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小孩儿还挺有意思的，跟咱们面对面的时候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不敢抬头看，等咱们走了之后倒是一直朝这边看。”祝遥兴致冲冲地跟程响搭着话。

    ”怎么？状态回归了？”程响挑眉看她。

    “想开了而已，反正也就待上三个月。”

    “好心态。”

    祝遥反正是没听出来程响话里的调侃，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石子路两侧不断闪烁的照明灯上。

    “说实话，你看看这环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屋呢。”

    祝遥的形容非常贴切，至少程响这么认为，毕竟之前确实没有见过如此有年代感和氛围感的学校。刚刚领导带小孩儿回去上晚自习了，估计是怕小孩儿中途再溜，现在只剩他们俩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溜达，试试能不能找到领导口中那栋特别显眼的宿舍楼。

    天已经完全黑了，抬头能看见许多的星星，校园里的灯都是那种老式灯泡，错落的挂在高矮胖瘦的树上，明明灭灭光线特别暗，勉强能照亮它周围那么一小圈的距离，他们走走停停生怕错过宿舍楼，但显然想多了，这条路上也就那么一栋楼，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宿舍楼周围的灯光多少会多那么一点，方便学生回宿舍，同时也方便抓一些小情侣，这栋宿舍楼却不一样，要不是星星够亮，他肯定头也不抬的直接错过，太黑了，因为树的原因，连延申到楼前的小道都看不真切，整座楼也是黑洞洞的，要不就是没人住，要不就是还没一个人回来。

    程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提醒祝遥看清脚下，然后就朝黑色大楼走去。

    “菩萨保佑...上帝保佑...耶稣大大...”祝遥也跟着开了手电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借此来壮胆。

    程响嗤笑一声：“你现在求他们不如求求我。”

    “那我求你。”祝遥回答的异常果断。

    “... ...”

    俩人成功在五分钟后到达了楼下，祝遥也松开了紧紧抓着程响背包带子的手。

    整栋楼一共四层，从下向上扫一眼就能窥探出全貌-——破，非常破。漆已经掉光了，露出斑驳的黑灰内里，被布满铁锈的栏杆围住的阳台上堆满了废物，程响觉得这可以做捡垃圾的小男孩的秘密基地。他们推开蓝灰色质押乱叫的铁片大门，进去后发现这楼里竟然安装的是声控灯，真是出乎意料，并且在大门右手边有一个监控室，里面正躺着一位大妈，如果不是能听到连绵不绝的呼噜声，他们现在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咱们要不要叫醒她？”祝遥问程响。

    “叫醒问一下吧。”虽然领导告诉了他们宿舍楼在哪，给他们住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出来了，但是也不好一扇一扇门推开去确认哪间是他们的宿舍，太麻烦。

    似是感觉到有人进来，还没等祝遥他们敲门，那大妈就醒了过来，呼噜声停止，整个大楼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大妈透过玻璃窗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瞬，随即扶着座椅低头开始找鞋，片刻之后拖拉着两只人字拖走了出来，光线有些昏暗，石灰地面反射着一丝亮光，大妈挠了挠脖根语气有些冲，显然是在埋怨被人搅黄了美容觉。

    “还没到点呢怎么就回来了？咦？怎么没见过你俩。”

    在大妈探究的目光中，程响笑着道：“阿姨好，我们是新来的实习生，问一下您我们的宿舍在哪边。”

    许是程响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大妈的脸色突然就好了不少，语气也一改之前的不耐，多了几分热情。

    “下午吃完饭才接到教务处那边的电话，说你们要过来，我这紧赶慢赶收拾出来两间宿舍，走，阿姨带你们过去。”

    程响和祝遥对视一眼各自拿好自己的行李跟上了她的脚步，他们一路走到了楼道尽头，然后发现这里藏着一个狭窄的楼梯，楼梯一侧装着一个LED灯管，照亮了墙面上乱七八糟的彩色涂鸦，祝遥看着这些红黄交替的图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怎么感觉自己真的穿进了恐怖片里。

    “女生住在一楼，男生在二楼，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大妈拨弄了一下自己贴头皮的卷发，指了指身后的楼梯：“二楼楼梯口有个铁门，平常都是锁着的，男士都是从楼外边那个梯子直接上二楼，今天不跑了，给小伙儿你破个例。”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身上挂的一串钥匙。

