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师兄!”刚才未出声的叶江看着烟萝离去,急忙看向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对着那名弟子伸手,示意不要声张,“今日入宗门的贵客,只有辰家,那名姑娘能拿到令牌,说明她是辰家的人。虽说不清楚辰家为何安排大公子二公子提前来拜访,又安置了一名女子留在外门。不过,”说到此处,男子停顿了一下,“想来,她深夜应该是前去寻找辰家二位公子的。既是辰家,我们且看着就好。起冲突不是我们想要的。”
叶升和叶江不情愿点了点头,尤其是叶江,但也只能回去继续守着门。年轻男子看着在山路上蹦跳着的烟萝,陷入沉思,辰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烟萝顺着山路,行至一块空地,看样子似乎是洞灵阁的入口。本以为再次被拦的时候却无任何人出现。一开始她还将信将疑地小步向前迈,在确定没人出来时,立马踩着步子小跑着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烟萝终于到达叶远所指的地方,本该舒一口气的她,看着眼前的葱葱郁郁,开始小声哀嚎,“为什么还要穿树林!”
片刻后,林间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等烟萝穿过外层的树林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擦了擦额间的汗,她小声嘟囔着道:“今天真是太累了,又赶路又爬山的,在宗门里受罚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稍事休息后,她开始打量周围。穿过树林既是一片旷野,借着月色,看到地上草色青青。不远处则坐落着两处庭院,庭院无墙,东西坐落,两个庭院凭连廊相接,围合成一处。西侧的庭院周遭围着精巧玲珑的亭台水榭,再往西便是一座石山,看不清模样,但着实好看。石山前面还围着一方古井。东侧的庭院则简单许多,除了一片花圃再无其他。
看似陈设杂乱,实则井井有序,若从空中俯瞰,该是一副不错的景象。
在宗门的时候,烟萝就不老实,半夜偷跑去柳严家中寻柳清水和柳清欢玩耍的次数多了去了,对于夜访这种事情,早已驾轻就熟。其实她本意来寻沈司景,并非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但是以往蹑手蹑脚的次数太多了,已经形成了习惯。所以不经意间,烟萝就秉着呼吸,放缓了步子。
“姑娘深夜到访,不知何意?”
突然,烟萝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脖间传来一阵冰凉。她被吓了一个机灵,系在腰间的令牌掉落在厚厚青草里,没有声音。
烟萝梗着脖子,看不见来人,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慌,一定会使事情更乱。
男子轻呵一句,道:“小丫头,不错。”夜闯沈家,被帝青剑拿脖尚能冷静自如的,世上还没几个呢。不过,世上能做出夜闯沈家的,也没几个。
男子将剑缓慢放下,烟萝感觉到男子的动作,眼神顺着剑尖望去,终于在看不见剑尖的时候松了口气,然后她缓缓转身,看向男子。
男子负手而立,浅笑着看着烟萝,身着一件松垮的外衣,却不见一丝凌乱。
尽管男子笑望着她,烟萝却警铃大作,察觉到巨大的压迫,一丝不敢放松,慢慢后移,双手背在身后,准备随时发难。
“姑娘现在可以说深夜到访是何意了吗?”
烟萝蹙了蹙眉,男子约莫四五十的样子,道:“你是沈纵吧。”
男子并未作答,烟萝继续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哦?姑娘可是为司景而来?”男子对烟萝的话也不恼,继续笑着道。
烟萝并未回应。
男子继续道:“姑娘既已知晓在下身份,想必也听说过我的癖好,”男子看着烟萝越来越认真的脸,起了心思,道:“我喜静,闯我沈家者,亡!”
烟萝眼神冷了几分,心里打着鼓,不停地计算着自己有几分逃出的可能。沈家在江湖上乃不输叶家的大家,实乃因为生性自由、不喜宗门派系才一直独身,倘若沈家像叶家一般,开宗立派,如今的江湖,是不是叶家独大还真不好说。
烟萝的手在背后开始折印,双眼紧盯着眼前带给她巨大压迫的沈纵。
沈纵看着紧绷的烟萝,笑出声来,“打算逃吗?在逃之前,不知姑娘名讳可否告知?”
烟萝开始心虚,往日在宗门里里,她都是打了架就跑的,从来不报名字。若是报了名字,一定被宗主罚的更惨。现在报了名字,定没有好事。
烟萝稳住身形,强装镇定道:“你知晓我名讳作甚?”
