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有问题？”魅魔辛西欧抬头看向天花板，也许这幢建筑的语言翻译魔法都刻画在每层楼的天花板上。
“没有问题！”维迪亚立刻举起双手，“我只是……没想过有些只在我们那边的故事中的生物——呃，同类，会是真的。”她尽快找到了比较合适的词语解释刚刚的反应。
辛西欧接受了这个解释，“各种族的语言太多了，翻译过程中出错很常见，不用紧张。”
细节很快敲定，卷轴区有短期雇佣合同，也就是契约的模版可供选择。西泽尔把两人的武器背包都从短休间带了出来，和她一起将身份卡举到脸边拍照上传。网络上的第三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真实准确后，两人与魅魔的契约正式生效。
两人与辛西欧进入电梯，魅魔得回自己的工作地点拿跟三脚相关的资料，还得准备一些前往山隘的必需品，他们得在餐馆门口等着行李送过来。
门口的两个守卫还在，现在客人也不多，半兽人和穿得像阿努比斯的犬族在低声聊天，维迪亚与西泽尔站得远了一些，确保不会自动触发魔法翻译珠和手机翻译程序。西泽尔随手在外套软甲口袋里摸了摸，里面现在当然是空的。
“我怎么觉得我应该带了点什么东西，”西泽尔摸了一次就放弃了，“也许是之前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你这动作像是要掏出一盒烟，不过我觉得你不抽烟。”维迪亚看着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手指回到刀柄上。
“是有点像，我也确实不抽烟。”西泽尔再次打开手机给她展示，“看，三脚。”
生活指南上对于大部分生物都有简单的介绍，‘三脚’被归类在无害生物那一档，看照片类似一滴水珠稳定在平面上那样半圆弧形的一团，又像蘑菇伞盖，甚至可以说样子有点卡通。身体底部的三只脚也像橡皮泥捏出来那样踩在地面上软软一团，没有指甲，脚底类似果冻质感的猫狗爪肉垫。脸和身体一体，长着一只挺大的眼睛——没错，单眼，上下牙齿一共十颗。三脚性格温和，攻击性很低，智力水平相当于四五岁的地球人小孩，能听懂简单的指令，无论和哪个种族生活都能学会少量对方的语言。
“确实很适合当宠物，很多异族养两三只用来看家和照顾幼崽。”维迪亚根据对方的描述也打开了自己的母语版生活指南，“原本生活在北方森林与草原，少量生存在热带地区——在寒冷地区是长毛种，热带地区是短毛种和无毛种。”她翻看照片，三脚有不同的毛色，毛发曲直与瞳色。“……还挺可爱。”
“很多异族现在还在城里随便找个没塌的房子充当临时住所，如果有孕妇、小孩、老人和病人需要照顾的话，生活只会更艰难。”西泽尔读完，又去闲聊区搜索三脚的讯息——有异族拍了自己与几只三脚在一个堆满杂物的小房间内的生活照，还有不少不同的异族幼崽和三脚一起玩，以及三脚趴在年长异族膝盖上的照片，确实和猫狗类宠物差不多。“有宠物陪伴会感觉好很多。”
“等城市规划和房屋建设的问题解决，所有人有房子住之后，养宠物的需求一定会增加。”维迪亚翻看手机里的‘城堡’分区，三天内会发布城市规划与住宅方案，确实也是城市规划师给他们的限制时间，公告写明了每个本地居民都将得到一套完整的小型居住房屋，内有基础生活设施，家具则需要自己找本地商店预定。闲聊区有许多异族在讨论要给自己的新家塞进哪些家具，购买多少食物与衣服。“如果有个房子属于我，那我可能也会考虑养一只。”
扑扇翅膀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有个皮肤像牛皮纸般黄的斑点翼魔拎着一个大袋子从半空中降落，在平板上核对维迪亚与西泽尔的订单，袋子里当然是那些旧双肩包行李箱以及笔记本电脑和相关配件，全都塞进他们的魔法袋里也没超重。
“这里面就像一个悬浮空间，”西泽尔一边撑大魔法口袋的边沿往里塞一边往里看，“像是个灰色的大袋子，东西也不会互相挤压……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我们没有毛巾和卫生纸，”维迪亚已经将餐具和小锅塞在了离魔法袋口最近的位置，在应急物品包中找出纱布创可贴多功能小刀和口哨装在身上的薄海绵护甲口袋里。“而且我们没有那种可以背在身上的大号运动水杯，如果走在路上突然想喝水，周围又没有餐馆——”
“完全正确，最好再买点充饥的零食。”西泽尔立刻赞同，看着对面的女孩皱起眉：“……这对话是不是也发生过？”
“可能发生过，这对话可真熟悉。”维迪亚想了想，什么都没回忆起来。“先不管记忆，那么——我们得去哪里买运动水杯和卫生纸呢？”
“当然还是求助互联网，我搜一下……”西泽尔举起右臂开始搜索。维迪亚打量了周围一圈，街上行走的异族比他们进餐馆前多多了，显然城里夜行异族的数量也相当多。不少异族都套着件薄斗篷，眼睛也都反射着光，猫科与蜥蜴科的兽族数量最多，人形异族都戴着兜帽，分辨不出具体种族。
一辆驾驶着像大号玩具的小车的鼠科兽族正歪歪扭扭地驶过街道转弯，车棚上挂着好几个晃荡的夜光贝，后面拖着些体积不大的货物。
魅魔辛西欧发了条消息过来，是一个地址，离他们所在的餐馆不算远。经过两个多小时休息后，维迪亚与西泽尔积攒了点精力，终于又有力气走路了。
沿着导航走过了两条街，两边的建筑都修复得很漂亮，在夜晚的灯光下也能看出不同的墙壁颜色与彩绘。
