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院里一阵风拂过,吹动树枝微摇,发出沙沙轻响。

    林清宁轻轻推开小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前院,快步躲到院里的树下,靠着树偷偷向屋内张望。

    在哪儿呢?林清宁努力回忆着,走得匆忙,没记住呀。

    昨夜,书塾里的学生都下学后,林清宁的一对一辅导开始了。林先生,也就是她爹,现在每三天给她上一天的晚课。

    在一天的书塾讲学后,林先生的教学热情丝毫不减,对女儿那是倾囊相授,同时晚课上没有操练环节,往往能在高谈阔论中把三天的讲学量浓缩为两个时辰。面对如此密集的知识点,林清宁在一刻钟后基本已经神游千里之外,只留□□睁眼点头了。林清宁觉得这晚课教她什么倒是其次,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书才是她爹的目的,毕竟她又不参加科举,不必担心教学的成果嘛。

    本来昨儿都已经开课了,谁想到她爹的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突然来了顺县,收到消息后他只嘱咐了林清宁擦下书桌便赶忙去和那帮老朋友相聚了。

    太好了,林清宁赶紧起来把书一收,三步并两步的去后院舀了盆水,打算迅速把桌子擦擦就走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林清宁举着蜡烛一张张擦过去的时候突然踢到一本书,谁的书掉了?她把书拿起来,在烛光下一看,是本县试文章技巧大全。正想着要把这书放哪张桌子上,再仔细一看,不对啊,什么技巧大全能编这么厚?

    翻开封面,果然别有洞天呀,上面用扭曲的字体写着“前朝诡密录”。这是什么鬼?林清宁放好烛台,有些好奇地翻看起来。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真有鬼。第一章,人鬼情未了,故事开头讲情,情断怨生,然后开始诡异事件,无论是情爱小说,还是鬼怪小说,林清宁之前都没有接触过,实在是新奇刺激,再加上这大半夜的风大,蜡烛一晃一晃的扯着林清宁的心也一晃一晃的。

    终于看完了第一章,林清宁正打算缓一缓再继续看下去时,便听见娘的声音,娘见她迟迟没回房便来前院唤她。

    “娘,我在这儿,马上来了!”林清宁下意识地把书合上丢在地下。这书肯定就是爹娘口中的杂书,她还听爹为这杂书训斥过学生,可不能让娘发现自己在看这些。

    “娘,爹喊我收拾书屋呢,夜里风大,您快回屋。”林清宁赶在娘进门之前就端着水盆跑了出来,挽着娘的胳膊,说笑着往后院屋里走去。

    看这书的事情虽然没人发现,但林清宁的魂可是被这书勾走了,这一夜一天,她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找到这书的主人,然后,然后其实她也没想好,问他借,威胁他不把书给自己就告诉爹······虽然这帮学生在自己家里已经上了五年学了,但林清宁只和其中的几个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算了,先看看是谁的再说吧,林清宁这样想着。我记得,应该是靠窗的那一排,第三桌?第四桌?欸,那人在干嘛?

    林清宁看到那个靠窗第三桌的那个学生一副相当悠闲的样子,懒懒散散地歪坐着,拖着腮,看着窗外,这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神游,嗯,应该是在发呆。

    突然,不知是不是那人感受到了被注视,懒洋洋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榕树下,清宁没有反应过来,四目相对,两心各惊。

    “董良,董良!”两人正呆着,林先生的叫喊便又给两人一惊。那学生赶紧站起来,林清宁将自己完全藏到了树后。

    “县试就在眼前了,还有功夫神游啊!重复一下我刚刚的问题!”

    林清宁捂着胸口,感到心在狂跳不止。董良,这是他的名字吗?

    林清宁再次从树后探出脑袋的时候,那人已经坐下了。

    “今儿把这章书抄五十遍再走,下课!”

    屋子立即爆发出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有学生已经飞一般的跨出屋门了。

    林清宁赶紧从树下出来,拿好用来伪装的篮子,假装自己是刚从外头回来。

    眨眼之间,学生差不多已经走光了,林先生摇摇脑袋探着气从屋里走出,正好看到林清宁要往内院走去。

    “清宁,上街买东西去啦?”

    “唉,听隔壁王大娘说城西街新开了间张记糕点铺,特别好吃,最近揽客还半价出售呢,可惜去晚了,人已经卖完关门了。”

    “哦,行吧,”林先生看了看屋内,“清宁啊,我们那帮老朋友今晚还要再聚一聚,有个学生被我罚抄书,估计得抄到天黑了,你晚上给他把蜡烛点上,明儿又放假了,免得他看我不在回去耍什么小聪明,让他抄够五十遍就给你看,你验完了就让他走。”

    “啊?”

    “就是数一数,不是什么难事,你几年前也替爹干过一次的,还记得吗?”

