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华有片刻的失神,她吞咽了两次口水,怅然若失道:“不知道,很奇怪,那些亡灵并没有带走她,她的命格也是完整的,可她就是失踪了,只有她的儿子能感知到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我一直也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
覃华突然哆嗦了一下,俯身看向床下,一个荧光色的法阵在他床底流淌着盈盈光华。覃华不明白地看向方淮枳,又看了看李懋,“为什么?”
“我猜不到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你现在确实必须还要活着为我们答疑,很冒昧,在我这个阵法里待上十分钟以上,你暂时死不了。”方淮枳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走到阳台边,看着黄庭祎的内丹,上面依旧泛着光华,只是正有一层血舞将它包裹其中,不断流转。
“你想保住谁的灵魂何必如此复杂,那家伙身上一个藤球就可以把任何阴物保存下来,滋养灵体。”黄庭祎不耐烦地嘀咕两句,成功地收到了李懋的白眼。
“那你可能猜错了,”方淮枳脸色阴沉的走了回来,“她想要的,不是保住叶敏,而是帮叶敏吸收你的内丹。”方淮枳掌心朝下,团出一团气流,按向黄庭祎的内丹,只是那珠子依旧流转着,而且围绕着的血雾越来越浓,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黄庭祎怒目而视,愤然一掌打向覃华,没成想方才方淮枳给床上设下的阵法,这一下只是让覃华咳出一口黑血。
“住手!”李懋大喝一声,“那颗珠子转的越来越快了。覃华是用她的命开的阵法。”
“哈哈哈哈哈!”覃华抬起胳膊抹了唇边的黑血,那血如墨渍在她脸边留下长长一笔,“怎么样?是不是很绝!”阵法已经开启,她也不想再虚以委蛇下去了,“明天,叶敏的怨念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只要这个念头消散,她就会步入轮回,一旦入了轮回,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舍不得她心愿未解,可也舍不得她离开,所以我以身入局,送她永存。”
“永存?用何小明和宋主任以及你,三个人的性命换她能够永远当鬼?你对她真的是极好。”方淮枳嗤笑一声,“你轻视了自己,更轻视了她。”
“你胡说什么!”覃华猛的坐起身来,“叶敏她想活着,她想一直留在学校里,她想画画,她一直都想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想做什么从来都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你根本就不了解她,装什么知己。”方淮枳看着不断脸色苍白又因为阵法被恢复红润,周而复始,却逐渐体力透支的何小明和宋主任,“何小明的母亲躲过了怨灵,没有死在学校里,可你也没想放过他们,你弄出幻境,欺骗何小明,让他一直觉得母亲就在身边,所以宋主任不放心让他去寄宿学校,一同住校,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黄庭祎的内丹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转化的,需要献祭,才能转为叶敏所用。我说的对吗?”
覃华侧了侧脖颈,并不反对他所说的,“她不内疚,就真的没有错吗?她也是目击者啊!”
“有错就该死吗?你借着叶敏的名义杀了多少人,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获得杀人的快感吗?”李懋把那张握了很久的照片丢了过去,上头几个青春洋溢的女学生笑得灿烂无邪,划过覃华脸颊时蹭到了她脸上原本沾染的血迹,变得污秽。“你一直不敢让叶敏知道你的存在,也许这样是对的,她就不会知道,你一直在利用她,败坏她,你比邹市仁还要可怕。”李懋抄起桌上的台灯就朝内丹丢了过去,可他准头不行,只是桌腿擦过边,可那血雾也在众人意料之外渐渐消散了。
黄庭祎不敢懈怠,闪身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握住内丹。可内丹虽然停了血雾,却跟他产生了隔阂,握上去好像烙铁般将他掌心的皮肉烫开。可黄庭祎也不是善类,愣是忍着剧痛将内丹摘了下来,内丹在他皮开肉绽的掌心盘旋运转。
“不!”覃华一个跃起,从床上弹跳起来,就要扑向黄庭袆,被边上的方淮枳抬手一个格档打了回去,覃华并不硬攻,顺势牵住身后床上的何小明,将他横在自己身前,怒呵道:“把内丹放回去!”
内丹依旧在黄庭袆掌心运转,并不能快速与他融合。黄庭袆也不是个好惹的,左手在身前划了个半圈,食指中指合并划过眼前,原本如人一般的眼珠已然变成竖瞳,浅青色的水墨眼膜里泛着血红裂丝,覃华刚与他双眼对上,手上已经不由自主没了力气,双眼变得迷离,随着黄庭袆口中轻声呢喃着两字,“永眠”,刚说出口,何小明已经歪身从她身边躺倒。李懋就近就要拉走何小明,没成想就在他手刚搭上何小明的肩头,就被覃华右手成爪,狠狠够住他的脖颈。
李懋一场惊呼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近在耳边的破空声,方淮枳的藤条擦过覃华的脸颊,没留劲的力头下去,露出内里包着的白骨。
覃华已是强弩之末,可就是到了现在,她身上那种违合感才真的显现出来。“住手,你再靠近一点我可就一点都不能保证他的死活。”
她的指尖竟然快速长出了锋利狭长的指甲,她的眼睛也在慢慢变红,那锋利的指尖堪堪卡在李懋咽喉最薄弱的地方,哪怕他只是喘息着稀薄的空气,也让他脖颈上缓缓流淌出刺眼的鲜血。
黄庭袆站在方淮枳的身后,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她是人么?”
“练了邪术的人,是活人,却不是真的人。”方淮枳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李懋的脸,他虽然在流血,脸上却没有多少惧怕之意,还用眼神安抚方淮枳。
“我确实练了禁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虽然破了我的阵法,我很想杀了你,可你也救了我,那我就大方告诉你一个真相吧。禁书里有提过,阵法术法,其实都是在规则里设定另一套规则,就像一个锁,它会困住里头的人,由阵法的阵主所掌控,只有那个阵眼,或者阵主能设定规则。但有一种人是例外的,他们就像夹在缝边的头发丝,穿边而过的纸条,游离而不受限的。你,猜猜看,没有法力,不懂规则的你,到底是如何解开我的阵法,打断他对我的催眠呢?”覃华就像恶魔的低喃,引诱着伊甸园里兄妹的毒蛇,掷下重磅炸弹,“你要死了。”
李懋眨了眨眼,看向方淮枳,这四个字就像揭开薄纱的挑子,把最后的朦胧公诸于众,其实李懋也不是没有波动,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个一开始见到方淮枳做的梦,他回到这里来不止是唤醒方淮枳,更是走向自己生命的倒计时。多活了这许多的时日,应该是方淮枳的功劳,他让自己积阴德,大抵不是为了自己的枝繁叶茂,而是保住自己这条岌岌可危的性命。
方淮枳避开他的目光,心头的怒气已然被挑起,牙关狠狠咬紧,冷哼一句,“我耐着性子跟你玩,你还真就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他深吸一口气,双臂张开,十指舒展如水母徜徉,淡淡白光自他指尖浮动,不多时就占据了大半的房间。黄庭祎看他这阵仗,右手握拳打向大门,向内而开的房门只在气流的冲击下就向外打开。白色的光点也随着风从房间里飘了出去。
覃华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更加地卡紧李懋的脖子,紧张的看向大门的方向。
“万鬼何在?”没过片刻,方淮枳睁开眼睛,口出法随,如梵音低吟,重重敲击着在场之人的耳膜。
狂风呼啸而至,卷起走廊的尘土飞扬,只在瞬息之间,众鬼悲鸣,以千军万马之势奔赴而来,只为接受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