在那个路口等着的辛西欧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像是体型不小的猫科动物直立行走，踩在石板路上的双脚也是毛绒绒的浅灰猫爪，一件迷彩色斗篷覆盖了她的肩背直垂到尾巴末端，兜帽上还有两个开口露出耳朵。她打量两人腰间的刀剑匕首：“还需要准备点别的东西吗？”
“前面有一个地球人开的小超市。”西泽尔解释，“让我们买点东西就行。”
六区占地面积也不小，西北方向几乎全是山脉，山隘是一处山崖间的狭窄凹陷地形，与流向五区的另一条山间溪流相邻。周围树木茂密，在六区建筑的边缘看过去一片黑暗，完全分辨不出任何东西。辛西欧领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还提醒他们把斗篷穿上，帽子戴起来。
“等等，我们不走那边的拱门吗？”维迪亚指向城区边缘较矮的二三层小屋，那边有一条宽敞点的路通往雕花拱形城门，四个穿着涂白盔甲的巡逻员在那里检查出城的异族。城门外就是山野灌木，望过去确实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有点像进入黑暗世界的一道入口，很有奇幻风格。
“我们是偷偷出城区，正常手续至少需要数小时。”辛西欧的魅魔尾巴垂得很低，不低头看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尾巴与猫科兽族有什么不同。“那批三脚的手续没有问题，带它们从拱门进城就行，但如果拖到下个亮时，就不知道有多少三脚会跑得太远再也找不回来了！”她低声但急切地解释，“现在申请手续肯定来不及，如果我们能尽快找到那辆货车的停滞地点再在周围搜索，至少能找回大部分三脚。”
“明白了。”维迪亚点点头，“在树丛里找乱跑的三脚，对吧？”
西泽尔查过了，三脚幼崽确实更喜欢未成年异族，就算他们很快就要成年也一样。“我们该怎么找？在山隘里走来走去……吗？”
“差不多。”辛西欧催促着让他们把夜光贝藏起来，因为从小路出城就得把光线和气味都掩盖住，紧接着她从自己腰间的一只小布包里掏出了一把浅色粉末，撒在他们脚下。“踩一踩，让鞋底沾上这些粉，然后跟着我走。”
粉末撒在石板路上就迅速消失了，维迪亚与西泽尔踩上去又蹭了蹭靴底，跟着辛西欧绕过了几幢不算高装饰也更朴素的房子往昏暗的城区边缘走。越靠近山野房屋分布就越稀疏，在三棵长得有点歪斜的大树边，有几个穿着斗篷的异族匆匆走近，撒下粉末再踩过这些粉末后，他们从三棵树的间隙中穿过，消失在黑暗里。
辛西欧做了同样的事，维迪亚与西泽尔跟着她穿过树间空隙，感觉像直接踏入了完全彻底的黑暗中，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魅魔将自己的尾巴塞进了维迪亚手里，“抓着，不要掐，另一个摸摸你的左边。”
维迪亚隔着手套握着尾端，西泽尔摸索着抓到女孩的手臂。两人被魅魔领着走出了很长一段，似乎一直在歪歪斜斜地往上的路，周围从混杂气味变成了植物与泥土味。糟糕的是因为无法看清脚下的地面，他们时不时会被绊一下，或者被树枝扫到脸颊。
如果没有斗篷的兜帽，我们可能会被树枝戳到眼睛。西泽尔第三次拨开一些打到脸上的枝叶时在链接里抱怨。
应该买护目镜的。维迪亚想。赚到这笔钱之后得再买一些必备用品，如果有夜视镜就更好了。
辛西欧回过头，在完全的黑暗之中她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黄色灯泡，接着她翻出藏在斗篷领口下的夜光贝，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
两个年轻人也翻出了胸口的夜光贝，有这光源就能看清他们正在一条较为宽阔的灌木小径上行走。这条路显然是经常行走的异族开辟出来的，地面也相对平整，只不过对人类来说在黑暗中前进还是有点困难。
辛西欧在空气中嗅闻，很快确定了一个方向。她加快了脚步，两人只能尽快跟上。行走间斗篷不时会刮到枝叶十分麻烦，刀剑也和大腿互相擦撞出轻响。维迪亚将斗篷下摆抓起来夹在腋下，前面魅魔跑得太快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里。“这里！”她轻声招呼。
西泽尔刚解开又被勾住的斗篷边角，就看到魅魔那一团光线开始往上爬——前面似乎是一个需要向上攀爬的陡峭山坡，之后又是很长一段路。等他们两人喘着气手脚并用连走带爬跋涉了很久之后，辛西欧在山崖边朝下方看，发出了一声烦躁的抱怨。
领着两个年轻人花了更多时间爬下这块山崖后，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维迪亚开始反胃想吐。
“这车是从山上翻下来的吗？”西泽尔受链接影响也想吐，这里应该就是辛西欧提到的山涧，显然这个世界也有类似卫星定位的确定所在位置的方法。这是一辆挺宽的木制车，轮胎上包裹着类似减震橡胶的物体，但车底盘已经断成三截，上面用来固定货物的绳索都断了，数个因撞击而变形的笼子散落在四周泥地里。
糟糕的是血腥味，不太像地球人的血味，更加浓厚，还有点发苦……在毁坏的车边土地上有几大摊血迹，大致能看出倒下的两名异族身体形状，尾巴挺长，以及一路被拖拽向更深的灌木里的痕迹。
会是蚀魔吗？西泽尔在链接里猜测。
“有鬣狗的味道。”辛西欧鼻尖翕动，“鬣狗应该是从七区跑过来的，七区这段时间很乱。”
“你们能分辨出不同种族的味道？”维迪亚低声问，在链接里对西泽尔说：我觉得地球人在这群异族之中会被归为相当脆弱和迟钝的那一类。