    倒不是林清宁不愿意干,而是这不就是接触,甚至贿赂书主人的机会吗,竟然这么巧。

    “我当然愿意替爹分忧的,爹你尽管去吧,我知道怎么做。”林清宁笑道。

    “好好,我的女儿真体贴,”林先生欣慰极了,“你先跟我进去,进门靠窗第三桌,你可能还不认识。”

    林清宁跟着父亲往屋子里走去,刚刚对视时看到的脸又在脑海中浮现,不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林清宁不禁有点脸红。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了,除了那人,剩下两个林清宁都接触过。一个是谢桐,学生中的模范,在爹口中德才兼备、前景无量的可塑之才,曾有几次在课后和林先生讨论文章良久,便留在家里吃饭了。还有一位叫李元佑,就是上一次她验收抄书的对象,目前,正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咳咳,”林先生对着行礼的谢桐点了点头后,朝着那个满脸生无可恋的人道,“董良,今晚我有事,你把书抄好,等清宁来看过就可以走了。”

    “不要想着可以糊弄过去,今日事今日毕,抄书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董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林先生便满意地走了。

    将爹送出门后,林清宁再次回到书屋里,正听到三人在谈话。

    “二位,这次春游我们要不要继续一组?”是谢桐的声音。

    “行。”两人应该是对视一眼之后一同答道。

    学生春游,是顺县的一个传统,每年春天县学和所有私塾的学生都到顺县下的同一个乡里游学。那几天里各学的先生们会随机给不同学的学生上课,彼此交流切磋,也是探探各学学生的水平。今年正好下到崔姨妈在的禾庄,林清宁和娘也会顺便去探亲。

    看到林清宁要进来,正要走出去的谢桐向她行了一礼,并让她先进来。

    林清宁还完礼后,便听到李元佑喊道“林妹妹,好久不见!”

    “李哥哥,好久不见。”林清宁笑着向他行了一礼。

    “林妹妹还是这么光彩动人,不不不,是越来越光彩动人了。”李元佑本来想多奉承几句,奈何词汇量不够。

    林清宁掩嘴笑了笑,不知如何回话。

    “那个,林妹妹啊,”李元佑道,“我听先生说今儿你来查董良抄书,这个,我们今儿正好有要事要做,您,能不能宽容一下,这五十遍,三天后的早上一定放在林先生桌上!行吗?”

    “这······”

    “何必为难林姑娘呢,还是漏了陷,岂不是更让先生生气。”谢桐道。

    李元佑看了看林清宁一看就不会扯谎的样子,便也放弃了,对董良叹气道“算了,我自己去吧,回头串一下口供说我俩一起去城西玩了,瞒一下你娘,兄弟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董良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感动地点了点头。

    李元佑和谢桐便就一起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林清宁和董良两人。

    两人目送着李、谢两人走出后,还把目光停留在门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眼前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董良先开口了,“你,要在这看我把书抄完吗?”

    林清宁回过头来,有点紧张,“不,不用,我晚些时候来给你送蜡烛。”

    说完,林清宁便赶紧转身快步走了,天呐,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来到内院,娘已经从厨房端菜出来了,自从有孕以来,娘便总是感觉身子倦怠,每日都早早地吃了饭,早早地入睡。

    “娘,我来弄这些!”林清宁一手从娘手里拿过盘子,一手搀着娘进屋去。

    “你爹已经出去了吧,”娘笑着挽着女儿,“可惜吃不成娘的拿手好菜糖醋排骨了。”

    “娘的糖醋排骨天下第一,什么时候教给清宁啊,以后清宁做给娘吃。”

    娘儿俩说笑着吃完了晚饭。等收拾好东西,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林清宁这时才想到,自己忘记跟娘说书塾里还有个学生被留下来抄书了,现在他应该已经饿坏了吧。

    唉,算了,反正晚上也没煮多余的饭,给他拿点糕点好了。

    林清宁带着蜡烛和一盒糕点去了书屋。

    本以为他应该是在忍着饥饿、借着微弱的光线可怜地抄着书。没想到推开门进去时,那人正斜靠在墙上,一手拿着书借着微弱的光线在翻看,好像就是那本技巧大全,一手拿着糕点在吃,他哪来的吃的。

    那人看着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林清宁一步步接近他,一直到坐到他的桌前了,他竟也没有发现。

    在已经昏暗的日光下,林清宁端详着这人的脸,竟还有些好看。

    林清宁将蜡烛摆在桌上,慢悠悠地点上。在烛光亮起的瞬间,那人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你,你在干什么。”看清楚来人的脸时,他喘着气道。

    “给你送蜡烛,还有吃的。”林清宁把那盒糕点也放到桌上。

    “哦,哦。”

    “你在干什么呢?”林清宁明知故问道。

    “我,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写的字,我就先看看这本,书。”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哥哥啊······”

    “你还是叫我董良吧,林姑娘。”

    “好,好的,董良。”林清宁觉得这么叫有些变扭。

    又是一阵沉默。

    “你怎么会有吃的?我还怕你没吃晚饭已经饿了。”林清宁本来想说书的事,ya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先说这吃的事了。

    “我今晚本来打算和李元佑去,城西街的,路比较远嘛,我就带了点吃的,你要来点吗?”董良又拿出了一包板栗糕,带上写着张记糕点铺。

    “不,不用了。”其实林清宁还是蛮想尝尝这家新铺子的,但不好意思直接拿。

    在下一阵沉默开始之前,董良把烛台移得靠近了自己一点,打开本子,蘸好笔墨,“那你现在要看着我把书抄完吗?”

    林清宁看了眼他的本子,计从心来,再不开口要书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你们抄书和学堂的作业是写到一本本子上的吧?”

    “是啊。”董良觉得有些奇怪。

    “我看你这本本子用得也差不多了,不如这两日学堂的作业你就写到新本子上交上去吧。我跟我爹说你这五十遍已经抄好了就行了。”

    董良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只是,你刚刚看得那本县试技巧大全,借我看两天。”林清宁总算说出来了。

    董良先是一愣,“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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