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我听见你唤我了,琬琬小姐。”

    她脑海中莫名又想起这句话。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海边的夜晚,祁行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带着笑意地抬起头,温柔地望着她。

    只是这次,他没敢再那般直白地盯着她,只淡淡垂下眼皮,注视她指间缠绕的项链,那颗海蓝宝一坠一坠地晃着,像是封存了芙洛斯岛蔚蓝的海水。

    “不好意思,我只是……”陈琬下意识将项链抓回手心,冰凉的宝石嵌进温热的手心,她想解释自己跟踪他的原因,却发现根本解释不出什么,只得转了个话题,慌忙摊开手来,“你这个好像落在我这儿了。”

    “噢,是吗?”祁行没看她手心抬眼望了望天花板,“这不是我的东西——还有,你房间的门好像忘关了。”

    “谢谢,”陈琬抿了抿唇,“五年前,我拉黑你的微信……”

    祁行收了唇角,淡淡垂眸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觉得我们当时可能不适合再继续聊下去了。”

    半掩的房门吱吱地响着,因吸力朝门框处滑去。祁行闭了闭眼睛,侧过身子,后退两步,抵住房门。

    “你房卡没拿吧?”

    陈琬舔舔嘴唇,祁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按理说她该松一口气的,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是……”

    一时攒起的勇气似个鼓鼓囊囊的气球,本以为会被尖刺猛地扎破,结果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解开了结,任由气体一丝丝泄出去。

    原本是她躲躲闪闪,对方步步紧逼,可当她真停住脚步,转回身来,对方却又后退了。

    祁行拉住门把手,让出一个身位:“进来吧,别被关在外面了。”

    房间还亮着灯,里面零散地摆放着她的行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主人的义务,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递过去:“喝水吗?”

    祁行接过矿泉水,手心覆在瓶盖上,柔软的指腹攥紧瓶口,用力一拧——

    “你喝吧,我不渴,”他将水递过去,陈琬看到他指腹上还缀着颗水珠,可能是刚刚拧瓶盖时溅上去的,“你好像有点紧张。”

    她接过矿泉水,听劝地灌了一口,手心似乎没那么热了,她缓了缓呼吸,抬起头,正视祁行的眼睛。

    还是那双金绿色的眼珠,在眼眶中微微滚动着,他一眨眼,睫毛便覆下阴影,像是半透的纱帘。

    祁行就这样看着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但陈琬有一种直觉,他马上就要开口了,接续上刚刚没能继续的话题。

    “我一直以为我们当时没有反感对方。”

    “你还同我聊了未来的规划,我以为……”

    我以为我们是有未来的,可以从朋友更进一步,至少也不会断裂式地失联。

    他刚刚和她分享了自己拍摄的照片,期待着收到她的回应,即使她失联了几天,但他怀着乐观的心态,以为只是一时,她总会回复的。

    他想,自己走完和驴友约定的最后一趟旅程,便去拉善找她。

    可当他从那个荒无人烟的地界走出来时,屏幕上只能看到一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了。

    陈琬咬了咬唇,下唇瓣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白,她捏紧了手中的水瓶,半倚靠在茶几上。

    祁行仍然看着她,不曾将目光移开,他微微俯下身,贴近了两人的距离:“你一直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吧。”

    陈琬摇摇头,她想拒绝接收接下来的话,松开水瓶去捂他的嘴。

    “陈琬,我喜欢你。”

    矿泉水瓶滚落在地毯上,水流无声地倾泻出来,浸湿了鞋边一片。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还记得吗?”

    那双金绿色的眼睛仍然不曾移开,只是比起一开始的失落,还多了一丝期待与缱绻。

    陈琬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血管内的红慢慢泛上面颊。紧张、害怕、羞怯……种种情绪如糖豆一般交错混杂,在她心中不停地翻炒,不知什么时候会蹦出一颗来,占据上风。

    “你好。”

    “谢谢。”

    “对不起。”

    “我爱你。”

    她记得吗?她当然记得。她还记得那天如柳絮般轻轻荡荡飘落下来的金色阳光,温柔地映在他的眼睑,他们就站在离米尔村不远的地方,远处走过几个人,但他们都没有注意。

    他轻轻地贴近,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仅会的四句拉善语。

    她是记得的,记得那么清楚,那天不像以往的拉善那般热,夏日凉风扫过他们身边,卷起不知被哪家小孩扯下的两片树叶,绿油油的,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它们跌跌撞撞地跑过他们中间,像撒开脚丫的孩子。

    陈琬抿了抿唇。她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天真又有些理想主义,下不了一个坚定的决心,好像这是从她出生时便注定的一般,她永远在中间地带流离徘徊。

    即使做出了选择,但还是在摇摆。

    她好像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自我,永远弄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祁行顿了两秒,面上神情变化莫测。他摇摇头,轻轻笑了一声:“是谁?”