“当然能，只有地球人和莫瑞安人分辨不出来。”辛西欧回答，金黄虹膜和圆圆的瞳孔确实很像猫科动物，她观察四周的地形后找了块没血迹的干燥地，后爪刨开些杂草野花露出下面的泥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金属架打开，往里放了些未知固体后点燃——是个简易篝火架。
“三脚喜欢温暖有光的地方，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行。”魅魔退开一些，示意两个年轻人在篝火边呆着，“它们如果在附近徘徊，一定会往这里聚集，我在那边修笼子，等三脚放松后就把它们送过来。”
“就这么简单？”维迪亚问。
“就这么简单。”
西泽尔在手机上搜索了一阵后给女孩补充了点知识：在这里未成年人只能去做特定的少部分工作，夜间的野外工作根本不会派给未成年，而我们现在处于‘成人礼’的时间段，已经可以被本地异族当成缺乏经验的成年人看待，刚好可以在较为危险的暗时离开城区的庇护，到野外来找三脚。
也就是说这个活儿确实是凑巧被我们遇到了。维迪亚在篝火边坐下，刚才在山野间赶路，身上的衣服，防护尖爪手套和裤子短靴都沾上了草屑和泥屑，两人都没心情和体力留意自己的干净程度，直接在小篝火边开始休息。辛西欧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修理工具，开始??敲打那些笼子，试图把笼子恢复原状。
两人一魅魔都没说话，一阵敲打修理后，辛西欧抬起脸看向他们：“你们很安静。”
“……没什么可说的？”维迪亚想了想，就这么回应这句不算问题的问题，需要保密的部分他们可以在思维链接里交流，此刻除了坐在这里等三脚出现，确实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地球人在这里的名声不怎么样，”辛西欧继续把笼子变形的部位尽量掰回原本形状，“你们太吵，总是在不停地说话和问问题，大部分成年雄性都像幼崽一样吵闹多动，到处惹麻烦，大部分成年雌性倒是什么都不敢干，非常奇怪的一个种族。”
火焰与夜光贝的光线映照下，维迪亚脸上的表情很平和，西泽尔看着她在那里想了几秒钟，既没有被惹怒也没有反感，以一种理解的口吻回应：“没错，我们地球人的社会就是这么奇怪——那么我们让你惊讶了吗？”
“有一点，我以为地球人不会答应陌生异族一起到城外这种危险的地方工作。”辛西欧继续掰那些笼子上变形的边角，“你们不怕死吗？复生魔法相当贵，如果没有一大笔钱和一个能帮忙寻找尸体的雇佣契约，死在任何地方都可能会被死灵法师捡去当仆人。”
她可能以为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西泽尔在链接里猜测。其实我们只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城里的生活指南很详细，也没说我们不能跟异族一起到城外工作……对吧？
“现在你见到了，”维迪亚露出笑容，指了指西泽尔：“安静，不惹麻烦的雄性地球人。”又指向自己，“什么都敢干的雌性地球人。”
“在苏亚纳有个大家都有共识的笑话，”辛西欧拿起另一个变形笼子，“‘那些浑身上下都是原本种族和国家痕迹的异族肯定是新来的’……瞧，有三脚来了。”她指向一个方向。
篝火照亮的范围挺大，远处的灌木也能看清大部分枝叶，现在那些枝叶间出现了好几只反光的圆眼睛——单只眼睛。没多久就有几只体型很小的短毛绒生物拨开叶片朝他们这里看，又过了一会儿，跟大号仓鼠金丝熊差不多的单眼三脚生物从灌木丛后钻出来，好奇地走向篝火边的维迪亚与西泽尔。
“这小东西免疫力不错，不容易染病，我们可以直接碰它们，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摸完还是得洗手。”西泽尔复述自己记住的三脚资料，摘下尖爪手套伸手摸向一只蹭过来的小家伙。三脚幼崽走路摇摇晃晃，迈步时两只前足和一只后足轮流抬起，速度还挺快。
“接着。”辛西欧抛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是散发着酒味的类似压缩饲料的小块。“喂它们吃，然后把睡着的三脚弄进笼子里面。”
维迪亚喂了几只，三脚幼崽们显然很喜欢这种浸酒的食物，在她的手指抚摸下很快昏昏欲睡。勉强修好的笼子还有点变形，但装睡着的幼崽足够了，一只笼子差不多可以装十只，里面还有装沙子的小盆和装水与食物的小盆。
“真的和猫狗很像。”西泽尔也摸了几只，三脚幼崽的眼睛很大，湿润的眼珠灵活地四处转动观察，浅色毛发的三脚眼皮也是浅粉或淡黄淡绿，深色毛发的三脚眼皮是深灰或偏蓝紫的颜色。当它们用小小的软足抓着两人的衣袍试图爬到他们身上时，那足底就像一小团柔软的吸盘吸住布料，松开也没有留下痕迹。“嘿这个不能动。”他把一只好奇地碰触弯刀匕首刀鞘的三脚小心地捧起来，显然三脚很喜欢被抚摸，在他手掌里摊成一团温暖的厚实毛毛饼，眼睛很快闭上了，散发出快乐和困倦的情绪。
“这只像一大团乱毛。”维迪亚将一只深蓝色毛发又长又卷曲的三脚捧给男孩看，那毛发长得都遮住了三分之一的大眼睛，在树林里乱跑也导致那些卷毛上沾了许多泥屑和脏兮兮的其他东西。“它们好像没什么体味。”她试着嗅了嗅，这只大小刚好够一只手捧起来的三脚用两只前足抱着她的三根手指，似乎有点恐高。“确实没体味。”
