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点,樊凡就跟父母说要见朋友,开车去了江远家,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江远一身休闲打扮,蹬着自行车回来了。
江远身形挺拔,骑自行车也自有一种潇洒自如的气度。又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江远做什么,樊凡总能看出一股让她心动的帅气。
江远骑到樊凡面前,脚一蹬地下了车,眼中含笑地问道:“都说是五点半了。等多久了?”
江远毫无伪饰的喜悦让樊凡安下心来,她一脸轻松地说:“没多久,反正我闲。你什么时候骑单车通勤了?”
“支教的时候经常骑,回来觉得用单车也很方便。健身又环保。”
“肌肉是挺紧的。”樊凡冷不防伸手在江远腰上掐了一把。
“别闹……别在这里。”江远这样说着,却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他顺势抓住樊凡的手,牵着她进了门。
门一关上,樊凡就紧紧抱住了江远,头埋在他怀里,撒娇似的地说:“我分手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分手,你后半辈子都要对我负责,不准反悔。”
“只要你愿意,樊凡,只要你愿意。”江远回以更紧的拥抱,在樊凡耳边呢喃。
室内酝酿着暧昧的气氛,而脚下传来的动静打断了正在发酵的过程。樊凡先是吓了一跳,等她看清楚是“非凡”在嗅她的腿,惊吓就变成了惊喜。
樊凡放开江远,一边“非凡“非凡”地叫唤着,一边开心地揉着它的脖子。
“它竟然还记得我!它现在竟然还会主动搭理我——它嗅我没嗅你呢。”
“它当然会记得你。它什么都记得的。”江远含笑道,顿了顿又轻声补充了一句,“狗随主人。”
“你具体指的是什么?”樊凡半抬起头,明知故问。
江远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江远看到来电,笑意马上消失了,他看了一眼樊凡,还是接起了电话,嗯了两声,最后说:“放心,明天我会按时到的。”
“明天周末了,你要按时到哪儿?都下班了,谁还这么讨厌的!”樊凡猜测是江远某个同事的电话,随口抱怨道。
江远神情严肃地说:“樊凡,有件事情我想先告诉你。希望你听的时候不要生气,好好听我说完——你先坐下吧。”
樊凡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想到了来之前江远说的话。
终于来了!樊凡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瞪着江远,站着不动。
江远强行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才缓缓开了口。
“刚刚这个电话是付小宇打来的,是为她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江远一边说一边留心观察樊凡的反应,倾过身去掰开樊凡已经握成拳的手,紧紧抓住,“你不要误会,我跟她没有发生过什么。这是试管婴儿。付小宇在婚检的时候做了手脚。那时候她女朋友过来,不只是为了看望付叔叔,其实主是为了做这个试管婴儿。这也是当时付小宇跟我结婚的目的之一。这些我也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为什么是你?她们都很有钱,在国外找到合法合意的精子应该是易如反掌。”樊凡凭着残存的理智问道。
“承蒙她们看得起,说我各方面条件都算优质,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比不明身份的人可靠,何况我还是她父母属意的人选,找上我也算是间接尽孝——反正付小宇是这么解释的。”江远语带着苦涩。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这在英国是合法的吗?!”樊凡怒气上头,特别当她想到江远同意跟付小宇结婚也有自己的原因,“就凭她们有那么一点势力吗?!她现在找你又想干嘛?是性向换了要给儿子找爸爸吗?!”
“不是。樊凡,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江远的苦涩变成了沉痛,“那个孩子,得了白血病。她们想了很多办法,一直没有找到适配的骨髓,所以希望我去试试。我答应了,你知道的,不管那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会答应。”
始料未及的信息一个个向樊凡轰来,她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怔怔地望着江远。她设想了很多可能,却没想到真相会这么超乎想象。
江远仍然紧握着樊凡的手,凝视着她,却不再说一句话,像是等待着什么。
樊凡胸口剧烈起伏着,“非凡”焦虑地在她身边逡巡,用头拱她。樊凡的心软了下来,她抽出一只手,去摸“非凡”的头,安慰它道:“没事,我没事。”
非凡在她身边坐下,把头枕在她的腿上。樊凡抚摸着非凡,混乱的情绪一点点清明起来:
“何必要现在告诉我呢?你完全可以先斩后奏,那时候你也不会觉得为难了。”
“我的事情,我都想你知道;而且,这也不只是我的事情,这是我们的事情,你有权知道。告诉你这件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觉得很为难,但不是因为我怕你会阻止我——我知道你不会的——而是我知道你会有什么感觉。”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阻止。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很自私吗?”
“也许有一点,”江远这时竟然宠溺地笑了一下,“不过都是正常人的自私。樊凡,你有很多的优点,我喜欢你,连你的自私我也一样喜欢;你有缺点,但是你从来不是一个坏人。”
樊凡有点儿气不下去了,于是使劲打了江远一下,恶狠狠地说:“我就是自私!我才不稀罕你喜欢呢!另外,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有什么缺点?”
“比如,现在这样,”江远终于放松下来,“不过没关系,我都喜欢。”
樊凡还打算说几句,江远却突然起身,俯身吻了过来。
当樊凡气喘吁吁地将头伏在江远身上时,她的怒气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昨天还以为你是不是得绝症了。”
“那样你感觉会不会更好一点?”江远开着玩笑。
樊凡生气地捶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我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不过这总比你生病要好。倒是你,突然有了个便宜儿子,高兴吗?”
江远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个你不认识的孩子,跟你有血脉联系,感觉很神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养过他,情感上又好像很遥远。可是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受罪,我又觉得很难过;我跟付小宇也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她这样一个人,做了妈妈,为了家人不顾一切,我又觉得很同情。她连付师母都搬出来了,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过分。”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小孩也很无辜,但是我就是受不了你跟别人有孩子。我们,我们本来也应该有个孩子的……”樊凡不由悲从中来。
江远知道樊凡的意思,也悲伤起来,他越发紧地抱住樊凡,不断道歉:“对不起,樊凡,对不起。我总以为我只是让自己过得不好,没想过我也在让你吃苦。我才是最自私的。对不起……”
樊凡直起身吻住他,然后又轻声责怪道:“都说不想再听你的‘对不起’了。我们才三十多岁,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对不对?”
“嗯,一定会有的。我一回来我们就去复婚。我们很快又会有我们的孩子。”江远以不容置疑的坚定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