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就是洛雁枫的寿辰,惯爱脸面的他今年定然还要大张旗鼓的举宴同功,最近关于他的陋闻时时传出,他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挽回一下他的名声,所以,他一定会在寿辰之前,让洛玖鸢回家,再上演一番父女情深的戏码。
只是,洛玖鸢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遂了洛雁枫的意。
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如洛玖鸢所料,不日便有洛家家奴拜会周府,请洛家大小姐回家。
“小姐,过几日就是老爷寿辰,特此请大小姐回家。”
水池里的锦鲤自从洛玖鸢来了以后,被喂得胖了一圈,略显笨拙的在荷花与荷叶之间游动。
绿薇手捧一盘鱼食立在水池边,洛玖鸢侧身坐在池旁的横栏上一点一点撒着鱼食,对于洛家家奴的禀报恍若未闻。
“大小姐?”那家奴被晾了半响,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绿薇忿忿开口,“大小姐不说话就是不乐意,你回去便是。”
“可是。。可是老爷说,今日务必请大小姐回家。”
洛玖鸢将最后一点鱼食洒进池里,拍了拍遗剩在手心的鱼食残渣,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那家奴,“你回去跟父亲说,我的伤还没养好,等我养好再回去。”
那家奴小心的瞧了洛玖鸢一眼,只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没有一丝病气的样子。
“可是大小姐看起来不像生病的样子。”
“大胆!主子的话岂容你置喙?”绿薇气势汹汹。
洛玖鸢淡淡道:“我不愿为难你,若你这样回去恐遭父亲训斥,你带着我的话回去父亲自会知道我什么意思。”
家奴思索了片刻,见劝说无果,行了礼便退下了。
“当初那么对待小姐,必要他们不那么如意才是!”绿薇呸了一声。
洛玖鸢瞧着池子里胖胖的锦鲤,云淡风轻的,“我理由找的敷衍,父亲自然知道我心里还有气,这是周府,他奈何不得我,如果我一直不回去,他心生恼怒自会把气撒到柳氏母女身上,为了他昭昭白雪的名声,必然叫刚过门又来路不正的柳氏母女放下身段登门道歉,挽回一些母女二人的名声,我们就等着她们登门便是。想来那刚进门的妾室自是把握住这个机会添油加醋一番,倚着柳姨娘和洛尔蘅的性子,可有的闹了,我们只需要看热闹即可。”
“看热闹好啊,我最喜欢看热闹了。”绿薇笑得开怀,一脸期待。
洛雁枫连着派了好几次下人来请,洛玖鸢全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每每下人带回来的理由又足以让他气个半死。
什么吃多了举止不雅不宜出门,什么昨夜梦魇今日补觉,又或者老黄历说今日不宜出门。
五花八门,门门戏弄,气的洛雁枫在家吹胡子瞪眼。
精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大女儿什么心思。
他烦躁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哐啷的响声,正如他当下的心情,“去把夫人请过来。”
“是。”
没一会儿,一个婀娜的身影的出现在洛雁枫的身边。
“老爷。”声音徐徐,婉约勾人,犹如黄莺婉转。
来人正是前几日新迎进门的姬妾闻氏。
“你怎么来了?”洛雁枫见到闻莺,脸色稍缓。
闻莺一双柔夷轻轻按在洛雁枫紧皱的眉头上,“听闻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妾过来给老爷降降火。”
千柔百媚,百转千回,轻轻的声音重重打在洛雁枫的火头上,淅淅沥沥下了一场温凉的雨,浇灭了大半火气。
“我没事。”
“老爷自己说没事不算,妾亲眼看见的才算。”闻莺温凉的手轻轻拂过洛雁枫的发胀的额头,带来一阵舒怡。
温情脉脉,蜜里调油,正是甜蜜好时候,两人脉脉无言的看着。
“呦,是我来的不巧了。”柳云映沁了酸的语调刺耳的响起。
“夫人来的正是时候,妾也是刚来,同老爷说了几句话,妾这就走,不打扰老爷和夫人。”闻莺从洛雁枫身边退下来,百依百顺的站在侧,嘴上说着要走,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必,你在这听听府中的事务,也好尽快熟悉起来。”洛雁枫瞧了一眼柳云映扭曲的脸,没好气的说。
闻莺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柳云映恼怒道:“老爷!”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可知我叫你来什么事?”洛雁枫被柳云映这么一吼,刚被闻莺压下去的火气又烧了起来。
柳云映也是被洛雁枫不耐的态度唬住了,喃喃的没再说话。
“不日前你同鸢儿在府中大吵大闹,甚至不惜大打出手,一度将她气晕过去,现如今她躲在周家不回来,马上寿辰将至,如今一家人闹得这么难看,岂叫外人看了笑话。”
随着洛雁枫一句句扎心的话,柳云映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爷,妾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妾打小便知道,做错事情就该低头认错的,夫人,你说是不是啊。”闻莺美目流转,见缝插针。
“你闭嘴!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柳云映再忍不住呵斥闻莺。
洛雁枫不耐道:“你先闭嘴吧!莺儿说的没错,做错事就该道歉,鸢儿是你气走的,明日你便去周府把她请回家。”
柳云映一听便不干了,“老爷,我是洛府的正头娘子,我怎么能去跟小辈低头呢!”