“如果它们生活在地球上，肯定能卖得非常好，光是没有体味就能打败超多家养宠物……”西泽尔伸手去戳那只长卷毛三脚，被一只小小的前足推开了指尖。“——那是血吗？”
维迪亚扭头看向从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冒出来的几只陌生三脚，其中一只走路的姿势歪得很奇怪，眼睛也半睁半闭，两只三脚在左右支撑着它往这里慢慢挪动。这三只都是浅色，身上的毛发脏污打结的状况十分糟糕，确实很像被血溅在了身上又没来得及清洗所留下的褐色痕迹。
吃了食物的三脚幼崽大部分自己回到了笼子里，辛西欧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些藤编球和小铃铛吸引它们，那些更爱玩的三脚也跟着回笼。西泽尔坐在泥地里，大腿和膝盖上趴着八只三脚，胳膊里还抱着三只，暂时没法站起来。维迪亚把身上的三只送进笼子后走过去——那三只三脚在她靠近时发着抖，状态和其他三脚相比明显有异。维迪亚蹲下来朝它们伸手，等待了一会儿之后，一只支撑同伴的三脚犹豫地伸出一只软软的前足，按在她的手指上。
维迪亚眨了眨眼睛，突然眼前变成了白天，似乎自己正在从笼子的间隙往外面看，脚下的地面在轻微摇晃着，还有陌生的语言正在聊着什么。头顶是蓝色的天空，两边的树木在往某个方向倒退……然后是剧烈的摇晃与碰撞，同伴毛绒绒的身体也被撞得挤压着自己，飞溅的血，野兽的低声咆哮以及许多听上去像是武器的碰撞声——突然这段画面就被切断了，维迪亚的眼前瞬间回到了昏暗的泥土草地，还有受伤的三脚，以及刚刚只伸出一只前足，现在整只往她手上蹭的幼崽。
你看到了吗？她回头看向身上许多三脚的西泽尔。
看到了，刚刚那些画面好像共享了……你是不是看到了那只小家伙的记忆？西泽尔边抚摸它们边问。
维迪亚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伸手去小心碰触那只受伤的三脚——后背感觉到了刺痛。当她把三只都带回篝火边后，辛西欧把修得差不多的最后一只笼子拎到西泽尔旁边，掏出一瓶药水递过来。用少量水清洁伤口再淋上药水之后，三脚背上的伤口愈合了，维迪亚与西泽尔后背突然出现的刺痛也消失了。
看来肢体接触能读到别人——其他异族和生物的思想或者记忆，还有疼痛？维迪亚再次看向西泽尔那边一大堆毛绒绒。也许只能读重要的记忆。
我到现在什么都没读到，不过感觉得到这些小家伙很开心，还很放松。西泽尔继续摸。这些情绪应该也是我读到的。
也就是说，我们不光思想和部分感官连在了一起，还能通过接触去读别的思想……读心的超能力？
我想你说得对。西泽尔将几只睡得软成一团的三脚送进笼子里，给特别脏的几只进行简单清洁。说不定这种突然出现的超能力就是导致我们现在在这个异界的原因。
维迪亚想了想，给新出现的几只三脚喂食物：……显然它不是什么糟糕的超能力。
这是不是等于以后我们没法和别人握手了？
不知道。维迪亚对他小幅度摇摇头。等到和别人握手的时候再说，也许这个地方不流行握手？
“现在有四十六只，”辛西欧数完进笼睡觉的三脚幼崽，“我订了六十只，还有十四只可能跑远了，也许有几只路上死了，如果再等一会儿小东西们也没出现，就去水边找找。”
维迪亚的视线扫过那些被敲打修整后的笼子，十二个笼子，装三脚的六只尺寸相同，还有四个更小的笼子与两只更大的笼子。“除了三脚，你还买了什么？”
“那不是我订购的商品，”辛西欧回答，“送货的肯定遇到了大麻烦，如果只是车坏了或者宠物跑了不可能耽误两时这么久……”她看向黑暗中车辆残骸与血迹的方向，“我没闻到蚀魔的气味。”
维迪亚快速回想了先前遇到的蚀魔袭击，“蚀魔在六区出现的频率高吗？在野外呢？”
“六区现在很少出现蚀魔，它们在野外出现的几率也很低，”辛西欧从自己的包里拽出一个不算大的小拖车，六只装三脚的笼子勉强可以在拖车底盘上垒起来，再用那辆坏车的捆绳固定一下就足够了。全程维迪亚和西泽尔只充当了三脚诱饵，其他事都不需要做。“苏亚纳刚刚稳定下来，四区那里一直有奥图尔的异族偷袭，这附近的山脉大部分是莫瑞安人的地盘，和七区比起来应该更安全才对……”她捆着笼子，突然想到了别的东西，声音里流露出惊讶：“也许是信徒——研究魔法的那帮法师总有几个发疯的，追求永生，追求力量，追求生与死，最终他们不是搞死自己就是创造个什么奇怪的组织自己当头儿，一群信徒跟着他们到处惹麻烦……如果是这种群体的信徒，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原来异世界也有邪|教。”西泽尔感叹，“那里还有一只。”
他去把那只大概饿了很久的三脚幼崽从篝火光照能覆盖的范围边缘捧过来，幼崽身上很潮湿，还一直发着抖，但喂过药水和食物后就好多了。辛西欧接过它闻了闻，“果然在有水的地方，幼崽乱跑的距离不会太远，还有十三只。”
感觉到了吗？刚才那只很冷，还很饿，还有点害怕。西泽尔在链接里想。
感觉到了。维迪亚回以思考。这更像是短暂地和三脚共享了感官，就和我们现在的状况一样。
篝火将两人棕色的虹膜染上了琥珀色。有着混血脸孔的年轻男孩长得不错，不过离非常好看还有距离，垂落肩头的长发卷曲柔软。女孩侧分的前额发滑落下来，低头就会遮挡部分视线，脸也好看，但眼睛比容貌更显眼，在那里不断观察四周环境。
