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中,一群宫女行色匆匆,看上去就知道训练有素。
还有掌事妈妈压低嗓子叮嘱:“红盖头必然要陛下亲自揭开,还有你们烧水的小丫头都给我警醒点儿,若是叫人坏了主子们的好事儿,仔细你的头。”
自然,此刻在床上的木晚珍什么也听不到,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随着室内香味传来的疲倦总是笼着她。
而她早就忍不住,索性直接闭上双眼,根本无力察觉周围的异常之处。
此时的命妇们也在欢聚一堂,女人家总是不会冷场。
众人纷纷道贺,其中尤其以户部侍郎的夫人祝氏尤其突出,“萧夫人,您今日后也算得上是更上一层楼,以萧小姐的出色,自有远大前程。”
“她可是咱们上京城中家世、才情、容貌都拔尖的女子,一定能得陛下宠爱。”
旁边人附和:“那是自然,按照萧小姐的条件,如今虽然是封了贵妃,今后那位置还不是犹如探囊取物?”
那妇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毕竟上京谁人不知,如今的皇后不过是徒有其名的商户女而已,萧贵妃却是前太傅孙女、丞相之女,萧家更是辈辈出宰辅贤臣,代代荣华富贵的传世之家。
两两相比,那商户女简直不够看。
殿内都是诸位夫人,而且后宫之主缺位,太后最喜吃斋念佛,就连今日如此重大的日子都能缺席。
女眷们言论自然是要宽松许多,顺其自然捧起了地位尊崇的丞相夫人。
一脸和善,满是笑意的丞相夫人回道:“衡儿能够入了陛下的眼进宫伺候已经是我们萧家的荣幸,陛下愿意赏赐高位,我们一家人都感激涕零,别的是不敢奢求了。”
说完后用绣满金丝牡丹的帕子细细擦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别的倒也罢了,就是我那女儿自小就体弱多病,我实在放心不下。只希望她能在宫中平安,别的我们一家老小实在是不敢奢求。”
“虽然君王有令,下臣莫敢不从。但只望陛下能看在我们萧家世世代代忠君爱国的份上呵护一二,保她余生安康,那我这个做娘的也算是放心了。”
萧家小姐身体虚弱的风声众人早有耳闻,倒是可怜可惜。
引得旁边众人唏嘘,纵然位高权重又如何。帝王号令一下,也得将心头宝剜去。
大部分人都是宽慰,“陛下人品贵重,定然保贵妇无虞。”
唯有其中一些明智者暗叹,萧相夫人当真是个做戏的好手,搭个台子都能去当台柱子。
当今陛下最初可是询问了萧相意见的,并非专横跋扈之人,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甭管是当多大的官儿,总想着再进一步,拥有更大的权力。
祝夫人这些热衷于功名利禄的却是闻言蜂拥而上。
“萧相夫人多虑了,陛下竟然在今日将人给迎进宫中,自然是把小姐放在心尖上的人,若非是听了天师的谗言......”
众人心中明了,若非是听了天师的谗言,萧小姐的皇后之位板上钉钉的。
旁边人赶紧凑趣儿,“就是,那商户女算什么。既无高贵的身世作根基,也无得用的父兄支持,今后在宫中是个什么格局还说不清呢。”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不消说,假以时日萧小姐诞下子嗣,有些人自然是要乖乖将位置给让出来。”
对于皇帝捧贱贬贵的做法世家大族心中早有不满,索性趁此机会都给说个痛快。
“只怕是沐猴而冠,就算登上高位又如何,德不配位迟早是要登高跌重德。”
对于众人的仗义执言,萧夫人未发一言,嘴角笑容若隐若现地听着。
在宫人更换灯芯的瞬间,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萧家在楚国的地位自然毋庸置疑,就连萧老夫人都是楚国公主,按照辈分那也是当今的姑奶奶。
只是与陛下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谁都想不到皇位会轮到他身上,押宝失败,否则萧家也不可能将堂堂嫡出长女献给她为妾。
大人察觉出陛下面皮底下的狼子野心,为了保全阖家老小,送女入宫。只为了缓和与今上的关系,诞下高家皇室血脉,到时才算得上是高枕无忧。
如今也算进展顺利,凭借着衡儿的心智与容貌,不愁陛下不心动。
至于那碍眼的东西,眼角闪现出锐利的光芒,要怪也只能怪她走错了道,挡了旁人的路。
今晚过后,就不会出来恶心人了。
想到先前的吩咐,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愿,方才神思恍惚的木晚珍陷入了昏迷中。
丫鬟石青满脸焦急摇晃,扶着皇后的身子急得手忙脚乱。
“山蓝,顾不得别的,你悄悄去前面禀报陛下,务必要将陛下请来。还有,门口站着那个,你是傻脑子给驴踢了吗?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拨来的太监顺子有些迟疑,“石青姐姐,今儿可是举国同庆的大日子,但皇后娘娘身子出不得差子,倒不如叫我去跑一趟。”
石青却是经过深思的,“平日里宫中行走紧急消息都是派遣太监,叫山蓝过去反而不引人注意,更容易成事。”
若非紧急关头,她也不愿意讨人嫌。
夜色犹如泼墨,黑得叫人心中发慌,原本准备趁着大喜日子松快松快的黄芪心中满是不安。
越走一口气提得越高,今夜的寝殿内召唤,只怕是没什么好事儿。
刚一搭上脉案,却是吓得如同筛糠。
还没想好口中的措辞,门外就传来几道疾行的声音,来人气势汹汹。
众人皆低头跪下。
没等那人开口,边上伺候的公公就斥问:“还不起来回话,如何伺候的,竟然在这样的日子里出乱子。”
按着宗族规矩高肇应该去前头祭拜,但终究还是过来了。
察觉皇帝扫过来的眼锋,黄芪完全起不来身,瘫软道:“皇后娘娘,娘娘怕是...”
