同鲁迅的话，这个时代在吃人。悲惨的命运还是落在了不堪严重的人身上。

    张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走的时候看见那紧紧关着的朱门，挺压抑的，快让人喘不上气了。

    又是用太子的名号，又是乘坐他的马车，苏福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盛情邀请李恣一起去吃午饭。就当还人情了。但是明显太子不买账。

    “你的脑袋里都是吃吗？死到临头了还想吃。”

    张福心道：不是哥们人不吃饭会死的。

    李恣余光里瞥见苏延誉不忿的表情。也权当没有看见。一路上张福再也没有搭理过这个人了。

    到了苏府后，太子也跟着下了马车。

    张福本以为太子是来找自己的便宜父亲的。结果进了房间后。太子殿下一同跟过来了。

    眼下人刚帮了自己又不能转头就把人踹开。张福坐等着开饭。

    李恣在闭目养神。

    余光中撇到了苏延誉在翻书。翻了几页。顺手拿桌子上的点心吃。吃完后擦都不擦，直接捏着书的页面。翻过去了。如此几次。渴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结果水直接顺着嘴角边滴到书上面。

    李恣忍不住了。拍案而起。

    如今他可算知道书里面的水渍是从哪里来的？！

    张福看着摔门而去的李恣，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个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