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认

    “她当真这样说?”

    “是的。”

    '“把信拿来!”

    陆家小姐端庄华贵,闲闲地在面前的椅子上坐着。

    本来,他是没有机会见到沛国公府家的小姐的,谁知今日陆府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去相国寺上香了,而这位陆大小姐也是个神人,竟与其他在深闺的贵族女子不同,从来不避见外人,竟让这天香楼老板有幸得见国公府千金一面。

    她身边一个红衣绿裙的侍女接过那老板递上来的信,陆家大小姐轻轻抬起两根手指,对着侍女淡淡说道:“念吧。”

    陆府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连侍女都会读书认字,老板心中暗中感叹。

    那侍女打开信封,展信。老板弯着腰,眼珠朝上,偷偷注视着那侍女,内心忐忑,那封信真的能替他付钱吗?

    那侍女却展开信好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把天香楼老板憋得脸红,静寂的空气有些尴尬。这时候陆大小姐才有些意外地侧目侍女那边,出乎老板意料的,她并没有责怪侍女,而是温和地问道:“怎么?一个字也不会么?”

    那侍女不说话,小姐已经教了她很多字了,可是今天这封信,她是真的一个字也不认识啊。

    陆大小姐终于站起来,接过信。

    老板的心又紧张起来,却见她的眼睛从看到信的那一刻就已经凝固了,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老板默默盯着眼前,已经是冷汗直流,难道那小蹄子真的在捉弄他?

    “哗”地一声,她放下信纸,把老板吓了一跳,陆大小姐终于有了动静,她激动不已,“她在哪儿?”

    老板愣愣地在原地,只能有些迟钝地答道:“在……小店。”他对那封信的好奇达到了顶点,那信上写了什么?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懂,而陆小姐却看了如此激动?因此半晌也没有动。那红衣绿裙侍女和他有同样的疑问,“小姐,这上面写了什么?”

    陆大小姐却只是不理,只管忙不迭地问老板,“当真?她长什么样?多大了?你把她怎么样了?快……快……带我……”她激动得语无伦次,问些让老板莫名其妙的话。

    “小姐,冷静,您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侍女连忙拦住她的冲动举动,提醒她要注意大家闺秀的风范。小姐自幼性格活泼大胆,行为颇为不受管束,老爷夫人已经不知道叮嘱她们这些侍女多少回要约束小姐了。

    老板和侍女们都有些茫然和紧张,只有陆大小姐,激动得不能再激动了,不是她不注意言行,而是这实在是一次天大的事情!七年了,她从未敢奢望,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回去继续拿起那封信,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倩倩,速来救你老同学,谈光映。”

    二人还是听得一脸懵,青什么?骇什么?只依稀听懂了后面两句,速来救什么?但是陆兰因已经管不了了,立即就要去天香楼,周围的侍女赶紧拦住。

    “小姐,小姐,你怎么能去天香楼呢?您的千金之躯,国公府的大小姐,怎么能贸然去那种地方,老爷夫人知道了,又要责罚我们了。”红衣绿裙侍女赶紧说道,其他侍女也连忙跟着附和劝道。

    “让奴婢代替您去吧,您有什么事情,交代给奴婢吧。”又是那红衣绿裙侍女提议到。

    “好好好。”陆大小姐拉着侍女的手,“云香,你跟着老板去,把人带回来。她欠了多少钱,都给他。”

    “好好好。”红衣绿裙的侍女答道,拿上钱袋子就跟着老板出去了。

    陆兰因在大厅焦急地来回兜圈子等待。她万万没有想到,孤苦伶仃穿越到这里,七年了,原本以为就这样认命地过一生,却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同伴!而且,这个同伴竟然还是她的好朋友谈光映!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仿佛是上天赠与她的礼物!到现在,她都处在极度兴奋,不敢相信,激动又害怕当中。