高肇心头火气瞬间引爆,“黄芪,你莫非是失了舌头,怎的如此吞吐,还不起来回话。”
这会儿的黄芪想死的心都有了,惨白着脸回话:“娘娘,娘娘已经没了,没了气息。”
此言如同晴天霹雳,就连方才满脸怒火的皇帝都瞬间失了镇定。
迅速起身,走上前去查看。
整个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是伏倒跪地,黄芪的身体更是克制不住地颤颤巍巍。
石青更是难以置信:“太医,您再给悄悄,我们小姐方才只是困倦了,又怎么可能。”
皇帝一脸阴沉,“到底如何了,黄芪你如实说来。”
无奈,只能直立身子磕磕绊绊回话:“娘娘表面上是困乏,方才下官看后...看后发现大概是中了毒,如今已然是回天乏术。”
就像是天雷阵阵,宫人们都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子压低几分,唯恐引起上位者的注意。
不动声色地掀开帘子,猝不及防看到了床上那张颜若桃李的容颜,嘴角沁出的血色愈发增添了几分妖异。
面上不动声色,唯有加重的几分的呼吸能够泄露几分皇帝的心思。
对于眼前人的离去他负有一定的责任,鬼使神差地伸手擦去她嘴角的鲜血。
可原本面白如纸的女人嘴角却传来温热,呼吸清晰地到达他的指尖。
满是困惑地注视着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想要从女人的脸上看出几分背后的真相。
摩挲着指尖的鲜血,吩咐道:“你再给朕好好瞧瞧。”
虽然疑惑,黄芪只是默默走上前去,手刚一搭上脉,却发现人还是好的。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认罪,承认自己医术浅薄。按道理不应该啊!
自己跟随杏林高手学习二十多年,怎么会犯下如此浅薄的错误。
“方才是下官惊慌之中诊脉出错,医术不精。如今一看,娘娘脉搏因中毒虚弱,精心养护自然无恙。”
服下解毒药丸后,殿中伺候的宫女方才松了口气,若是主子当真去了,他们这些人自然免不了丧命。
皇帝不发一言地盯着自己名义上的皇后,旁边伺候的太监蒋忠冷脸敲打众人。
“今儿殿内发生的事,诸位切记过耳不留,切记要牢牢把住自己的嘴,没得那天因此丧命。”
脸形稍长、薄唇轻抿,脸上消瘦。
一番轻拿轻放的敲打却没有人敢不放在心上。
其实李晚珍早就恍惚之中有了些许意识,弄不清楚眼前唱大戏一般的环境,她实在不敢恢复神志。
直到脑海中传来一些隐约的记忆再结合众人的对话。
她才意识到自己穿到看过的小说宠妃中。
作为一个香蕉人,她喜欢看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书。
想到文中某些刺激的场景,她有些抑制不住地张开双眼,鼻间也有些微凉的液体往下流淌。
若是能够亲自观摩一番自然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坏就坏在她成了书中上蹿下跳的丑角皇后。
想到这里忍不住郁闷几分,没了什么好心情。
高肇原本就有些内疚自己没将人护好,怜爱地用帕子将她流下的鼻血也给擦去。
如今看了她有些萎靡不振的精神,心中更是泛起了褶皱。
他想,若是今后木氏能够安分守己,不坏自己的好事,也不是不能够护她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