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说着,忽然外面的侍女来报:“老爷身边的阿昌已经回来了。”侍女们顿时慌乱起来,大家手忙脚乱地收拾房间,陆兰因也是一凛,急忙整理衣服,朝外看去。
早有人把谈光映拉到帘幕后面躲着。
“你们这是做什么?”谈光映不解地问。
“我们老爷夫人一回府,要先来看小姐,万一看见了你,就不好了,国公府留不得外人!”
陆兰因已经随时准备出去要迎接老爷夫人,谁知等了半晌,迟迟没有动静。
“采莲,你去看看老爷夫人到什么地方了?”陆兰因吩咐道。
一个穿着秋香色衣服的丫鬟答应着着出去了。两个拉着谈光映的丫鬟商量着趁此机会先把谈光映请到隔壁厢房,还没来得及实施,刚刚那个小丫鬟惊喜地从外面跑进来说:“小姐,不用忙活了,老爷夫人不回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都欢喜起来,“唉,怎么回事?不是说老爷夫人要回来了吗?”
“刚刚是阿昌回来通知一声,说老爷夫人要在相国寺听净惠大师讲佛法,三天以后再回来!”
陆兰因一听老爷夫人要三天以后才回来,兴奋得不行,拉着谈光映的手笑道:“太好了,光映,我正在担心怎么让你留下来呢?你不用走了!”
“留下来……?”
“对呀,难道你还打算要走吗?你知道我们两个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遇到一起,在这……孤苦无依……的地方,难道还要分开吗?”她说道孤苦无依的时候,明显是有些含糊不清,是不想让侍女听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谈光映一想也确实是,于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屋里的大丫鬟云香知道小姐要留外人在府里,起先身上不同意,但是拗不过陆兰因,况且老爷夫人不在府里,只好同意了。
谈光映千里而来,身上风尘仆仆,于是让侍女抬水来,洗了个舒服澡,又换上陆兰因的衣服,才终于停歇下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晚上。这天晚上,陆兰因和谈光映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细细诉说了她们来到这里的经历。
谈光映醒来在一个小溪边,旁边是一个老人,看见她醒了,便说道:“小姑娘,你醒了?你刚刚落水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好好地,平时都在河边洗衣服,怎么今天就掉下来了?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今天都没人救你!快回去做饭吧!不然你家里人该生气了。”
“我家?我家在哪儿呀?”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就这么近的距离,你忘了?哎哟,真的是摔傻了,家都不认识。”老人为她指路。
她提着菜篮茫然地走向那个家的方向。
就这样,谈光映穿越到这个十岁小女孩的身体里,迷迷糊糊地拿着她的洗菜盆在老人的督促下回到那个小屋。
她一回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便凶神恶煞地说道:“你怎么洗个菜要这么久?看什么看,傻了?还不快去做饭?”
她以为那个男的要帮着她一起做饭,结果是那个男的催促她以后就在一旁的木床上躺了下来,拿个书本,安逸地躺了下去。
她上辈子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她父母对她很严格,不过不是在做饭上,而是在学习上。
过了一会儿,少年久久没有听见动静,站起来见她茫然地站着,呵斥道:“傻了?还不快去做饭,在这儿傻愣着干什么?我都饿死了!”
“我不会。”谈光映原本淡漠的性子在这一刻都显得天真无邪。
“你不会?”少年看着底下这个呆愣着看他的小女孩,震惊地模仿着她说话。
下一秒,一个大耳刮子落在她脸上,红红的,嗡嗡的,一阵惨烈的疼痛,头晕眼花。在现代的谈光映,从来没有遭受过别人的耳刮子,她父母不会体罚她,在学校更是深受老师喜欢的优秀学生,长到十七岁,从来没有遭到过殴打。
“现在会了吗?”那少年觑着鼻孔问道。
好一会儿,谈光映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疼痛,“你是谁呀?”
那少年听了她如此天真的发问,不禁哈哈大笑,仿佛遇到了什么稀奇事,“我是谁?我是你哥!”