    她很幸运,穿越到了国公府陆家大小姐的身上,一觉醒来,发现周围围了一圈她不认识的人,有人告诉她,她落水了。国公夫人破涕为笑,搂着她大哭,细数这些天来的惶恐心情,如何请医问神,连棺材都准备好了,不想她却醒了过来,一定是老天显灵,国公爷也在一旁抹泪,说得一屋子的丫鬟侍女都哭了。

    她在国公夫人的怀里,感受了久违的母爱,朦朦胧胧意识到,她可能穿越了。而这副身躯,正是簪缨世家沛国公之女,十岁的陆兰因。沛国公和沛国公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落水的原因,对性情大变的女儿依旧极力宠爱,让前世亲情淡薄的她,一下子得到了她几乎一辈子可望不可即的父母之爱。在国公府优渥的生活,和父母极力的宠爱下,冲淡了她来到这异世界的忧愁。可是夜深人静,繁华淡去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自己是个现代人,还是会有无法掩盖的孤独忧伤。

    正想着,一个藕粉色的侍女跑进来通报:“小姐,人到了!”

    陆兰因心口一滞,近乡情怯,站在大厅门口不敢动,只能等着侍女把人领进来。真的是谈光映吗?她长什么样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紧张地想着,侍女云香引着身后的人绕过石屏,出现在陆兰因的眼前。

    只见一个身穿蓝布直缀,潦草扎着男式发髻的瘦削女人立在侍女后面,她皮肤暗淡,眼窝深陷,若不是手里拿着一把宝剑,说是一个逃难的人,也不为过。

    那一瞬间,四目相撞,两人的眼里都闪过激动之情,站在原地,互相细细地打量着,谁都不说话。仆人们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打扰。

    最终,还是陆兰因打破了冰局,她走下台阶,拉着对方的手。

    “光映,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原本的小心试探,到了说完话,竟然变成了惊骇的眼神等着对方回答。她的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事情,仿佛对方的嘴唇,可以一锤定生死。她太害怕了,害怕希望落空,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如同庄周梦蝶,不知道她这七年的穿越生活会是一场梦,还是这个远道而来的同伴会是她的一场梦?

    谈光映当然懂她的意思,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独自生活了很多年,本来都认命了,突然得知还有其他穿越者,而且这个人还是你认识的好朋友,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紧张?如何能一下子就毫无怀疑的相信?而且彼此都换了新的身子。于是挣脱开她的手,紧紧地反握住对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直看到她的心里面去,目光坚定地凝视对方,郑重其事地道:“是我,当然是我!”

    她一开口,陆兰因便知道一定是谈光映了,那一瞬间,她喜极而泣。那一时说话的口吻,那熟悉的气息,她的肉身变了,可是她说话做事,神态却没有变化。

    前世的谈光映生活优渥,母亲是妇产科主任,父亲是大学教授,父母对她宠爱非常,早就就已经为她规划好了未来人生,自幼便成绩优秀,老师眼里的模范生,同学眼里的高冷学霸,想不到一朝穿越,竟然过得如此凄惨?

    两个人确定了身份,都有好多话要问,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几欲张口,又见对方张口,于是等待对方说话,反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深深地垂目。

    侍女们对这一幕不禁感到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小姐这般神情:想说又不敢说,两两相望,又低头垂目?小姐自幼在家,虽然性格有时候未免狂放不羁了些,但是此人却是从哪里来?从未见过她,她却和小姐这样深的感情?为什么见面这样激动?

    只是两个人都这样突兀地站在院子里,路过的其他下人必然要问这人是谁,恐怕引得阖府皆知,到时候告诉老爷夫人,又是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一个侍女上前说道:“小姐,要不然先带姑娘回琼华馆吧,奴婢见你们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这位姑娘既是女孩,回院子细细谈,也是可以的。”

    琼华馆是陆兰因的院子。

    陆兰因这时想起来,拉着谈光映往宅子深处走去,“对,我们先走,一会儿我父亲母亲就不方便了。”

    到了陆兰因的住处,果然不愧是大家小姐,里面清新雅致,静谧安宁,芳香扑鼻,年轻漂亮的侍女们见小姐领着一个奇异男装打扮的人进来,都惊奇地过来看。

    “光映,你怎么这个样子了?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如果你早知道,你怎么不来找我呢?这些年你都在哪儿?”

