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落城坐落在九州最西边的位置,这里终年积雪不化、人烟稀少,一向很少有人涉足。秋落城虽然被称之为城却没有一点城的样子,只有一片荒滩和几座寸草不生的山,没有城墙、也没有城门,更没有城郭的星罗棋布。它之所以被称为城,完全是当地人们对于这片地方最美好的期望,希望有朝一日它能像外界一样繁华、美丽、富饶。
秋落城背靠昆仑,面朝九州,连通外界的咽喉部位被称之为风雪台。风雪台顾名思义风雪不断,是阻断这里与外界联系的天然屏障,也是昆仑仙山神秘地带之一。这里一直没有人敢靠近,因为里面有吃人的鬼魅魍魉。
这天,一连下了半个月雪的天终于蒙蒙转晴,在阳光刚出未出的时候,一个外来人骤然出现在风雪台。
他的出现毫无预兆,让原本沉寂多年的秋落城一时变得嘈杂慌乱。
“来者何人?”
风雪台下嘈杂的人群中有胆大的人冒头质问,可不断退却的脚步出卖了他的故作坚强。
他背光而来,熠熠生辉。让人看不清是善是恶。
“仙家从何而来?!”
此时族长穿过纷杂的人群来到风雪台下,仰头眺望着这位天外之客,眼睛里面满是警惕。不同于人群的莽撞,他极其有礼。
秋落城的人们世代居住于此,他们以易物为生,生活虽然拮据却也能做到自给自足。久而久之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于是诞生了一个闭塞而又安逸,朴实且无华的封闭空间。不似外面的九州,到处充满着尔虞我诈。
“族长安好!”
清甜的声音甜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让人莫名对他放下了心里的芥蒂。他自报来历:
“我自九州而来,前来寻人。”
他双手抱拳,手握碧绿色长笛朝族长行了一礼。那雪白色的大氅下露出蓝绿色的衣袂,金黄色的如意祥云暗纹若隐若现。
石屋里,红泥小火炉上煮着沸腾的雪水,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在矮小且简陋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嘈杂。屋子里的陈设都极其简单,每一个用具不是采自石头就是采自木头,小巧又实用,没有任何哗众取宠的点缀。
“仙家,请喝茶。”
热腾腾的茶水递到了少年的面前,在火光的映射下展露出他那张冷冽又干净的面容。族长是一名身形微胖且上了年纪的老者,行走时步履略显蹒跚。他身着粗布麻衫,黝黑的脸颊上满是被风沙磨砺后的粗糙。
“谢过族长,叫我乐岩就好。”
少年的手指白皙且细长,双手优雅的接过土色的茶杯。触碰到的温热让他心头一暖,一路走来的疲惫在这一刻竟然在逐渐消散。
“不知乐岩仙家来自九州何方?师出何门?”
族长不动声色的用火棍拨了拨炭火,状似无意的问道。
“九州中路,位东方。师出白云端,家师:泰华尊上。”
九州自昆仑起分为三路,即上中下三路;三路又分西中东三方,是为九州。泰华是仙门百家对修仙界最高品阶的尊称,其次为清墟、原阳。现如今的九州之首为白云端的初创者,也是九州唯一的泰华尊上。
再次听到这个尊称不免有些激动,心底沉寂已久的那份悸动瞬间溢上了心头。族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亮光,还不等乐岩看到便已收回。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少年,原本警惕的目光在此时早被怜爱所取代。没错,他在透过眼前人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你所说的泰华尊上可是云轻?”
他语气淡然,端起自己面前的红泥茶杯抿了一口。
“是!”
乐岩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声。按理来说这里与世隔绝,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关于九州的事,为什么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给自己一种熟知一切的错觉呢?难不成他认识师尊?还不等他开口,族长便先他开了口,问到:
“你师尊,他还好吗?”
没错了,这两人一定认识。乐岩开始对眼前这人与师尊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好奇。但好奇归好奇,他是不可能当着族长的面问出这个问题的。因为早在族长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只是乐岩搞不清楚他的情绪变化从何所起。但他的嘴最终没能管住自己的心,于是下一刻他脱口而出:
“族长,您认识我师尊?”
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但是终究是脑子没能追的上嘴。就在他为此懊恼时,族长却转而一笑,极其和蔼的看向外面的阳光答道:“有过一段渊源。”
他的目光透过不远处的死亡谷看向雪山深处,那里皑皑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乐岩顺着他的方向,看到的却是开始消融的冰雪,还有倒挂在屋檐上的冰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滴落的冰雪融水在房前屋后汇聚成无数条小溪,流入死亡谷的沙河里,最终通过暗河进入了风雪台。
想当年,他遇见云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晴朗的天。那时的云轻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轻纱长袍赤足走在雪地上,与前去昆仑山腹地采药的他相遇,仅此一眼,他便被他深深吸引。按照他当时的说法,当时的云轻干净的就像湛蓝的天,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浊。他甚至都不敢用自己刨土的那双手去触碰他,生怕让他蒙尘。
“族长,族长!”
乐岩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族长这才从遥远的回忆里反应过来。他笑意盈盈的看着乐岩,眼底深处却是说不出的酸涩。
“我知你此行为何,是否有缘得全凭天意。”
他撑着自己有些羸弱的身躯费力的站起身来,蹒跚着脚步朝外面走去。乐岩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他瞬间老了许多,原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闭眼屏息片刻后再次睁眼依旧如此。这速度之快仅在他眨眼的瞬间。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信。
之后的几天族长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他也一心盯着死亡谷的谷口,等待着那个有可能出现、也有可能不出现的人。
一天、两天......七天、八天,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而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第九天,大雪又开始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