辛西欧对他们在那边做什么不感兴趣，从包里掏出了点吃的塞进嘴里，打开自己的手机开始上网——果然不管什么种族都爱上网消遣。维迪亚与西泽尔也跟着做，没买耳机不适合看视频听音乐，在闲聊区看异族生活也挺有乐趣，网速也很快。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三脚在周围出现后，魅魔辛西欧催促两人拿着那个小篝火架朝水边移动。维迪亚与西泽尔跟着她指出的方向走，拨开许多枝叶后空气中潮湿的水汽变得明显，一条不算宽的溪流沿着岩石间的缝隙往低处流淌。
夜光贝的照明范围不大，小篝火的范围就大多了，辛西欧灵活地在溪流岸边行走，跳跃时轻盈敏捷，快得即使在篝火光照范围内也很难捕捉她在做什么。维迪亚的视线跟着她移动，西泽尔将篝火架放在溪边，水流看起来很干净。
熟睡的三脚幼崽们在几个笼子里睡得互相挤在一起，辛西欧扎进各种各样的植物间隙中来回翻找，没多久就捧着一两只受伤或者醉倒的三脚回来。有两只幼崽在溪流另一边探头，但溪流比它们的小身体宽阔得多。维迪亚目测了溪流的深度后又看看脚上的短靴，还有绷在脚踝与小腿上的护腿，光看着就很紧实。“我记得这靴子防水。”
“你要过去？”西泽尔刚用一点干净的水——地球人开的小超市里有成箱的矿泉水卖，塞进魔法袋子里也没有增加重量——洗干净一只浑身泥屑的三脚，就看到年轻的女孩把兜帽披风解下来丢在篝火边，扣上尖爪手套的手腕搭扣，起身迈出几步踩进了溪水里，水流只淹没了小腿的一半高度。
三脚幼崽犹豫了没多久就啪嗒啪嗒走出来了，吃下浸酒的块状食物，困倦地闭上那只大眼睛开始睡。维迪亚蹚水走回来，将这两只放在溪流这一边的草地上。
“你要去哪？”西泽尔马上追问，声音里多了点紧张。
“在周围看看？”维迪亚摸摸腰带上的两柄武器，夜光贝照亮了她的脸，表情平静，不过语调倒有点挑衅：“不行？”
“但是这里……”西泽尔看向那些笼子和三脚。
“不会走远的。”她指指颈间的夜光贝项链，抽出那把宽刃匕首，用刀背拨开树枝。
走出几十步后维迪亚回头去看，仍然能看清溪流与小小的篝火亮光，还有已经从其他地方返回的辛西欧那一团夜光贝的白色柔光。附近的植物不算密集，山崖边缘的石头断面有些还很新，像是被劈成几块后随意丢在附近的地面上，再经由风化与植被覆盖上一些绿色——还有别的颜色，有些植物的枝叶是红色，黄色甚至是淡紫色，叶片颜色比地球植物丰富很多。
西泽尔在链接里追问她要去做什么。
上厕所。维迪亚回答。别慌。
我没有慌！
那就别问。她回答。你的情绪一直在扯这个链接，这感觉有点像你没法一个人安静呆上五分钟，非得有人陪伴不可，你又不是小孩。
西泽尔那边的思绪卡住了，维迪亚又往树林深处走了一段路，回头确认篝火的光仍能看到后，开始横向探索，随意走出又一段距离后，发现自己踏上一条明显宽阔许多的泥土路。
夜光贝的光源范围太小，好在附近没有更多夜行动物的窸窣声，也没有反光的眼睛，偶尔还有些虫鸣低声起伏。这条泥路明显被休整过，几乎没有杂草与大石块，沿着路继续走，直到看不到身后的篝火位置后，泥土路上出现了一些平整的浅色石块，像是被踩踏过许多次的道路残骸。沿着这些有裂纹的石块走上去，更多的石板路，覆盖苔藓的房屋遗址，一处倒塌的白色建筑——花纹似乎与城中心的白色城堡墙面雕花有点像。这处遗址的屋顶已经全塌了，只剩几面残墙与立柱，夜光贝能勉强照清楚维迪亚近处的墙面，上面还有些涂鸦与划痕。走进类似庭院残骸的拱门内一小段距离后，有东西在靴底发出脆响，她低头去看，是篝火燃烧后留下的炭迹。
这痕迹至少一两天了，木炭大部分都脆弱得一碰就碎，周围有不少灰烬，还有些乱糟糟的鞋印与爪印深深嵌入泥土与苔藓间，似乎在这里点燃篝火休息的异族发生了什么事——鞋印与爪痕朝庭院的另一个方向去了，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束绳小口袋与撕裂的帆布背包被丢在地上，上面甚至还有些叶子，应该是被遗落在了这里。
维迪亚用匕首的宽面拨弄了一下那个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的背包，里面原本可能有些干粮，现在只剩一点类似面包屑的东西，还有个翻倒的饭盒，几张胡乱塞进包内边角的纸。她用手套爪尖将纸抽出来……复印纸，上面是一些类似地下通道的地形图，还有些异族文字的手写标注，包的最深处还有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六枚金币，八枚银币和十几个铜币，花纹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种硬币。
那个破破烂烂的束绳袋里装着个用类似天鹅绒材质的布包裹的东西，她小心地打开布料，里面是一枚接近半个手掌大小的立体徽章……背后有类似别针的部件，徽章在弧形倒V形状的盾牌上嵌了一朵鲜红色，类似玫瑰的漂亮花朵与刻了异族文字的缎带，除此之外小袋里没有其他东西。
维迪亚在这片庭院范围内走了一圈，庭院另一边拱门延伸向类似白色石材与彩色石材拼成图案的美丽地面，落叶盖住了不少图案细节，脚步痕迹很快消失了，除此之外附近没有更多被丢弃的东西和异常痕迹。虽说拿别人的东西算偷窃……她在手机上搜索‘在野外捡到东西’，而搜索引擎给出的回答是‘主人不在附近，谁捡到就是谁的’。
那就没有什么疑虑了。
她将那几张纸和钱币都塞进自己的单肩包里，魔法口袋的重量一点都没增加。
玫瑰纹章在夜光贝的光线里闪烁着类似红宝石的光泽，那些花瓣顶端的质感还有点透明，非常漂亮，也不知道是属于哪位异族的宝物。
附近突然传出几声类似猫头鹰或者其他生物的咕咕叫声，听上去有点吓人，维迪亚缩了缩肩膀，沿着石板路往回走。