“你是我哥,那你为什么打我?”
“我为什么打你?你说我为什么打你?你是装失忆了吗?”
“你打我,我要跟我爹爹告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说出爹爹。
“你告状呗,这么久了还不做饭,看看谁被打!”他轻蔑地笑了笑,好像在等待一场笑话。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中年健壮男人从门外推门而入,少年急忙迎了过去,“爹,小妹还不做饭,我说她两句,她还和我顶嘴。”
那中年男人一脸疲惫地看了一眼灶台,冷锅冷灶,完全没有生火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旁边一根大木棍就往幼小的她身上招呼。
“不是的,我——啊——啊——”她想说她落水了,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转变成惊悚地惨叫,身上传来比刚刚的耳光更加惨烈的疼痛,棍子一下一下打到她身上,在空中抡出残影,她疼得满屋跑,却无处可躲……
后来在棍棒的教育下,她终于在几天之内迅速学会了做饭炒菜的教程,勉强炒出几个菜,虽然还是常有失误,因为太难吃冷不丁就是一扇耳光。
白天,她做三个人的饭,洗三个人的衣服,挨两个人的打,伺候两个大男人的生活起居;夜晚 ,她便躺在轱辘轱辘的柴房里,捂着冻得发紫的脚浅浅入睡。
时间久了,她在一日一日地挨打和艰苦无望的日子里,终于弄清楚了情况:她不是做梦,而是穿越,是真真实实地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父亲,母亲早死,于是照顾全家饮食起居的活儿都落到了她年幼的她身上。父亲有一门武艺,白天就去集市上摆摊卖艺,哥哥在家读书考取功名,她就是一个烧火丫头,伺候两个大男人。
她这个哥哥五体不勤,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家读书,寄托了他父亲所有的期待。然而他实在不中用,平时作威作福,读书却没有天赋。
屋里的读书声和屋外的棒槌声交错进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在……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就这么几句,《大学》她六岁就倒背如流了,这人还在背开头!
她小小的身子拿着大棒槌吃力地打着衣服,看着还有那么大一盆,古代的粗布麻衣那么硬,她的力气又那么小,衣服那么多,她何时才能洗得完?
谈光映放下棒槌,挽起袖子进屋:“别背了,来洗衣服!”
那哥哥因为背书背不下来,正气馁,忽然听见了这话,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震惊到瞳孔振动,“你说什么?!让我来洗衣服?”
“是啊!”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简直震惊得想笑了,不敢相信,这个小蹄子竟然敢如此平起平坐地和他说话?甚至还对他发号施令,让他去洗衣服?
“我看你是皮子紧了,又想被打了?”他抽动嘴角,眼里满是不屑,丝毫不为所动。
谁知道她竟然还不知死活,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让你去洗衣服,听见没有?”
刚刚她敢这样平视他,就已经是对他的挑衅,如今竟然还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命令他?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地冒犯。这一家人虽然只有三口,等级森严却堪比君臣。一股怒火中起,是该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知道规矩,知道知道体统!看看谁才是大小王?他站起来,盯着面前那个小不点,抬起脚就是狠狠一踢。那一脚毫不留情,仿佛可以将她踢得飞起来,再如同一块煎饼一样摊在地上。
一边踢一边说道:“小蹄子,谁教你这样和我说话的?”
他早已习惯了那个呆呆地站着,哪怕再惊恐,也只敢站在原地任他打的小女孩。
却不想这一下,小女孩居然灵巧地躲开了。
少年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躲?随即就是恼羞成怒,他刚刚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她,现在才是真正的愤怒。
这还得了?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副包天的胆子,竟然敢躲避他的毒打?今天就敢不敬他,明天岂不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如同一壶马上要煮开的水,左右张望了一下,瞥到了厨房里的一根棍子,抄起那根大棍子,拉着谈光映就要打。
谈光映早已看见了他的动作,撒开腿满世界地跑,他就在后面满世界地追。一声接着一声小女孩的惨叫声响彻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