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开颜说:“灵药?那要去哪里找到这个灵药?”
单明昭回答她:“这灵药的碎片散落在五处,需要集齐才能合成。”
这听起来很像某种类型小说的套路,实际上,他们就身处于一部烂俗小说,集杀父之仇、追妻火葬场、虐女于一身。
祝开颜是女主,丞相次子晏辰轩是男主。
男主因为妖怪之事,一直看不上女主,后被女主哀求救父皇,于是男主带着女主踏上了寻找灵药碎片之路,在路上他渐渐爱上了女主,开始追妻火葬场。
而两人之间横隔着杀父之仇,因为皇帝的蛊,就是男主父亲晏丞相为了掌握国家而下的。最后,女主竟然原谅了男主,“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至于单明昭,他是这本书的读者,在大学期末周,顶着复习的压力翻开了这本小说。
他边看边骂,这什么烂俗小说,浪费了他的时间和青春。骂着骂着,眼前一黑,他竟穿进来成为了鲛人这个角色。
并且莫名其妙绑定了系统,他的任务是攻略女主祝开颜,至心动值百分之百。
攻略失败,他就会被系统抹杀。彻底消散在小说中的世界,也彻底消散在现实世界。
他惺惺住了嘴,现在骂一句难看的小说,后果这么严重了吗?
他可不想像小美人鱼一样消散成泡沫。于是他便一头扎进池子里,开始谋划着英雄救美。
此时此刻,单明昭在心中打着小算盘。
如果是他陪伴女主踏上拯救父皇的冒险之路,在这个过程中两人感情逐渐升温,那他就能完成任务,不会被抹杀了。
他说:“我知道灵药碎片的五处散落点,我还能在水面自由穿梭,并且有一定武功,带上我!我们一起出发,一定能集齐碎片,拯救你父皇。”
祝开颜:“?”
看着努力推销自己的单明昭,祝开颜突然觉得,他可能不是鲛人,更像是一只犬,有条无形的尾巴在他身后摇得起劲儿。
一刻钟后,祝开颜穿着一身月白色罩裙,外面套着夜行衣,出现在宫门外。
单明昭从宫外水井中钻出,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一件鹅黄色衣衫,倒是很衬他的身段,长发束起,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两人买了一架马车,朝宴城行去。
走到半夜,祝开颜困了,便溜进车厢里打瞌睡。
单明昭是鲛人,不会困,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牵着缰绳行驶。
其实他完全可以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在宴城的河水里上岸,全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但祝开颜需得借助马车慢悠悠摇到宴城,单明昭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攻略机会,便叫嚣着说他是驾马的一把好手。
走着走着,天光未明,眼前出现一家客栈。
匾额上书“平安客栈”,却灯火俱灭,院门大开,院里一片漆黑,四周寂静无比,看起来有些诡异。
单明昭停了马,他们冒险之路的第一个地方到了。
宴城,上京通往宴城城脚的这座山,坐落着平安客栈。
马车停下,祝开颜醒了,掀开帘子。
单明昭说:“欢迎来到我们的第一个冒险地,平安客栈。”
两人走进去,客栈房门大开,柜台后站着一个矮小但结实的中年男人,正忍不住打着瞌睡,又猛扎左手将自己逼醒。
祝开颜定眼看去,这位客栈老板右手中拿的竟是一根针,已将左手扎出许多血洞,鲜血淋漓。
两人走近后,客栈老板彻底清醒,带上职业笑容迎上他们说:“两位是住店吗?住几日?”
单明昭直接问道:“我们可以住几日?”
老板掩住奇怪的神情打量着他,说道:“不瞒贵客,小女如棠生了病,访遍宴城无人可医,我正想着过了今日,就将这客栈关了,带女儿上京城寻医。”
老板说着,从他身后钻出来一张怯生生的脸,惨白,美得惊心动魄,人如其名,像开到最盛处的海棠花。
那是一个相当美,又相当怯人的少女。
祝开颜打量着这间大堂,共四扇窗户,均大打开,墙面全由黑色的布遮盖住,不留一丝缝隙,老板身后空空荡荡,连一张坐人的椅子都没有放。
如棠躲在客栈老板身后,背紧紧靠在黑布上。
直觉告诉祝开颜,这里很不对劲。
单明昭说:“那我们就只住这一晚,不耽误店家的事。”
客栈老板取了钥匙,向内院喊道:“巧叶!巧叶!”
无人应答,老板无奈地伸手向他们指着蜿蜒向上的楼梯。
“二楼,东面第一间。请二位自便。家仆在内院熬药,可能没听到呼唤。我需在此处陪着小女,不便引客官上楼,请见谅。”
祝开颜瞪大眼睛,看着单明昭自老板还在滴血的右手中接过钥匙,云淡风轻地邀祝开颜上楼。
祝开颜再回头看去,她在客栈老板以及如棠的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妖物。
但如棠似乎很是惧怕,不知是在惧怕什么东西。
两人刚走上楼,西面的第一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白衣的男子走了出来,隔着楼梯打量着他们。
这男子看了看眼前状况,便又转身回房了,他身姿矫健,轻得仿佛没有声音。
祝开颜拉了拉单明昭的袖子,轻声说:“他是一只猫。”
祝开颜可以看到,尽管这白衣男子化形得挺拔高大,他的影子却暴露了他是一只小小的猫,两只耳朵机警地转来转去,尾巴不耐烦地摇摆。
这只白猫在忍耐什么东西,且马上要忍不住了。
两人回房后,关上门来,祝开颜猜测道:“那只猫妖会是害如棠得病的幕后黑手吗?”
