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所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只露出一张脸的洛丞。
“是。”江所痛快地承认了:“但是你还记得你那天喝多了的时候说的话吗?”
洛丞表情懵懂,明显是不记得了。
于是江所坐在床边,缓缓靠近了洛丞的脸:“是你问我为什么不叫你丞丞的。”
他的手又一次摸上洛丞的脸颊,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测量温度。
洛丞的眼睛湿漉漉的,洇染的水汽蒙在他的眼前,像是要哭了一般。
江所将拇指放在他的眼下,如同抹去泪水般拂过他的眼睑。
“怎么不说话?”见洛丞没了动静,江所不急不躁地问他。
“我想听你这样叫我。”高热俨然烧断了洛丞的理智,他只想让江所在他身边,不再离开。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抓住了江所放在他脸颊上的手。
江所未曾想到能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眼神闪烁,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抓着。
“那——”江所刚想开口,发现洛丞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睡着了。
江所:“……”
他缓缓地把手抽出来,然后先回自己家扫荡去了。
所玉听见钥匙开门声时还以为有贼撬锁呢,看见江所回来她手中菜刀停在空中。
江所看着他妈拎着个菜刀就出来了,纳闷道:“妈你拿菜刀干啥?”
所玉把刀放下:“没啥,没啥。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倒也不怪所玉疑心,早上七点她儿子能起床都少有,更何况回家。
“昨晚有展会,参加完就回来了。但是太晚都凌晨了,我就在洛丞家睡一宿。”
“你在丞丞家睡咋能这么早起?”
江所直奔冰箱而去:“他凌晨发烧了,我照顾他来着。”
“又发烧了啊,吃药没啊,多少度啊?”所玉也来到冰箱前,开始找东西。
“吃了,39°C。妈我拿点东西去他家,他家里啥都没有。”
所玉拿出昨天刚买的鲜藕和豆腐,还有缓冻的排骨:“你拿这些正好熬个汤,还有蜂蜜红枣枸杞啥的也拿去冲水喝,上回他回来也是发烧了,烧到四十度呢。”
江所收拾东西的手一停:“他之前还回来过?”
所玉把东西装起来:“对啊,冬天时候回来的。那时候你大四寒假忙着创业,天天也不着家,丞丞也就回来两天,哎呦回来两天烧两天,走的时候小脸煞白。”
江所看着那些菜肉,收拾的动作慢了下来:“我都不知道。”
“丞丞说你没回来就别告诉你了,我想也是,要不然你知道还不得哭两宿?”所玉笑道。
江所摸摸鼻子:“哪能哭啊……我当时都多大了。”
所玉感慨道:“是啊,你们都大了,不是孩子了。但是在父母的眼里你们一直都是小孩。”一兜子菜系好递给江所,所玉笑道:“这些够吗?”
江所看着那袋子都快要爆了,他抽抽嘴角:“妈你中午也别说做饭了,我直接做完给你端过去。”
所玉显然没想到江所为什么不在家里做端过去反而要去对面做端过来这件事,于是后来江远道醒来所玉跟他分享之后,江远道察觉到不对劲来。
“为啥他不在自己家做啊?啥东西都有材料也齐全。那丞丞家根本不咋开火,做饭多费劲啊。”
所玉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丞丞发烧了,也许是为了照顾他吧。”
江远道啧啧两声喝口茶,感慨道:“那他俩感情是真挺好,堪比当年我追你了。”
另一边,江所有条不紊地把菜备好,熬汤得提前熬,他找出洛丞家崭新的高压锅,洗干净后炖上了。
洛丞还在屋里睡觉,期间他去摸过一次额头,还是烫。
不行还得带他去打针,江所想。
昨晚睡得一般,江所也很困,不过锅里煮汤,他也不敢睡,只能在洛丞床边的椅子上看手机。
微信里是齐帆的问候:“你又不回来了?”
江所:“周一直接去上班。”
齐帆:“你之前回家也没这么勤啊。不过这两天我也不在家,兰语还没出院呢。”
江所关心了一下任兰语的情况,她是阑尾炎发作,在医院割完阑尾正在修养,齐帆这两天得照顾她。
现在看来,他和齐帆还挺像;齐帆照顾住院的女友,而他照顾发烧的前男友。
思及此,江所看了一下洛丞的状态,他似乎醒了,眼睛睁开了一半。
“醒了吗?”江所轻声问道。
洛丞还带着刚醒时的迷茫,点点头。
于是江所又给他测量了一次温度,好嘛,又回到40°C了。
难道是药不对症吗?可是他家只有这一个药管发烧的啊。
江所决定还是带他去打针,等到排骨汤炖好,他先给家里送过去一盆,然后回家把洛丞叫醒,吃完饭后就给他准备好衣服准备下楼打针。
洛丞看着外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等到外套套在他身上时,洛丞问他:“要出门吗?”