    随后她看了眼祝遥，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一扇门：“小姑娘，你就住这间，我带这小伙儿上二楼。”

    ……

    祝遥呼出一口气推开了宿舍的门然后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按开了灯，跟想象的不一样，宿舍内很干净，估计是因为大妈提前打扫过的原因。床是上下铺，她坐到床上摸了摸被子，很蓬松也很干净，应该是新的，因为今天折腾的实在太累，刚挨着床，祝遥就睡了过去。

    程响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硬生生被大妈拽着聊到了晚自习下课，还是对方看了看表主动停止了话头，不然程响都觉得她能聊上一宿。等大妈走了之后，他才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很干净整齐，可以看出大妈干活非常利索，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空荡荡的房间实在没什么好打扫的。房间很大，可以看出曾经是一个多人寝，至少住十二号人的那种，而此时能放六张床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上下铺、两张拼在一起的黄色双人课桌，两张被屁股磨得发光的凳子，还有天花板上挂着一台电扇，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别的东西了，他将目光转移到墙面上，很白，应该是这间屋子没什么人住过的原因，不然早就成楼道那样儿了。

    想到这程响不由笑出了声，本来想着来海边度假，结果倒像是逃难的，之前虽听说过海城穷，但他没有多想，只觉得近海的城市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像传言那边不堪，现在见识过后还真觉得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相比于省内其他市区海城确实是太穷了，坐在车上的时候就隐约能感觉到，路凹凸不平的地方太多，也就海城市中心那一片还好一些，市区里建筑很拥挤，几乎是一栋紧挨着另一栋，如果两栋窗户正对着，无聊的时候两户人家都能直接打开窗户斗两局地主。

    远离市中心之后就豁然开朗起来了，方圆几百里都找不出几户人家来，就比如他们所在的福源县，沿着大街裸奔一天，估计也没什么人知道。

    程响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毛巾，非常感恩能在阳台上发现了洗手池，要不然大半夜还得跑到外面洗漱，他直接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走到阳台打开了水龙头，想着顺便擦一擦身子。阳台上没有灯，虽然刚下晚自习陆陆续续有学生从黑暗里走过来，但他敢打包票，就算扯着眼睛看，那也是谁也看不清谁。

    除非有人拿手电筒照。

    “操！”有那么一瞬间程响想将‘哪个缺心眼的玩意儿’大声吼出来，但想到这里是哪，自己是谁，硬生生将脏话咽了下去，然后飞快跑回了宿舍，虽然他下半身穿着大裤衩，但总归在学生面前衣冠不整影响不好，尤其是还有一部分女生在场。

    拿着手电筒的男生也被吓了一跳，手电从手中滑落到了石砖上，发出“嘭咚”的声响，有认识的男生跑来问。

    “林庾，你怎么了。”半响没人回应。

    等林庾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生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担忧。

    “没事儿。”他将手电捡了起来，然后关掉了开关，夜色瞬间席卷而来，将他那因惊愕而发白的脸色快速隐匿在了黑夜之下。

    程响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擦干身子换上睡衣之后倒头就睡着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楼道里就响起了嘈杂的声音，程响在床上皱着眉翻了个身，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屏幕眯眼看了看，六点十分，时钟的下面还有个好友申请。程响点开一看，是致远中学教务处的老师，说八点半去校长办公室开个会。

    程响坐起身找了套衣服换上，然后去洗漱，从阳台向下看有陆陆续续的学生已经出了宿舍楼，现在这个点应该是去跑操。

    他每天六点半也会起床去操场跑几圈，今天不如跟那群学生一起，还能参观一下学校。

    程响快速洗完漱，然后把背包里的男士护肤品翻出来放到了桌子上，一不小心，背包里的小盒子被带了出来，发出“哐啷”一声脆响，是那盒糖，他弯腰将盒子捡了起来，打开盖子想要拿几颗出来塞口袋里，平时看书无聊的时候他会在嘴里含一颗糖，等他拿完要盖上盖子的时候发现糖下垫着的硬质片移位了，习惯性的就要把纸片抽出来，这才发现盒子底部是空的，下面有个夹层，程响将糖全部倒出来，看清了夹层里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