原本应该没什么其他问题干扰回去的这一小段路。
在维迪亚走到能够看到下方远处的篝火位置时，身体提出了一个紧急要求：上厕所。
周围全是树与灌木丛还有石块，不知道草叶间有没有咬人的虫子，蹲着上厕所时可能突然出现各种大小的野生动物冲出来袭击你，而你还没法立刻拉上裤子逃跑或者战斗……
稍微想想就知道每个细节都容易出事。
“所以你怎么解决的？”二十分钟后西泽尔问，辛西欧带回来又一只受伤的三脚后再次消失在树林间。“看来我们的脑子不会分享上厕所那种生理需求。”
“挖一个土坑，之后再埋上，我觉得还得买一把小铲子，反正我再也不想用匕首挖坑了。”维迪亚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将半瓶矿泉水放在篝火边，刚刚用掉了一半水清洗匕首和双手。“那些冒险电影里可从来没说过这种问题，如果需要在野外洗澡可能会更麻烦。”
西泽尔朝辛西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旁边笼子里的三脚幼崽们都睡熟了。“魔法包里还有空余，如果再往里装点东西的话……”
“像这个东西就很有用，”维迪亚指向小篝火架，“做点吃的，或者烧水，生活必需品之一。上厕所的时间没法固定，没人能保证自己一整天都不去上厕所。”
“没错，厕所、洗澡和做饭在生活中差不多是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之后得在给城市规划师的回答里加上这个。”西泽尔的双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看了脸上带着烦躁的女孩一眼又回去看跳动的篝火：“我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嗯？”维迪亚看向他，“指下一步去哪和干点什么吗？”
“对，”他又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往那些树林里走不是真的想去上厕所。”
“那是个借口，没错。”维迪亚承认了，“我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危险，还有我发现了……”她伸手去掏护甲下摆的口袋，玫瑰纹章就塞在里面，辛西欧拨开一根大树杈从不远处的灌木间跳了回来。
“那边还有几只三脚，跟我来。”她招手让两个年轻人带着篝火和笼子跟上。
“我刚才在附近随便走了点路。”维迪亚边帮忙推着那辆小拖车边问，在树木密集的地方还得两人一起把车和笼子都抬起来搬着走。“你知道那边的高处有一处废弃的白色建筑吗？”
“城外废墟，”辛西欧没回头，灵活地在树丛间穿行，“听说那里是苏亚纳老城的一条出城地道，那幢白色城堡也是在老城的中心区重建的，又被打仗给毁了。”她的尾巴在身后摆来摆去。“地道里还有一些防止入侵的隐藏机关，入口被锁死了，生活指南让所有异族暂时别去那个地方，以后会组织一只小队进行安全探索。”
“听起来好像只有城区里那些地方还算安全。”维迪亚说，跟着拨开枝叶让它们别扫到叠高的笼子边缘，有几只三脚幼崽被吵醒，在笼子里翻身蠕动几下又睡着了。
“在城外没人在意我们的生死，所以得小心些。”辛西欧回答，“那边有尸体——送货的两个异族就在那。”
“尸体？”西泽尔猛吸气，手套很好地阻隔了小篝火架的温度。“就让他们躺在这里？我们不会被巡逻队当成嫌疑犯吗？”
“不会。”辛西欧说，带领他们再次穿过了一大片树林，很奇怪的是那周围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其他糟糕的味道，像是气味被清空了一样，连植物与泥土本身的气味都比周围淡。“我追踪血味到这附近就消失了，没有气味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注意别乱踩。”
那是一具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半兽人尸体，还有一只似乎被啃掉了许多块肉的蜥蜴人，两具尸体的头部都被啃了一部分，只能看出遭受袭击时惊恐的表情。尸体被随意丢弃在树木间的地面上，可能因为他们都不是人类，看上去倒有点像影视剧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道具模型。
辛西欧指挥他们将篝火放在离尸体稍远些，周围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吸引三脚。“通常这种情况应该上报给巡逻队，不过那就会暴露我们偷偷出城这回事，而且死灵法师赶过来的速度肯定比巡逻队更快。”她在抛尸现场周围找了一找，很快发现了一把刀刃上全是缺口的匕首，大概这两位送货员曾经努力反抗过，但最终失败了。
在三脚的记忆里对方应该是有组织的袭击，之后他们才被拖行了这么长一段距离。西泽尔回忆之前读心得到的画面，手机上也有他们行走距离的定位，只不过在黑夜里有定位也看不清路，但从他们第一个停下来放置篝火的地点到小溪边再到抛尸现场，三个地点相隔至少七八百米，最远的还是抛尸地点，离最初发现的车祸地点有三千多米，一路走过来他们两个又开始喘了，双腿再次变得沉重，维迪亚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剩下的三脚可能跟着血迹乱跑到这附近，”辛西欧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还有六只，如果它们都还活着，找齐了我们就立刻返回。”