对面的男人轻呵一声,眼神更加冷了几分,“这么说,姑娘是不愿告知了。”男人的视线些许凌厉,烟萝感觉周遭的压迫更甚,手里的印结已完成一半。打算若是局势不对,放个烟雾就跑。
沈纵的言语和神情已然十分严厉,手上却并无动作,剑尖还是稳稳地指着地面,继续道:“你说了名讳,我便放你走。我常年居此处,从不出山,只要你不再来,我便不得寻你。”
烟萝很是疑惑,她不明白沈纵为何一定要知晓她的名讳,但看着沈纵的模样,似乎她不说,今夜便不能留她活口的阵势,她思前想后,不情愿地道:“烟萝。”
“烟萝,好名字。”沈纵满意答道,“烟萝姑娘到访,既不是为我而来,便是为了司景了。姑娘莫不是瞅见我家司景模样俊俏......”
烟萝被戳中了心思,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脸颊有些发烫,急忙打断沈纵的话,道:“你别瞎说。”
沈纵看着对面嘴硬的烟萝,话音一转,“司景自然是个君子了,可烟萝姑娘深夜拜访,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听到这里,许是沈纵不如一开始那般压迫,烟萝放下紧张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宗门里随意惯了,想寻谁、何时寻全凭她心意,被寻的多是她的朋友,也从未恼过。因此对于找人这件事,烟萝也是惯了随心意,细想来,的确非君子所为。
沈纵看着烟萝逐渐挂不住的脸,满意地道:“司景今日前去廊河除祟,估计明日才可赶回,姑娘怕是白跑一趟了。”
“那我先走了。”说完,烟萝突然加速,绕过沈纵身边,紧着跑进匆匆树林。
沈纵看着仓皇离开的身影,戏谑的眼神逐渐认真。
一个不过二八的少女,居然可以穿过林阵,运气吗?
“她的模样,倒让我想起故人。”
烟萝用尽最快的速度穿过树林,也顾不上被枝桠划的生疼,等到终于穿过树林的时候,手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跑出来了,没露馅儿。”想起刚才结了一半的印,烟萝的心脏突突的,一阵后怕。万一沈纵当真下毒手,自己为了保命,必然会结完印法,到时候可就真把宗门给卖了。
不过,沈纵现在久居叶家,怎么算都是叶家的人,原是宗门看上了叶家家大业大才定下亲事。
“哼,一帮老狐狸,以为把我嫁过来人家会帮助宗门吗?别傻了,我要是真嫁了,才不会回去那个破水沟呢。”烟萝正抒发心情呢,一旁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串声响,吓的她以为沈纵追了上来,又赶紧沿着来时的山径回去。
总的来说,叶家分为四层,严格说起来,只有内外之分。外层,也就是叶家当年扩建的地方,是外门弟子所在,修行、起居皆在此处。内外层之间,有叶家弟子守门。外层往上,便是雾界了,雾界开始,便是当年的封浮宫所在之处,也是叶家剑阁、洞灵阁和内阁所在。封浮宫乃临渊旧地的中心,柳家当年为了封浮宫,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宫内处处皆阵法,一不留神便会困于其中。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不仅灭了临渊,也破坏了许多阵法,这才让叶家得以占据云家。叶家迁至封浮宫后,遗留下来、可用的阵法不多,其中就包括了宫门入口处的雾莲阵,雾莲阵乃柳家绝学,能御能攻能幻,在当年的大战中,百家的不少人折在这阵法中。陷入幻境的弟子们,皆心神大乱,不得清醒,终日浑浑噩噩。大战后,雾莲阵也遭到破坏,目前留下的只有御的功能。叶家有宵禁和守夜的习惯,加上尚可御敌的雾莲阵,保护内院绰绰有余。再说,当今世间,还没有几个人敢擅闯叶家。
因此,对于叶升和叶江来说,守夜本就是件轻松的活儿,每次都能眯一会儿。可是,当烟萝“哒哒哒”地从台阶上跑下去的时候,叶江的嘴角开始抽动,被打扰的不爽立马浮现在脸上,正抱着剑准备出去算账的时候,被叶升拉住。
“忘了师兄的话了吗?她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人。”
叶江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叶升的话,一把甩开叶升的手,“我们叶家有规矩,来了叶家就得守叶家的规矩。”
叶升叹了口气,无奈道:“是,但是她守没守规矩,不是我们可以定夺的。大师兄也察觉到了,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说完,二人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叶寒松,后者,则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里的剑。
月色下,剑光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