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没说话，拉开椅子坐在程野渡对面。

    程野渡一直看着他，顾凉注意到，回看过来。

    四目相对，程野渡错开视线，看向窗外。

    “你在看什么？”顾凉盯着他问。

    程野渡依然看着窗外，没说话。

    顾凉知道程野渡不会开口了，便顺着程野渡看着的方向看去。

    从这里向外看，近处灯火阑珊，高低交织的建筑层层叠叠，让人看不到远方，顾凉略有些出神。

    “你看，我在想，京市这么大，你为什么会遇上我？”程野渡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顾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不知道，”他道，“可能是缘分吧。”

    他看向程野渡。

    程野渡自嘲般摇了摇头，转过头对上顾凉的视线。

    “顾总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程野渡端起桌上的杯子，吹了吹，轻抿了一口。

    程野渡一笑：“你应该知道 。”

    程野渡放下杯子，看向顾凉，平静道“我不知道。”

    顾凉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那我告诉你，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叙叙旧。”

    程野渡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顾凉，缓缓道：“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可说的。”

    顾凉继续笑道：“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才有的说。”

    程野渡：“……”

    “你想聊什么？”程野渡问。

    “先吃饭，一会儿再说。”顾凉答道。

    ……

    程野渡擦了擦嘴，抬起头看顾凉，顾凉正盯着他。

    “说吧，你想聊什么？”程野渡避开顾凉的视线，问道。

    顾凉站起身，道：“既然要聊的话，就别在这里了。”

    程野渡没动，问：“去哪？”

    “跟我走。”顾凉离开座位，站到程野渡旁边。

    程野渡也没再问，站起身看着顾凉。

    顾凉朝他笑笑，转过身往前走去。

    程野渡跟上他，盯着他的背影。

    “你看什么？”顾凉突然问。

    程野渡一愣，道：“看你啊。”

    “看我做什么？”

    程野渡没答，两人一直没停。

    顾凉在电梯门口停下，程野渡在他身后站住。

    尘埃随着飘渺环绕在半空，两人谁也没说话。

    两人坐着电梯上了顶楼。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顾凉走出电梯，程野渡抬眼看着前面，跟着顾凉走出了电梯。

    秋风萧瑟盘旋在天际，拂过大地，昏黄路灯下的树下的细碎被吹的斑驳，虚幻。

    顶楼有一个露天平台，顾凉推开门，跟着程野渡走出出去。

    程野渡站到边上的栏杆前，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顾凉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富丽堂皇的市中心，灯红酒绿，各色的灯光混杂在一起，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顾凉没在看那些，转过头看程野渡。

    微风撩起他鬓角几根散落的发丝，五官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精致，白色衬衣的领口翻出来，与黑色的大衣相称应，显得略有些性感。

    金色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人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好模糊，顾凉想。

    两人都没开口。

    顾凉抬起头。

    今晚的天空格外的暗，月光被风一吹，到显得朦胧起来。

    “抽吗？”顾凉重新低下头来，程野渡拿着盒打开的烟，转过头来看着他。

    顾凉看着程野渡，道：“不抽，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你也别老抽。”

    程野渡瞟了他一眼，把烟盒放回衣兜里，重新转过头：“你想说什么？”

    顾凉双手搭在栏杆上：“其实也没什么，就……”他顿了顿，“上次的事，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程野渡闻言一笑，道：“没关系，久别重逢吗，你这样也很正常。”

    顾凉没接。

    程野渡继续道：“我其实想过很多次我们再次见到的情景，我想过很多地方，很多时间，但……”他自嘲般一笑，“没想到是这样的。”

    顾凉摇摇头：“谁又能想到呢？那么多事……”

    顾凉意味深长的看了程野渡一眼，程野渡假装没看见，依旧望着楼下。

    顾凉回过头。

    “可有些事是没办法不做的，不管能不能想到，它都会发生。”程野渡不温不火略带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顾凉陡然愣住了。

    空气随着时间消失在尘埃与渺茫之上。

    良久，只听顾凉深深的呼了口气，声线有些不稳：“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他停了一下，”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程野渡一愣，转过头对上顾凉的视线。

    四目相对，转过头的那一刻，程野渡看到顾凉眼里映出的繁华景象，在那之间，是他自己的脸。

    程野渡盯着顾凉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错开视线，稍稍低下头，道:“还好。”想了半天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和以前差不多。”

    顾凉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顾凉往程野渡身边靠了靠，轻声道:“程野渡，你知道吗？在你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很想你。“

    程野渡虽然没动作，顾凉却明显感觉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程野渡没反应，顾凉继续说下去:“你刚离开的时候，我找了你很长时间。我知道我不会找到你，可我还是找了，找遍了整个京市。”

    “后来……”顾凉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我开始恨你了。”

    程野渡依旧没接话，顾凉便顺着说下去:“我恨你突然离开，恨你不联系我，恨关于你的一切。”他不由得苦笑，“可当你再次站到我面前时，我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过。而今天，我也只是想站在你身边，再看看你，问出这些问题。”他顿了顿，注视着程野渡，“所以，程野渡，你能告诉我吗？”

    程野渡身形一颤，没动，也没接话。

    顾凉盯了他好半天，见他不想答，便侧过头，道:”你不想答就……”

    “对不起……”顾凉被程野渡打断了，“顾凉，对不起……”

    程野渡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他抬起头，看着顾凉。

    顾凉愣住了，对面那个人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对方眼角红的吓人，左边的脸颊上有一抹清晰的泪痕。

    “对不起……但我当时真的没办法……你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对不起，顾凉……我真的……”程野渡忽然被一股力量拽了过去，下一秒，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灯火辉煌之下，顾凉把程野渡揽入怀中。

    不远处暗色的天空中，一道火花窜上来，在空中炸开，瞬间映亮了半个天空。

    程野渡望着那朵炸开的烟花，眼里映出一片星光与璀璨。

    “程野渡。”顾凉轻声道，“不用道歉，我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够了。”

    程野渡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向后退了退，转过头看着旁边。

    他眼尾发红，半晌才转过来看着顾凉：“谢谢你。”

    顾凉看着对面的人，突然就笑了：“没关系。”

    程野渡有些尴尬，他错开视线，抬起手蹭了蹭鼻尖：“刚才……对不起啊，我失态了，你的衣服……”

    顾凉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黯然道：“没事。”

    程野渡见对方没反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转过身想说什么又停住了，最后，只轻轻说了声:“再会。”

    顾凉看着程野渡已经走远的身影，笑了笑，无声的说了句:

    “真是一点儿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