今天过去一半了。维迪亚在第三个哈欠结束时看时间。这个暗时过去了一半，可能是走了太多路……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我也不饿。西泽尔也被传染了哈欠，坐在篝火边喝掉了大半瓶水。
辛西欧靠嗅觉在附近捕捉线索，很快又拨开树丛消失了。两人坐在离尸体不太远的地方休息，维迪亚在手机上移动着定位：“刚才没发现手机地图能标记位置，我们可以在这里放一个，回去问问引路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还有刚才那处城外废墟……”
接下来的事她通过链接向西泽尔展示了自己所见，男孩点点头：又有钱了，但从这里要怎么回到五区？回到六区就有七公里半，再回五区又得走上大半天，开车也要几小时，我们会在抵达莫瑞安人那里之前先累死。
传送门，你没注意到吗？维迪亚在地图上指出一个小图标。就在城门边，你看，六区里面有好几个，价格有点贵，但我们现在又有了金币——
太好了，我的体力差不多耗光了。西泽尔瘫坐在泥地里，脸上身上还有些在树林里剐蹭到的痕迹。他开始从包里掏能量棒拆开啃——不饿也必须吃点东西，地球人超市也卖这个，包装纸塞进一个黑色垃圾袋再塞回魔法袋里。
维迪亚也翻出一个能量棒开始啃。篝火照亮了那两具异族的尸体，奇怪的部分比恐怖的部分更多，尸体干燥，血迹干涸得像泼在尸体缺口上的褐色与绿色颜料，四周植物与泥土的气味很淡，一看就有问题。她边啃边观察四周环境，掉落的草叶与相对柔软的泥土已经看不出曾经的脚印与拖拽相关的痕迹，尸体摊在那里，也看不出原本死亡时是什么姿势，武器和背包也全失踪了，只剩下被抓咬和割开的普通衣裤。手机照片拍出来的光线有点失真，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绕着尸体周围拍了些伤口照片，再拍了一个视频之后，她将这些证据存进手机里一个新建文件夹。
歇了不知道多久，几只又脏又饿的三脚幼崽从附近找到了篝火这里，辛西欧带回来几只受伤的，还有两只三脚已经死亡，最后剩下失踪的两只她打算放弃寻找，催促两个年轻人起身返程。维迪亚与西泽尔累得双腿沉重，返回的路程非常长，山路还很难走，推和抬那辆小拖车的过程也不容易，中途两人还摔了几跤，差点连人带笼子滚下斜坡。
魅魔辛西欧找回了大部分三脚，心情很不错，回程一直在问他们关于地球人社会的事：“听说地球人一听到魅魔就只想跟对方繁衍？”
“差不多，”维迪亚喘着气，一手扶着笼子让它们别歪倒，大部分三脚还在睡，有几只已经醒了，发出听不懂的咕哝声。“还有很多文学艺术作品把你们描绘成特别可恶的诱惑，不过大多数作品里面，呃，都说你们不交|配就会死，所以会写成人类受不了诱惑屈服于你们，或者人类让你们屈从成为自己的玩具。”她回想了一下看过的小说和漫画，“过程还会有很多……羞辱？要求对方表现出恳求自己的态度，强迫不愿意的对方服从。”反正魅魔通常都出现在需要限制阅读年龄的作品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魅魔的尾巴在山林间穿行时垂得很低，但此刻正愉悦地摇摆，“其他异族闲聊时跟我说你们地球人很奇怪，我还在想能有多怪，这也太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好一阵，惊起几只夜间的生物，拍翅声很响。
“呼……”西泽尔吐出一口气，汗水现在已经将他的薄衫后背浸透了，“我猜那不是真的？通常人们——异族不喜欢羞辱？”
“在游戏里还不错，一些小小的，双方都同意的坏游戏。”魅魔说话的口吻刻意拖长了，用两根精心修饰过的甲尖比划出那种‘一点点坏’。“但那只是吃饭，其他种族很乐意给出自己的生命精华，我们给出一些自己听到的有趣消息，这是一件双方都能得到好处的事，为什么必须要有羞辱才能完成这种事？你们地球人真的太奇怪了！”
维迪亚用小臂上的袖子擦汗，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到的图画书都是那么画的。”
“你们地球人的文明太落后了，从饿急了的异族那里夺走食物，差不多就等于自动成为对方的仇敌。”辛西欧轻巧地跳过一处低洼，“除非进行决斗赢出胜负，否则这耻辱永生不灭，异族的后代也会追杀你们至少三代，直到我们认为你们偿清了为止。”
“听上去很……公平。”西泽尔也在喘，看向手机上的实时地图，还有五公里半，而他的腿已经几乎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更累，还可能是两人的疲劳通过链接叠加在一起，那就只能更糟。“所以……魅魔在这个世界怎么生活？我们地球人大概会延续那一套找份工作一直做到退休的老样子。”
“我们有自己的房子来招待客人，现在还在等城堡那边的地区规划结果，以后大概会在各个城区都有几处供应消遣与娱乐的地点。”辛西欧回答，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阴霾。“我们还能尝出一部分健康问题，也许我们的小店会和医院靠得很近。”
“疾病可以尝出来吗？”维迪亚好奇地追问。