单明昭不以为然,开玩笑道:“他是只白猫,要是也是幕后白手。”
单明昭坐到了祝开颜身侧,他说:“使客栈老板女儿得病的妖物,只要我们除了它,使被害者恢复如初,就能得到第一个灵药碎片。”
祝开颜说:“那要到哪里去找这个妖呢?”
单明昭指了指祝开颜身后的窗户,那是一扇安在床榻侧方的窗,朝向内院。
说来奇怪,刚才他们路过大堂时,发现堂内的窗户全都开着,祝开颜还以为是店中特色。
而进了厢房后,房内这扇窗户却是紧闭着的,墙面也没有蒙黑布,正常到很不正常。
祝开颜回头看去,窗户紧闭,看起来无甚特别。
除了窗户缝中,那双紧盯着他们的眼珠。
粗略看去,往往会忽略掉这个眼睛,但一旦发现,脑海中便有一个声音一直提醒你看向它,总觉得自己四面八方的墙缝里都是眼睛。
祝开颜吓得大叫一声,单明昭便很自然地将她搂入怀中安抚。
他心里觉得,自己这样靠吓小女孩来获得好感度,实在是非君子所为。只是君子在面对消散于世的恐慌之时,也仍然能保持君子风范吗?
看着那只瞳妖闭上眼睛,消失于窗户缝中,单明昭安慰道:“不怕,它已经走了。你看。”
祝开颜心有余悸地慢慢回过头去,确保窗户干干净净,才松了口气。
单明昭则是在奇怪,为什么好感度没有动静,连零点零一都不肯长吗?
他仰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消散成泡沫的悲惨场景。
他没有绝望,继续勉励之,用轻松的语气对祝开颜说道:“瞳妖,喜好在暗中看人,尤好美人。没事的,他已经找准了如棠作为目标,在得手之前不会改变的,你现在很安全,它刚才只是来探看情况。”
祝开颜没有松开紧攥着单明昭衣摆的手,她问道:“得手?它要对如棠做什么?”
单明昭说:“瞳妖无法造成实际伤害,它毁掉人的方式,就是令人精神失常,魂魄飘离身体,便会被瞳妖吸纳,融为一体。”
祝开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堂里砰的一声,什么东西应声而倒,引起如棠的惊呼声。
吱呀一声,西面房中的白猫已率先蹿出了门,飞快到了堂内。
祝开颜和单明昭推门而出,看到客栈老板倒在大堂的地板砖上,如棠惊恐地跪坐在一旁,紧紧扯着父亲的衣袖。
那只白猫化了原形,朝着院门弓紧了背,背上猫毛都气得竖起,根根如刺。
它嘴中发出尖细的叫声,将如棠及客栈老板护在身后,似乎是在发出恐吓,意图吓退敌人。
祝开颜在院外路灯后面,看到了一只眼睛,只一瞬间,突然消失在黑夜里。
就像这只眼睛闭上了眼皮,便如一滴墨滴入墨海,无处寻觅了。
白猫慢慢收敛了弓起的背,一身毛发又变得毛茸茸,它走到如棠身旁,尾巴翘起,拿脑袋蹭她。
它轻声叫唤,示意如棠摸它。
如棠拽着父亲的胳膊,被毛茸茸的小猫碰到,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摸了一把。
小猫似乎有安抚人心的能力,如棠将小猫抱在怀中,它乖巧地抬起下巴,任如棠抚摸。摸着摸着,如棠渐渐安定下来。
她四处查看,目光锁定二楼的祝开颜和单明昭,她鼓起勇气道:“求贵客救我爹爹!”
白猫在如棠怀中,同样哀求地看着他们。
祝开颜几步下来,看向地上的客栈老板,他睁着眼睛,似乎还想说话,但被扎得鲜血淋漓的手半伸在空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单明昭说:“他脑溢血了。”
祝开颜与如棠不知什么叫脑溢血,但伤在脑部,听起来十分凶险。
祝开颜想了想,从暗袋深处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将那颗棕褐色药丸喂进了客栈老板嘴中。
客栈老板吞下药丸,须臾,四肢竟渐渐可以活动,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如棠喜极而泣,在一旁给他顺气。
白猫“喵喵”地叫,似乎是在感谢祝开颜。
祝开颜欣慰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单明昭看着她手中的空药盒,问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那颗能治百病的回魂丹吗?这是他给你护身用的,仅此一颗,你……”
白猫在旁边瞪大了猫眼,客栈老板踉踉跄跄要给祝开颜跪下,如棠扶着他,不住说着感谢。
祝开颜其实想的是,救了客栈老板,才有可能打败瞳妖救了如棠,才能获得灵药碎片,以拯救父皇。
单明昭将她说得如此大仁大义,倒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