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年间,民间曾广泛流传过恶鬼食人的传说,无论身处繁华的东京还是偏远的乡下,都能听到这样的传闻。而要是向人仔细询问恶鬼的模样,答案也是五花八门。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地说出来,这听起来就更像是荒谬的玩笑了。
小时候,母亲便总是会在我吵着不睡觉时,搬出鬼来吓我。“秋子,要是再不睡觉的话,就会被鬼吃掉喔。他有那么——大的一张嘴。”
母亲的手臂向空中画出一个半圆的形状,随后突然向我扑来,挠我腰上的痒痒肉。我们笑作一团,最后母亲会给我一个晚安吻,“晚安,秋子,祝你有一个好梦。”感受着母亲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香气,我就会沉沉睡去。
事实上,鬼确实是存在的。他不止存在在父亲的书架上,也出现在我眼前……他们不像佐藤大叔说的那么形似人类,反而丑得惊天动地。
自从去到中国学习,已经一年没有见到父亲、母亲了,真是十分想念他们啊。手上拿着带回来的纪念品,口中哼着小调,向着家走去。翻过前面的山坡,山顶处就到家了。
可翻过这座山坡,等待我的却是火光——,到处都是火光。小道旁,是幼时我和父亲种植的铃兰花,现在被全部烧毁。
“秋子,铃兰是一种象征着“幸福归来”的花,很漂亮吧。”看着父亲培土的样子,我重重点头“嗯!我们要永远幸福!”父亲哈哈大笑,把我高高的举过头顶,“那真是很好的愿望呢!秋子一定会实现的。”记忆的碎片在我脑中闪回,带来了幸福的瞬间。
炙热的温度,把我从回忆中拉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把手中的纪念品扔下,我开始飞速地向家跑去。
黄昏,是夕阳拉下夜幕的一刻,在奔跑时,我的心没有一刻是安稳的。直到那一刻,世界彻底灰暗,心猛地下沉。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血腥,满眼的血色,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都是尸体。他们的躯体全部都是残破的,身上的一些部位不翼而飞。一些人的大肠还流落到地上,目测三十多句尸体竟然找不到完整的。
洁白的茉莉花花丛,被鲜血染红。我好像看见昨天还在打电话问我,明天想吃什么的雪姨,今天就倒在血泊中,左臂不翼而飞。
他们脸上的惊恐被定格在死亡的一瞬间,眼泪和血水交织着,在皮肤上干涸,留下深刻的痕迹。没有人闭眼,他们保持着生前战斗的姿态,身上一道道可怕的伤口和地上暗红的血液,都揭示了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为朝比奈家而死,且死不瞑目。
在门廊处,我找到了母亲的尸体。暗紫色的和服已经被鲜血侵染。忽然,我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目光。我侧目看去,是一只恶鬼?!青黄色的皮肤,纯白的眼瞳,全身长满了肉瘤。一切都让人作呕,他在拿着一个人吃。
那是——父亲!我瞳孔一缩。
“啊啊,今天真是好运气,这还有一个呢,真是太棒了——”那只恶鬼似乎看出,我一直在盯着他手中的“食物”,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贪婪地盯着我,“原来是一家人啊,没关系,马上让你们到我肚子里团聚。”说罢便跳了起来,那是正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难道今天我也要命丧于此了吗?
在恶鬼跳过来,想吃掉我的时候,出现了一把阔斧和流星锤,使他头身分离。血液喷洒在我银色的头发上,面部也沾染了一些。我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畅快。
恶鬼轰然倒下,露出了在他身后的人。是一位穿着僧侣风格衣服的很健壮的人呢。
“总算赶上了,阿弥陀佛。”后来,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告诉我他叫悲鸣屿行冥。“真是十分感谢您,悲鸣屿先生。”我向他九十度鞠躬。
他急忙的拉我起来,但似乎是力气太大了,拉得我一个趔趄。他说是主公大人让他来帮忙的,并且想带她回到鬼杀队本部。
主公大人吗……好像是常和父亲书信往来的人。
“好,我答应您回鬼杀队本部。”我看着悲鸣屿先生的眼睛说道。悲鸣屿先生双手合十,向我点头。“那真是太好了,阿弥陀佛。”
“不过,请先将他们安葬再出发吧。”看着荒芜的院落,不负曾经的生机。那些曾经出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经先我一步离开,踏上人生的另一段征程。
耗费了一些时间,将这些疼我、爱我、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安葬。我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大颗泪珠滑落在地上,留下湿润的一片。“他们到底把生命当成什么啊,怎么能夺走他人的幸福!”
悲鸣屿先生一边小声安慰我,一边念着阿弥陀佛。
自暴自弃是绝对不可以的,我要成为像悲鸣屿先生这样的人。有保护珍视之人的能力,杀掉宅邸三十多人的鬼,在悲鸣屿先生手中不过一击之力。加入鬼杀队,或许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绝不后悔。
我用手擦了擦眼泪,向悲鸣屿先生感激的笑笑。走到花丛中,摘了几朵花放在父母的坟前。“放心吧,父亲母亲。我们的约定永远生效。我一定会幸福的活下去,也一定会报仇…”后面这句话喃喃的,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因为天黑了,黑夜总是蕴藏着无尽的危险,不方便赶路。于是,悲鸣屿行冥决定休息一晚再赶路。向我解释了一下原因,便很顺利地在这里住下来一晚。
我把他带到一个干净的客房,“晚安,悲鸣屿先生,祝您有个好梦。”把需要的用品放在桌子上,便转身退了出去。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只带走了父亲书房中的那本医书和母亲送的茉莉花耳坠。那本医书,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听说主公大人的病越来越严重,希望能够帮助他。
在家中转了转,用手抚摸着家中的物件。哪怕是闭上眼睛,也可以在家中无障碍走动。“明天就要离开家了呢,真是……舍不得啊。”
回到房间,我又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父亲、母亲总是夸我是一个温柔又不失坚韧的人,也十分勇敢。但今天的那一幕,我却是丝毫不敢有所行动。明明知道,那就是吃掉我至亲的恶鬼……
想到那些曾经存在的人,现在离开了再也找不到,和出去留学是两种感觉。坐在床边看着全家福,“父亲、母亲,那样的我是否只是存在于你们的想象中呢?我真的有那么好吗,还是只是一个软弱的人。”看着父母灿烂的笑容,就像在永远鼓励我。那似乎不重要了,我永远永远爱你们,你们也非常非常爱我,这就足够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脸,“好了,朝比奈秋子。无论过去如何,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勇敢的人,向成为强大的人而努力吧!”我怀着这个梦想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就被噩梦惊醒,我猛然坐起。“好久没有过这么差的睡眠了,那真是个可怕的梦啊。”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就起床洗漱了。
清晨,我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和服,刚走到大厅就看到了悲鸣屿行冥。“日安,悲鸣屿先生。”
“早…朝比奈小姐,阿弥陀佛,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点点头,背上包裹。晨光初现,我们缓缓走进薄雾。回头望去儿时的住宅,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失去了从前的华丽与温馨。向前看,红日初升。悲鸣屿先生在回头等我,我向着阳光走去。
向鬼杀队本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