“兽族有一半以上能从气味里辨别出来，魅魔多一个步骤。”辛西欧头顶的两只猫耳向四周一刻不停地转动，也许是在辨别人类听不到的声音。“我们能察觉的基本都是生殖健康相关的疾病……说到这个，我听过一个从其他魅魔那里传来的地球人笑话。”
这当然要听一听。
“有个从一扇不太稳定的‘门’掉到这个世界的地球人，不光身体很差，脑子还有问题。”辛西欧说起这个就开始笑，短短几句话已经忍不住笑了两次，“那个蠢货光看外表就知道他从不运动，可能吃过很多对健康不好的食物，而且还不洗澡——那个倒霉魅魔那几天刚从奥图尔逃过来，身体很差，和几位临时组队的异族达成协议用消息换取生命精华。地球人什么都不会，被那异族小队当奴隶用，太阳还在时他躲得远远的，双月升空后他偷偷靠近，想强迫虚弱的魅魔为自己服务。”
维迪亚和西泽尔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我希望那个地球人被狠狠教训了一顿，雄性，对吧？”西泽尔举手示意自己被恶心到了，维迪亚用手背揉了揉眉间：“原来这种蠢货真的存在。”
“我那位魅魔同伴杀了他，烧了尸体，没有异族有异议。”辛西欧的尾巴都翘起来了，朝两人摆摆手，“谁会想吃快腐坏的食物？吃了可能自己都会死，听说这种事在这个世界出现过好几次，你们地球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像蚀魔一样有病。”
维迪亚摇头，没忍住脸上的笑容：“我们地球人也觉得这一类人很有病。”
“我可不会干出那种蠢事，但地球雄性之中确实有一部分不太正常。”西泽尔立刻把自己从糟糕同类中隔离出去，他反问：“异族中有类似的笑话吗？”
“有，但试图强迫魅魔的只有地球人，还只有你们中的雄性，这实在太罕见了——那个‘朋友们与敌人们’每个暗时都有表演，每周三有一场各种族笑话集，你们地球人的笑话可是非常受欢迎的。”
周三……这里也有一周七天？维迪亚扭头去看扶着笼子的左手手腕，一脚踩滑，西泽尔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很快找到了生活指南里的介绍：一周五天，三天工作，两天休息，哪一天工作和雇主或者同事协商安排。
这里跟地球社会的差别很大。她思考。
还用你说？西泽尔在笼子另一边深呼吸，拨开挡视线的树枝。我觉得地球人名声不太好都是他们自找的。
确实是他们自找的。维迪亚在链接中回应：如果因为那些蠢货胡乱惹事导致我们接不到工作……那事情就糟糕了。
西泽尔回以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我们为什么要替那些笨蛋擦屁股？他们惹出来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只要当地球人里正常的那一部分就够了，别老尝试拯救所有人……等等，这个对话真熟悉。
……确实很熟悉。维迪亚也皱起眉，还在踩着草叶腐殖前行间隙叹气：我越来越好奇在丢失的那段记忆里我们都遇到过什么事了，还有聊过什么。
我现在更希望记忆恢复前能马上回到一张床上好好睡一觉。西泽尔的双眼已经失去了活力。谁能想象刚到异世界就要先跑十几公里山路？
前方辛西欧还在问他们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地球人真的会吃一些会导致自己生病的食物吗？比如抽烟酗酒，还有地球人的法律似乎等级森严，跟精灵的法律很相似——这倒是新知识，还有这个，还有那个，直到两个年轻人累到只能全靠意志力在山路上跋涉，没有半点精力能回答那些好奇的问题为止。
当魅魔辛西欧带着一拖车三脚幼崽和两个精疲力竭的年轻人抵达六区城门时，那扇高高的拱门边聚集了不少从其他地区跑来的异族，似乎正在跟巡逻员争执，甚至拔出了武器，又被其中某个领头的按住了。手续交接很顺利，核查进城手续的巡逻员对他们偷偷出城没说一个词，直接挥手放行了。
挤过那些斗篷和衣服上沾着类似血迹和脏污的异族身侧，维迪亚与西泽尔将垒着六只笼子的小推车推进城门，卡着草籽泥屑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声响。辛西欧仍然十分有精神，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疲惫：“你们的工作完成得很好，我现在就确认契约完成，钱会在这个暗时结束自动到账，记得成年后来我的店里玩！”
维迪亚朝她挥手告别，慢慢挪到城门边供给拖车生物的饮水槽那里，西泽尔跟着拖动双脚，数块大石材与临时拼凑的木栅栏让一些驾驶牛马与蜥蜴的异族能将牲畜拴在那里，赶路的旅者也能在那些废弃石材上歇脚。维迪亚撑着石材坐下去，双腿的酸痛让她嘶嘶吸气，坐下来连腰背都很酸，西泽尔已经撑不住了，直接把石材当成靠背，在泥地里坐了下来。
“让我休息五分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没说完这句话就靠着石材睡着了，脑袋以一个相当难受的姿势枕着石材当枕头。异族和巡逻员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北境那边出现了劫掠的匪徒与奇怪的魔法爆炸什么的……维迪亚伸手想推醒他，手臂酸得也没什么力气，眼前的石材光滑平整，看上去能稍微躺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