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先回了父母家,在路上却意外接到了洛雅的电话。
“你跟李琛怎样了?”简单问候了一句,洛雅就直奔主题。
虽已分手,但樊凡对李琛并非全无感情,闻言不由心头一紧:“他出事了吗?”
“是他们公司。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踪企业排污处理造假问题。李琛的公司就是其中一个典型。我们暗访了很久,新闻马上就要播出了。虽然有关部门已经介入了,但新闻报导之后,涉事公司应该还会受到更严重的影响——这件事李琛完全没跟你提过吗?”
“没有……我们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樊凡心里乱糟糟的。
“哦,”洛雅那边顿了顿,“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还在一起,想着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在新闻播出之前有点心理准备——你现在哪儿?”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道。我在琅市——回来看看爸妈。”樊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加上最后一句。
“琅市吗?那很好,多见见家人也很好。”樊凡听不出对方的心情,但听到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不免暗自庆幸,正要结束通话,又听到那边低沉又清晰的声音,“希望你们幸福。再见。”
洛雅这就是所谓的“真爱”吧,即使不能跟自己在一起,也会真心希望对方能够变得更好,希望对方幸福。樊凡想,她也许永远不会像喜欢陆予风一样亲近洛雅,但也渐渐发现,她的温柔之下自有力量。洛雅实在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回到家,樊凡一边跟欢天喜地的父母聊天,一边打开电视搜索洛雅的节目。
节目主要聚焦于津城企业治污弄虚作假的问题,报导了工业排污给生态环境以及居民生活造成的严重影响,而相关企业为了节约巨额污染处理设施以及更新设备的费用,买通政府工作人员,欺上瞒下,以虚假设备、隐蔽排污、篡改数据等手段规避检查,其中服装加工厂就是一个重灾区。
洛雅他们不顾威胁恐吓,明查暗访,搜集了完备的证据,配合具有引导性的人物访谈,节目播出效果很震撼。
樊凡看到了李琛,在洛雅的逼问下,他左绌右支,极为狼狈,只能不断地以自己不知情推诿。
樊凡看着李琛的样子,有同情也有失望。据樊凡对李琛的了解,这整件事他可能真的不知情,即使他有所觉察,大概也无力追究那些元老负责人的责任。
樊凡因为李琛重情重义而喜欢他,那是与江远重合的部分,也是她自认为有所不足的部分;可是李琛的情义与江远终是有所不同,常让人感觉失于狭隘。而江远,即便在她最恼恨他的时候,也是带着钦佩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她始终无法真正舍弃江远的原因。
樊凡发现自己总是下意识地拿身边的男人跟江远做比较,这样其实是不太公平的。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远成为她评估男人的一个坐标?而更让人遗憾的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选择不同的对象,这些评估最后都会把她拉回江远这个原点。
樊凡摇了摇头,驱散头脑中这些无谓的想法:考虑这些什么意义都没有,特别是现在,她和江远很快就要重新在一起了,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纰漏了。
“凡凡,这个新闻很好看吗?你笑成这样?”爸爸的话打断了樊凡的思绪,她支吾了几句,怀着歉疚和补偿的心理,给李琛留言:如果他的公司有需要,她随时愿意提供必要的帮助。
李琛没有回复。后来李琛也没有再联系樊凡。
樊凡心事纷繁,迷迷糊糊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江远打电话,听到江远沉静的声音,樊凡的心里极欢喜又极安稳。
“你在家吗?”
“我在单位上班。你现在琅市吗?”听上去江远对樊凡的电话并不太意外。
樊凡不太喜欢江远对她这种笃定的态度,但她暂时不想去计较这个;她想起今天还是周五,因为自己工作时间相对灵活,又一心想早点见到江远,完全没有考虑日期问题,这时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最近太忙了,都忘了时间了。我其实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去找你。”
听筒静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我五点下班,你五点半过来吧。”
江远没有表示即刻想见她,这让樊凡有些不满:“你是不是不太想见我?”
“不是,”这次江远答得很干脆,“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不好的事情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樊凡想到江远以前给她的surprise,神经一下紧绷起来。
“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直接关系。我们见面再说吧。”
挂了电话,樊凡的兴奋已经减退。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她都在猜度江远到底有什么事情,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又是什么意思。她回忆着江远的用词,揣度他语气中隐含的意思,怎么想都像是不祥之兆。
难道江远生病了吗?那会是什么病呢?不会是……樊凡不肯往这个方向再想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主动陪着父母去逛商场。路过婴幼儿用品区时,樊母不禁有感而发:“你要是分点心早点找个对象,现在也该有个孩子了。”
樊爸也附和道:“是嘛,你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也可以考虑找对象的事了。你在津城不是接触过一个吗,后来也没听你提了,是分开了吗?之前听你说起来好像还是个挺不错的人,你又怎么看不上人家了?”
“为什么一定是我看不上人家嘛,也许人家看不上我呢?”樊凡嘻皮笑脸地准备糊弄过去。
“我们的女儿这么优秀,怎么会有人看不上?只有他们配不上——难道是因为你离过婚——那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江远那是没享福的命才会跟你离婚!”
看父母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樊凡一头冷汗,急忙岔开话题:“跟你们开玩笑啦,怎么可能看不上我。我跟他分手是因为觉得他性格太温吞了。”
“这方面你就不要那么挑剔啦,你个性这么要强,他性格温吞,正好互补。”樊凡爸爸劝道。
樊母却有不同意见:“结婚这个事情还是挑剔一点好,总比结婚后发现不合适离婚强。我们女儿,配得上最好的男人。”
“人无完人,什么人才算是最好的嘛……”
两人就此争论起来,火力总算从樊凡身上转移了。
樊凡的心却被那些婴幼儿用品触动了。她想起了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不知道如果孩子正常出生了,现在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孩子会长得更像谁,会融合她和江远的哪些基因,具有怎样的性格呢?
樊凡在唏嘘之间有些伤感,但她又想到他们还在适育年龄,如果有心,他们一定很快又会有个孩子。樊凡设想着那个将要出生的孩子的种种,以及他们将怎样养育这个孩子,嘴角又慢慢扬起,早先的心霾也渐渐被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