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是免费的,不过都得是清河观的座下信徒才有资格拿到符纸的,不过也确实,清河观的信徒标准就是每年得参加十二次大会,几十次小会,每次开会还都得打坐念经给香油钱,这样也确实是笔不小的开销。不过比起去那种大医院,钱砸下去一点水花都没看出来的好吧,至少你有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你不是说不保证能治好吗?”
“符纸啊!还有斋饭啊!这些不都是回报?”阿飘真的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内行”了,“您不是为这件事来的就当听个意思,但是我那套清明套装还是麻烦你得给我烧下来的。”阿飘又看了眼他手上的线圈,他抬起手好像要从玻璃那头穿过来,李懋一下就警惕起来,抬高了声音,“记得的,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给你安排起来。”
阿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听他的话没再犹豫,高高兴兴报了自家姓名和籍贯,飘飘忽忽地又消失了。
李懋看着手上的线圈,回想起刚才那个阿飘的反应,嘶了声,“这东西不会是招鬼的吧?不应该啊,方淮枳他知道我怕鬼啊!”他翻了个身,正好对上去而复返的阿飘,他只剩下一张脸正对着他,鼻尖贴着李懋的鼻尖,空洞的眼眶里头黑漆漆的,空无一物,鼻头位置有颗米粒大小的圆痣十分惹眼。他笑嘻嘻地对着李懋说:“忘了说了,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李懋喘着粗气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他猛地回头看向床头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两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手腕,线圈不见了,“难道是一场梦?”
李懋没再犹豫,起身出门去隔壁敲方淮枳的房门。
方淮枳开门时还有些睡眼惺忪,“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晚了还不睡?”他让开门走了进去,边走还边打哈欠。
李懋要说出口的话在看到他背对着自己走进去后收了回来,“算了,我想还是明天再说吧。”他转身快跑回房,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房门。就差一点方淮枳的手就伸进门来了,他在外头紧张地问:“怎么了,李懋,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那么快关门,开门,让我进去…”
李懋看着那拍得越来越响的房门,声音这么大了,房主和其他人都没有被惊醒,整个楼层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这两间房的动静,李懋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蹭的一下脱鞋上床,蒙过被子希望最快的速度能够睡着,这都是梦,梦里方淮枳才会那么放松,现实相处中方淮枳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衣服领子别的最挺,按李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强迫症,他也不会在大半夜李懋来找他时以倾听者的态度背对他转身进去,这才是李懋一下子觉得最不对的地方。
外头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被子里李懋的线圈又再一次出现,不断闪烁着绿光,李懋试图转转注意力,不去想也不去听,外头方淮枳的声音已经变得像老旧的点唱机一样咿咿呀呀的扭动着旋律,越来越难听的词,越来越诡异的哀求,“开开门吧,快点开门让我看看你!你在不开门我就进来了…”
李懋终于心安地陷入梦乡,他能确定这东西是需要他去开门才能进来的就行了。
夜色渐浓,隔壁房间里的方淮枳听到那颇具节奏的鼾声时抿嘴一笑。明明依旧闭着眼睛,可隔壁房间李懋的动静都被他看在眼里。“召来。”虚空中他伸手一抓,隔壁屋原本的“客人”就跑到他这边来了。
方淮枳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魂魄,没有犹豫,大掌一捏,直接捏碎了他的脖颈。
他刚才出去转了一圈,果然附近的人听到的传闻都跟伯通跟他们说的不一样,而且他能感觉到在刚才半个小时内整个镇上的阴气一下浓郁了不少。而且稍微一打听才知道,这附近最近失魂症状的不少,没有什么规律,那些人来自不同家庭,一觉醒来后就神志不清,如同呆儿。方淮枳也试着在附近召唤伯通出现,可他就像蒸发了似的,没有一点音讯。
方淮枳脱了衣服,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胸口那有些透明的一截,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受伤,还是自己拔出来的。
那是他给予李懋的礼物,一种哪怕自己不在他身边也能代替自己的礼物——树芯的一小截。在船上那两次,他明白过来一件事,李懋是脆弱的,作为人,去接触他们这些非人之物,接触太多身上难免沾染上浓郁的阴气,阴阳失调,就会坏了原本的气运,轻则严重倒霉,重则生病死亡。但是有了树芯,一切就只是作用在方淮枳身上,树芯强大的包容力让他无论去哪里为他挣出来一份生机。
天才蒙蒙亮,响彻村子的哀乐和哭声成了唤醒村民新一天的沉重。
李懋掀开帘子朝下面看了眼,隔着河的对面是一长条的队伍,最前面的人挑着西方接引的黑色帘幕,后面一排披麻戴孝的人低着头啜泣着,声音呜咽着伴随着哀嚎声,后面再是一长排的亲故。
方淮枳也醒了过来带着他一起下了楼,果然民宿门口的老板也醒了,倚着门朝那边看去,队伍走得慢,他们刚好下来时队伍走过正前面。
“真可怜啊!老婆还那么年轻就守了寡。”他看到方淮枳他们下来悻悻跟他们打了招呼,听李懋问起这里的习俗,老板倒是习以为常,“我们这里停尸有的十几天都有,他们这算幸运的,昨天晚上刚死,今天就正好是送葬的日子,他们今天不抬棺,送葬亲友们走两日,晚上请和尚念经过奈何桥,后天就正式下葬了。”
李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问起:“这人是怎么死的啊?”他刚好能看到对面抬灵人身前捧着的照片,目光微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照片,黑白照片上的男人三四十左右,笑哈哈的看着正前方,鼻尖上一颗小黑痣打眼得很。老板还以为他被吓到了,打了个哈哈,“这人痴呆了有小半年,,昨天晚上他家里人在给他做法,一开始以为是成功了,人清醒过来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就不行了,一直吐血,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老板掸了掸灰,哀叹着唱出来一首期期艾艾的粤语老歌来,
“前世故人忘忧的你
可曾记得起
欢喜伤悲老病生死
恨台上卿卿
或台下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