“正是因为你是正头娘子才特意让你去,你莫要误了我的一番好意,要是你还想做这好这皇城的贵夫人的话。”
柳云映怎么会知道洛雁枫的心思,凡事不破不立,唯有把头压的够低,才能抚平皇城百姓的悠悠众口。
洛雁枫压着耐心跟柳云映解释:“明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云映,你该以大局为重,莫要叫我失望才好。明日你去了,好言好语的将鸢儿请回来,你方能挽回你慈母的名声,你可懂得?”
闻莺冷眼瞧着两人一言一辞,忍下心里的恶心。
“夫人,我要是你,必会听了老爷的话,谁不知这些日子关于二小姐夜半刺杀大小姐,您在府中对大小姐大打出手,逼得她住到异性姐姐家去的传言,老爷仕途正盛,最近因这些后宅阴事搅得老爷在朝堂鸡犬不宁。我要是您啊,不用老爷说,我便自请前去周府,以安抚滔滔民愤。”既然要做解语花,那便就要做到位,做他需要的,说他想说的。
柳云映冷眼瞧着洛雁枫和闻莺二人一唱一和,格外刺眼,自从闻氏入府,短短几天,就叫他和洛雁枫有了龃龉。
她自知今日已经落于下风,他们一口咬定就是她们母女逼得洛玖鸢离府,想来今天说再多也没用了。
况且刚才他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当然听说了外面百姓对于她们母女的谴责和不满,当下,除了亲自去将人请回来,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我去。”柳云映不得不选择了妥协。
“你同蘅儿一起去,更显诚心。”
柳云映自己没脸倒也认了,但是要洛尔蘅也遭受这等屈辱,她作为母亲自是不依。
“老爷,蘅儿还小,就让我自己去吧。”
洛雁枫冷哼一声,气愤道:“她还小?还小就敢半夜拿着剪刀去行刺姐姐?这就是你教的好孩子!”
平日里洛雁枫再生气再愤怒,也能凭借修了几十年的伪装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今日被闻莺软语温香的几句话拨动了心上那根弦,一时没忍住,在她面前赚够了面子和威仪。
闻莺站在洛雁枫身侧,面带幸灾乐祸和讽刺瞧着柳云映,一点也不曾掩饰眼中浓浓的嘲讽。
洛雁枫瞧不见闻莺的神色,但是全教柳云映尽数看了去,心头火不禁烧的更盛了,凭她许多年的谋算和隐忍,当下也能感受到,这个闻氏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明明是她先认识的洛雁枫,他们先两情相悦的,可是洛雁枫却因着姐姐在皇城的才女名声娶了姐姐,事后洛雁枫提出愿意娶她进门做侧室,姐妹二人共侍一夫,被柳云映拒绝了。
她未出阁前十几年,就一直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如今要嫁人了,难道还要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她不甘,她要占尽他的愧疚,保持自己的骄傲,在暗处自以为蚕食着姐姐忠贞的姻缘而暗喜。
洛雁枫因柳云映拒绝入府,便索性许诺柳织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填房不纳妾,柳织月便做好洛雁枫的贤内助,做他的谋士,助他平步青云。
柳织月和洛雁枫婚后不久,柳织月便怀孕了。
不甘落于下风的柳云映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况因洛雁枫婚后来她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想要孩子奈何有心无力。
她和洛雁枫每次相见,总能感受到洛雁枫的心腹元生对她似有似无,但却浓热的视线。
听说元生打小和洛雁枫一起长大,洛雁枫最是信他,她觉得机会来了。
有一次她同洛雁枫完事后,趁着洛雁枫沉沉睡去,她身披半透薄纱,光着玉足,赤脚踩着地上,走到一直在门外守夜的元生面前,轻轻勾掉了元生的腰带。
后来,元生便时常深夜过来,深夜离开。没多久,她也怀孕了。
直到洛尔蘅越来越大,到了出嫁的年纪,她再也不愿屈居外室,子凭母贵,为了孩子,她下定决心杀姐上位,便叫元生出了写信这个主意。
柳织月饱读诗书,文人傲骨,见不得洛雁枫这些年背着她用的肮脏手段,必然全力阻止洛雁枫一错再错,可惜一个妻子看不懂善于伪装的丈夫,但是元生看得懂啊,他看得懂洛雁枫为了他泼天的富贵和光明的仕途,自私自利的主人一定不会留着柳织月这样大的隐患在身边,柳织月唯有死路一条。
柳云映如愿嫁进洛家做了正头娘子本以为从此高枕无忧,谁知道半路杀出来的闻氏段位心计比她只高不低,短短几天,就叫她和洛雁枫离了心。
可惜了,眼界决定高度,柳云映被洛雁枫藏了这么些年,她也闭门造车了这么些年,她又怎么会看的懂到底是为何造成了现如今这样的场面。
现下她只能被情势推着走,成了任他摆布的木偶。
她懵懵懂懂的,有些身形不稳,喃喃道:“妾身听夫君的,明日我和蘅儿便去上门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