    谈光映听着她一连串地问题,说实在的,她对陆兰因一样好奇,只不过现在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本来就饿,又和天香楼老板吵了半天,现在是分毫力气也没有了,望着陆兰因央求道:“我可不可以先吃饭啊,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陆兰因这时才想到她既然是饭店老板来要钱,必然是没吃饭,恨自己太疏忽,急忙道:“好好好,你先吃饭!”正准备吩咐侍女玉竹拿着银子去厨房叫人炒几个好菜,另一个侍女惠兰在旁边提醒道:“这位小姐从天香楼打包回来了,云香姐姐已经去厨房热菜了。”

    于是二人只好等着云香去厨房热菜回来。

    侍女们看这个新来的男装女子和她家小姐说起来话来,竟然毫不拘谨,也无规矩,却是十分契合,没有丝毫的隔阂,不由得感叹:“姑娘与小姐,竟像久别重逢似的。我们都在小姐身边长大,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姑娘呢。”

    陆兰因仿佛又是大受震撼,愣着看了谈光映一会儿,然后搂着她勉强笑道:“是啊,确实是久别重逢!”

    谈光映也跟着点头笑,那眼神里饱含了复杂的感情,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心照不宣。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菜就端了上来,谈光映吃了个饱,才回答她的问题。

    “你在城门口的石牌上题了几句诗,说是陆家大小姐狂放恣意,我一看,‘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无人知我是倩倩’这不是当年你经常说的话吗?正好有人议论,一般女子,哪敢在石牌上面题字,如此出风头?岂不有损大家闺秀的名声?可是陆家大小姐自从七年前落水,差点儿夭折,因此沛国公夫妇对她放纵异常,才敢行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七年前?落水?这不全都对上了,我也是七年前落水。我心里面已经大概确定就是你,本来想想吃个饱饭,养好精神,再来思索如何见你,谁知道进去点了菜才想起来我的钱全都用来买这把宝剑——”

    “就是这把吗?”陆兰因拿起那把看起来浑厚大气的宝剑,只见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剑柄上镶了一颗瑰丽的蓝宝石,看起来就非同凡响。一打开,银白色的剑光便闪到她的脸上,隐隐感觉有寒气扑面而来,长剑刚劲浑厚,锋利阴冷。陆兰因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呼“好剑!好剑!”

    不过拿了一会儿就拿不住了,房里其他侍女都过来围观,生长在公侯之家的侍女们荣华富贵是见过了,可是对于江湖上的剑,却不得见,都传递观看,连连称奇。

    哪怕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见了它,知道这是一把好剑,谈光映不禁也有点小小的得意,也不枉她当初不顾一切花尽积蓄也要买下这把剑。

    她继续说道:“你在京城,可能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外面天灾连年,百姓流离失所,我在来京城的路上,看到了很多难民队伍,其中还有典妻卖女的,有一个腿脚残疾的人要卖宝剑,只要二十两银子。这把宝剑绝对不止值二十两,但是我身上的盘缠刚好就二十两,想我苦练武功,正好差了一把称手的宝剑——”

    “你还会武功?”陆兰因瞪大了眼睛看她,惊讶极了。

    “对呀!”谈光映拿回那把在侍女们中间传递观看的宝剑,轻轻地比划了个样子。屋里施展不开,屏风,瓷器,书画,各自摆件众多,又担心伤到了围观的侍女,于是只好随便比划比划。饶是这样,那三两下精湛的武艺,她才收剑,那些侍女便齐声拍手称道:“好!” “好剑法!”

    谈光映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就随意一打,居然她们如此恭维,心里也不禁有些开心!

    是啊,她来到这个世界发生了太多,她学会了武功,连她都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可惜她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复杂与坎坷,她当初学武,是一心一意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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