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苏歧薇刚切完雪茄,立在她身旁的面无表情的秘书就上前一步替她把烟点燃。苏歧薇在烟雾中半眯着眼,将双腿交叠,随意地搭在金丝楠木茶几上,徐徐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轻轻瞥了我一眼,嘴角挂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好像不认识你了。”我定定地看着苏歧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强烈却又不知怎么用语言形容。

    “呵,”她下意识般轻笑一声,随即上下打量我一番,道,“林又,你倒是没变,还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八里台的地摊货嘛,你向来穿着合身。”

    “你……”我压着心中的怒气,停顿半晌,继续说道,“予沫身体不大好,她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苏歧薇终于缓缓把腿放下,站起身。身边的秘书不知刚刚从哪里取来一件薄金丝开衫给她披上。她将抽了一半的雪茄搭到水晶烟缸上,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瘦削的肩膀也抖动起来。

    苏歧薇拢了拢衣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眼神仍是慵懒而冷漠,她微挑嘴角。

    “麻烦你转告夏予沫,病房晦气,我倒不介意出席她的葬礼,”她冲我邪魅一笑,“到时候可一定不要忘记通知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攥着的拳头微微发抖,觉得又生气又难过。

    看着她的背影,我一阵失神,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六年前那个分别的夜晚。穿着白棉布裙子的女孩一脸悲伤,眼泪簌簌而无声地落下来。但她的眼神终于变得麻木而僵硬。她注视着两个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渐渐发灰的背影,消失在看不清的远方。

    我拎着袋苹果走进病房。床上的夏予沫颜色苍白,嘴唇还裂着细小的血口,她见我来了,稍微坐直了一点儿。我见四周没人,加紧脚步走上前。

    “护工呢?”我有些生气。

    “辞退了,”她的语气很轻松,仿佛没有刚刚病过一场,“我能照顾自己。”

    夏予沫边说边伸出没有扎针的右手,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可是怎么够都够不到。她终于苦笑着指了指杯子,又看看我,“递我一下。”

    我皱着眉,看她喝水。她突然停下动作看着我,两只凹陷的大眼睛露出光彩来,“见到薇薇了么?”

    “没有,”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昧着良心说,“她工作太忙,脱不开身。”

    夏予沫眼神中的光彩在下一秒褪去,继而被填满了悲伤,“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你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我洗洗手给她削苹果,“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见面,到时候我会跟她提这件事,已经很多年了,大家早就想明白了。”

    夏予沫看着我,终于放了心,接过我递给她的苹果,“真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应该会很好,之前同学会上我听沈素华说她早几年就结婚了,老公是美国某州一家药品制造公司的巨鳄。她现在生活很幸福。”

    “是么?我真的太想见见她了,也想亲自问问她,”夏予沫又看向我身边的椅子,上面有一个浅粉色的纸袋,她浅浅的微笑着,“这是李姨临走前我托她买的,本来以为薇薇今天能过来。不过这样也好,你眼光好,先替我看看适不适合她?”

    我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半长的白棉布裙子,版型很像苏歧薇以前最爱穿的那件。

    “很好看,她会喜欢的。”

    夏予沫虽面露倦色,但却满意的笑着。

    我起身,“你先歇着,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好。”

    我走出病房,小心地关上门,拨通了电话。

    “喂,我是林又,咱们再见一面吧,今天你走得急,好久不见,我们都没能好好叙叙旧。”

    电话那头愣了一愣,继而淡淡的回答,“可我并不想见你了。”

    “薇薇,”我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求你了。”

    电话被对方掐断,只留我一人站在病房外无所适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可大概三分钟后,我却收到了苏歧薇的短信:明天我会出席一个私人party,想见面的话你可以过来,地址秘书待会儿会发给你。

    我看着苏歧薇坐在铺着天鹅绒毯子的座椅上,像昨天那样深吸雪茄,然后剧烈的咳嗽。她的脸颊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出红晕,看上去气色好极了。她往大理石台面中间推着筹码,开心的说着“all in”。

    我的眼眶被浓烈的烟酒气熏的泛红。

    苏歧薇扭头时看见了我,于是她便对身边立着的秘书说了句话,然后继续开心的抱回赢来的全部筹码。

    她的秘书点点头向我这边走来。

    “林小姐,请跟我来,”秘书面无表情地为我引路,“Vivian一会儿会过来,您可以先喝酒或吃东西——哦,Vivian还吩咐,您也可以挂她的账过去玩一局。”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她。”我坐在离她不太远的白色皮沙发上,看着她。

    没多久,苏歧薇起身,她和身边的人拥抱、亲吻,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她穿缀满碎钻和羽毛的银色长裙,精心打理过的深紫色长卷发随着她的步伐在肩头上下涌动。

    我低头看看手中被捏皱的纸袋,将它悄悄放在身后。

    苏歧薇在我身边坐下,像喝水一样喝下半杯加冰威士忌。

    “薇薇,昨天是我不好,”我舒一口气,“这么多年没见,我是没有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所以语气强硬了些。”

    苏歧薇冷笑一声,“是么?你觉得你昨天做错了,还是因为有求于我才昧着良心说了假话?”

    “薇薇,旁的不说,我们好歹也认识了八年,八年的风雨都走过了,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绝情……”

    苏歧薇几乎笑出了声,她挑着细长的眉,“我绝情?”

    “薇薇,”我再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予沫现在情况真的很不好,她的胃病严重,已经发展到胃穿孔了。她很想你,很想见见你。当初的事……我们都有错。”我边说,边把身后的纸袋抽了出来。

    “这是予沫让我带给你的。”

    苏歧薇的神色一瞬变得有些不自然,她打开袋子,抽出里面的白棉布裙子,眸色微动,却很快恢复冷漠颜色,“她还以为我喜欢这种东西?”

    我心底生起一阵沉重感,“她还不知道你喜欢的东西不同了。的确,名贵的钻石珠宝更配你现在的气质。”

    一阵沉默。

    “你回去吧,”苏歧薇语气变得缓和,她顿了顿,慢慢地说,“如果有机会,我也许会去看她——但你最好别指望我会做些什么。”

    “当然。”我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她。

    第二天,我就在夏予沫的病房外收到了一束巨大的香槟玫瑰。

    彼时予沫刚输完液正躺着休息,我将花束放在窗台上。拿起上面的卡片。

    :好好养病,祝安好。我也很好,不必记挂。

    ——苏歧薇

    我又还能指望些什么呢?她能做到这些,应该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我给她发短信:谢谢你,予沫睡熟了,等她醒来看到花一定很高兴。还有,谢谢你,记得予沫最爱香槟玫瑰。

    十几分钟后,我收到了苏歧薇的回信:不要再找我。

    泪水瞬间蓄满我的眼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我在脑海中长久地反复问自己:那个人,我曾经最最要好的朋友,真的回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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