“带你去打针。”
洛丞本来不挣扎,一听打针就稍微动了两下:“不用打针,再吃两片药就好了。”
江所强硬地给他穿上衣服:“五点吃的药现在还四十度,再吃药等你烧成暖手宝吗?”
洛丞甚至笑了出来,发烧烧得他身子骨都软,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好累。”
江所不由分说把他背到身上:“不用你下楼。”
维持这个姿势下楼可谓是突破了洛丞的羞耻心,他奋力挣扎起来:“我倒是也没有那么累!”
于是最后还是两人一起下去打针了。
诊所里小孩比较多,最近换季,天气时冷时热,生病的人挺多。
洛丞坐在椅子上病殃殃的,护士给他扎上针后就走了,江所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的药水。
“我妈说你之前回来也发烧了。”江所突然起了话题。
洛丞说:“之前啊……那次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
江所看着他的脸:“嗯,那时候我在忙创业的事。”
“听所姨说了,所以就没叫你。”洛丞不敢看他:“不过你应该也不想看见我吧。”
“如果真的不想见你,听见我妈的那通电话后我应该继续加班,而不是回家。”
洛丞抿紧嘴唇,他犹豫地抬起眼来,却发现江所一直面色深沉地看着他。
洛丞一时语塞,如果他再糊涂一些,会不会那些事对江所全盘托出?
若是放到之前,他认为不会;可是这段时间和江所相处下来,他却慌了。
江所要是真如他曾经害怕的那样不理睬他,那么洛丞反而能一直守下这个秘密;可是江所太好了,就算曾经那样地伤过他,却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他。
洛丞的病也是这样来的,疲惫、忧虑、痛苦缠绕着他。他同样承担了很多,甚至是他独自承担着这些。
“丞丞。”江所轻声唤他:“过去的事固然重要,但时隔五年,我们也许该向前看了。”他轻轻牵住洛丞的手:“困了就先睡吧,等完事了我会叫你的。”
洛丞压抑着所有情绪,应道:“嗯。”
周围小孩偏多,哭吵闹的都有,但是这些噪音一点都没打扰他俩,洛丞睡着睡着躺在了江所的肩膀上,而江所默默看视频学习,一片祥和。
中途洛丞醒来一趟,他渴了,想喝水。
江所去超市买水了,然而那个超市充满了buff,高中时的种种名场面都出自于此地。
于是他这次买水又碰见了熟人,说熟人都不够格,应该是情敌——周漾。
正常来说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然而周漾看见他只想跑。
江所长腿一追按住他:“你跑什么?毕竟当了几年同学,还算是有同窗情的吧!”话是这么说,他按着人家肩膀的劲一点不减。
周漾疼的皱起了脸,一听江所这么说,惊慌道:“你都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了!”江所以为他说的是喜欢洛丞的这件事,“我跟你说——”
“那些照片我真的没有泄露!那个男的都买走了!他就算告诉你了也不管我事!我连底片都没有了!”周漾赶紧撇清关系。
“什么照片?”江所沉声道。
“……你不知道?”周漾看着他。
江所的手劲又狠了一些:“什么照片?!”
周漾疼的呲牙咧嘴:“就是你和洛丞接吻的照片,我保证我手里什么都没有,都被那个男人买走了!”
江所震惊地无以复加:“哪个男人!?”
周漾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从他身上获取不到其他信息,江所也不愿和他过多纠缠,随即松开他:“五年没见,你倒是成了这幅怂样。”
周漾敢怒不敢言,那个男人后续威胁他不许再出现在洛丞和江所眼前,不然就让他全家离开这个城市。
他后来不甘心地查过那个男人,才知道他是岑氏的董事长岑铮。
他惹不起。
周漾转过头跑开了,而江所听完这些话却冷静不下来。
他和洛丞唯一一次的放肆就是那个夜晚的轻轻的吻,没想到被周漾拍到了不说,还被一个男人买走了。
他突然觉得当年的真相也许不像他自己想得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