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犹记得我和苏歧薇初次见面,还是在高一暑假,七月上旬的样子。

    关于过去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但我仍能莫名清晰地记得那天天气难得的好。

    天空清洁且亮堂,颜色是看着极养眼的钴蓝。太阳并未朗照。薄云略过铃溪的晴空,像丝棉似的,柔柔的,高高的。

    江南地区令人难受的梅雨季节刚刚过去。清早地面上还湿漉漉的,乳色的雾淡淡的悬在空中,苍郁的树叶像是被泪水浸泡过的酸涩茶叶,部分垂着头,部分卷着边。空气中弥漫着大把大把水分子的气味。风微微吹起,送来阵阵植物的辛香。

    正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左耳带耳机的短发女孩儿斜背着把吉他,从岔路口穿进来,走在我前面。她穿裙沿刚过膝盖长度的牛仔布背带裙、白色的袜子和运动鞋。她的背影看起来悠闲而平静。

    我的脑海里恍惚出现一个人影,他叫随风,是我在半年前结识的笔友。在他以前寄给我的信中,曾让我知道过他的喜好:他喜欢乐器,犹爱吉他。家中一把上好的巴西玫瑰木吉他是他的最爱。他喜欢青色和白色,穿衣也多为类似这样的素净之色。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感觉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孩有随风自述中提到的感觉。

    对了,随风还说过,他和我一样都生活在铃溪。

    于是我说,那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他说,是的,一定会的。

    好奇心驱使我加快脚步跑到那个女孩子身边,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她的侧脸。她还是发现了我,淡淡地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她生的很漂亮,眸色灵动纯净,高挺的鼻梁被阳光照射,在脸颊上投下一小块斜而锐利的阴影。

    她并未在意我的失礼,只是侧脸微微一笑。

    我歉意地回以笑容,也扭过脸去,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停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会不会就是随风呢?

    可我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再追上前问。当时的我心里觉得,这将是永远的遗憾。

    可没想到的事,很快,我们又有了第二次相见。

    已至九月初,空气中浮动的燥热却还未褪去。学校橡胶操场也仍整日散发着刺鼻的烧灼气味。午后的阳光似流火般滚烫,操场旁的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树叶萎靡地卷着边儿,仿佛刚刚被包着锡箔纸烤过似的。

    这是高二的第一学期。

    我的同桌陈溯没有来上课。开学后三天,班主任才宣布陈溯跟随父母离开铃溪回到北方的老家上学了。以前她的位置会由一个新的插班生来坐。听老师提起这件事时云淡风轻的语气,我有点儿失落。

    虽说我与陈溯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什么地步,但毕竟也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了。这个带着深绿色细边框眼镜的脸圆圆的女孩儿学习很用功,只是她很少说话。刚开学时,我们有整整九天没有说过一个字——但她也没跟别人说过话,每天只是默默的来上学,默默读书,然后默默离开学校——。在第十天的中午,我看见她在写作业时写错了页数,便好心提醒她,这句提醒也是我们之间对话的开始。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如果当时我没有主动和陈溯说那第一句话,这一年里她也许都不会理我。

    幸好,后来她也渐渐与我谈上一两句。多半是在我上课看小说被老师突然提问时,小声告诉我答案,或者中午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再或者告诉我作业之类的。故此,我是很感激她的。

    有一个像陈溯这样优秀的同桌是一件很不错的事,至少每次默写时我总是能考和她差不多高的分数。可是她现在转学了,我失去了一个好战友,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对此,夏予沫没有一点同情我的意思,而是冷笑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而每当她说这句话时,我总是能想起历史课上那个打扮中性的女老师讲起中美关系时的口吻,因为她学得真的太像了。

    开学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我和夏予沫在楼下的食堂吃过饭回到班里。我开始读一本在图书馆新借的散文集——当然,夏予沫是不会与我“同流合污”的,这样好的时光,她选择做一本厚厚的数学题集——。吊扇扇动的风微微吹乱了我的头发,班里就我们两个人,这种久违的安静让我觉得很惬意。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下意识的抬头,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麻烦问一下,”她眯起眼睛笑起来,“这是高二六班吧。”

    “嗯。”我的声音很小,因为我看着这个女孩子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我正在思考,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而一旁的夏予沫打断了我的思路,她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女孩子,“你走错班了吧。”

    “没,我是新来的插班生,我叫苏歧薇,你们好。”女孩子甜甜笑道。

    夏予沫写字的手僵在空中。

    “你好,”我起身,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座位,“插班生的话你应该坐在这里,老师之前安排过。”

    “谢谢你,”苏歧薇笑着,走到座位上,把书包放下,“那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你叫什么啊?”

    “林又。双木林,又一次的又。”

    “真是有新意的名字呢。苏歧薇,是苏州的苏,歧途的歧,薇草的薇。”她侧过脸微微一笑。

    她的侧脸使我突然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暑假里我在街上见过的那个感觉上很像随风的女孩子。

    回来见到苏歧薇的同学纷纷惊讶了。学习委员沈素华还小声问我,“什么情况啊,这是陈溯么?我就这两天没来,她怎么就变成这样啦?”

    我扶额,缓缓道,“她是老师前天提起的新同学,陈溯已经转学了。”说完这话,我又侧过脸看看苏歧薇,她正在读一本厚厚的书,丝毫不在意四面八方大家投来的目光。

    沈素华“哦”了一声离开了。我轻轻碰了碰苏歧薇的胳膊,“其实我觉得你有必要做个自我介绍,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等老师来了我会自我介绍的。”苏歧薇朝我做个一个“安啦”的表情,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我再扭过头看看夏予沫,她正在用看着鬼一样的眼神看着苏歧薇。

    我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怎么啦?看什么呢。”

    夏予沫在我耳边小声地一本正经地说,“她怎么这么白,不会是得了白化病吧。”

    “别胡说,”我也极小声地回答她,“新同学呢,这样的话要被她听到,她该怎么想。”

    夏予沫有点委屈,“我说实话嘛,纯粹发表个人观点。”然后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做她的数学题集去了。

    “大家好,我叫苏歧薇,从现在起就正式成为六班的一员了。我初中和高一都是在铃溪一中读的,因为搬家后离市区太远,就转到青木中学来了。很高兴能有机会和大家在一起学习生活,以后我会努力融入这个集体,未来两年,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苏歧薇站在讲台上,仍然得体礼貌地微笑着,向大家做自我介绍。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努力鼓掌多半是男生,他们一脸花痴样看着苏歧薇,眼珠好像都快要掉出来,粘在苏歧薇身上似的。班主任看起来也相当开心,因为她把苏歧薇说的“铃溪一中”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她绝对相信初中高中能连续考上铃溪一中的人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可就在这时,台下也传来了一声很小很小的嗤笑声,紧接着是女生尖尖细细的声音,“装什么淑女啊,真想上去把她那张笑僵了的面具撕下来。”

    刚才说话的人就是班花夏浣橙——在苏歧薇来之前被班里男生公认的六班女神。

    我回过头瞥了夏浣橙一眼,她抽了抽嘴角,露出一番不懈的神情,便把头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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