    祁行对自己是自信的,又或者说是陈琬太不自信了。她起初开口还真让他愣了神,但紧接着,闪躲的眼神、抿紧的嘴唇、微微急促的呼吸,无不暴露了她在撒谎。

    “是……是我邻居家的哥哥。”

    她急中生智,竟还真想起个五年前提到过的人物。

    祁行眼神暗了暗:“你们在一起了?”

    “还……还没,只是我喜欢他。”

    她强装镇定,倔强地回应着他略带侵略感的眼神。祁行定定地看了她两秒,站直了身子。

    两人的距离又拉开来,仿佛又回到了重逢时的宴会。

    陈琬埋下头,鼻尖微微泛着酸,她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从口袋中掏出那条项链:“这个,还给你。”

    祁行转过头去,没有接过:“对不起,你留着吧,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

    “现在已经不合适了。”

    祁行转身朝门口走去,陈琬手指上还挂着项链,起身便去追,她刚走两步,脚腕却突然攀上一份冰凉的触感。

    “砰!”

    她猛地摔在地板上,眼前一黑,鼻梁顿时传来一阵刺痛,身后又伸来一只手,直直抓住她的小腿,一边还伴随着嘶吼的叫声,紧接着,一个身子骑上了她的大腿。

    “啊啊啊啊啊——”

    祁行早在陈琬摔倒时便转过身来,他下意识想扶她,却一眼看见身后拉扯着她的长发女人。那女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呜哇哇胡乱喊着什么,扒着陈琬的腿。

    祁行扑上前去,一把扣住那个女人,那人张嘴便来咬,在他臂上留出个深深的牙印,渗出些鲜红的血丝。

    他抓住女人的双手,扣在她身后,将人拖离陈琬身上。女人仍在挣扎着,双腿不住地扭动,朝陈琬猛踢过去,祁行一时情急,撒开她的手,扑过去抓住那动弹的双脚,一时肚子猛地被被蹬了几下。

    陈琬慌忙爬起来,下意识想着跑出这个房间,腿刚迈出两步,却又突然顿住了。她想起身后还有个祁行。

    “你先走!叫人来,这人神志不清醒!”

    手下的人像砧板上弹跳的鱼,再怎么费劲扣住也还在挣扎。祁行也不想真伤了她,免得正当防卫变了质,只尽力控住人不要动弹得太厉害。

    陈琬回过头来,面上还零星有一两块磕出的血迹,她感觉自己的脸僵住了,似乎动弹不得,一动鼻子便隐隐作痛。一番挣扎,她手指上的项链缠得更紧了,垂下的海蓝宝似乎隐隐磕破了一个角。

    她张张嘴,想说话,却牵扯到鼻子旁的肌肉,疼得一激灵。她忍下疼,继续说着:“祁行,你小心点。”

    说完,她也不久留,转身虚捂住鼻子,迅速跑下楼梯。她跑得很快,脑海中什么也冒不出来,只是一片空白,身体随着起伏一颠一颠的,疼痛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609,有个神志不清的人在闹事,里面还有人,能不能快一点儿去!”

    说完,她才感到面部几乎麻木的感觉。

    鼻梁骨可能断了。

    已经有人帮忙报警并拨打了救护车。她撑着大厅的沙发,虚虚喘着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起伏,抬眼看到几个安保人员从楼梯间跑上去。

    好了,会没事的。

    她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好像五年前曾经经历过,又好像不是那么完全。

    小心……她之前也想和他说这句话吧……

    身边不断地围上些热心人,替她担心着,试图询问她目前得状况。

    好像没有那么严重吧……她摆摆手,但说不出话来,只死死盯着楼梯间的安全门。

    她好像有点儿太傻了,安保人员都上去了,没准是从电梯下来呢。

    可她还是移不开目光,仍盯着楼梯的安全出口。

    就像她确定他会从那里出来似的。

    陈琬感觉天花板似乎在旋转,上面的水晶吊灯霎时闪成了无数千纸鹤,在头顶上花花地飞着。

    她身子一软,顿时栽了下去。

    楼梯间似乎冲出来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冲出来,朝她跑去。

    她好像又听见一声呼唤,似乎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陈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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