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是你昨晚看了这本书吧。”董良语气十分肯定。
林清宁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也没必要不承认。“是，我是看了，你怎么知道？”
董良把书往前翻了翻，然后推到了林清宁面前，那几页的书角明显被人卷曲过，“林姑娘，你看的时候很紧张吧。”
林清宁回想了一下，昨夜的鬼故事的确是让她害怕到摩挲书角了。但这么被说出来，实在有些丢脸。
董良看林清宁有些脸红，换了个话题道“林姑娘，这书是我昨儿不小心落下的，怎么这么凑巧被你看到了，不会是先生每日都让你来搜查吧？”
“当然不是，把不该看的书落在学堂里，这种事也不是天天有的。”林清宁清了清嗓子，把昨晚的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
“那，你有把这事告诉先生吗？”董良试探道。
“当然没有，不然等待你的怎么可能只是五十遍的罚抄。”林清宁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了，可以开开玩笑了。
“那林妹妹和我是同道中人，也对这书有兴趣喽？”董良笑道。
林清宁脸又一红，“我，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这么特别的书嘛······”
“不仅是闲杂书等，还算是半本禁书哦。”董良补充道。
“咳咳，所以你答不答应，把书借我，我放你走。”禁书二字倒是更引起了林清宁的兴趣了。
“像林妹妹这么有眼光的人，我自然是愿意分享的，可惜这本书正规渠道买不到，我也是托人借的，只借两天，明日下午就要还回去了。”
“啊，”林清宁有些失望，又想到“那我把人的书角弄皱了，有没有关系啊？”
“这倒没事，说是借，也是给了钱的，一点点小损伤那人也不会介意，后面几章还有人扣书扣出刮痕的呢。”
“那便好。”
看着林清宁失落的样子，董良想了想，说道“要不你降低一点交易的要求，我这也抄了有二十遍了，剩下的三十遍，换成咱俩一起看，毕竟是前朝的故事，你要有看不懂的，我还可以给你讲解讲解。”
“真的！”林清宁笑道，话说出口又故作矜持地补充了一句，“免了三十遍的罚抄又能把书看了，你也不亏。”
董良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林妹妹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赶紧开始看吧。”林清宁站起来移到董良坐得那一侧。
“你看到哪一章了，我等你几章好了。”
“第一章看完了。”林清宁和董良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坐下。
“你做好心理准备，第二章可比第一章吓人多了。”董良翻到第二章的开始，上面是和封面一样的恐怖字体，无头女鬼。
“不对啊，这跟上一章结尾接不上啊。”林清宁看了几行开头道。
“本来就是新的一章，开始讲新故事了。”
“可，上一章那女鬼就这么悲惨的结局了？”林清宁有点难以置信。
“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有美好结局的，有时候悲惨的收尾反而是最合适的，等你看多了这些小说杂文就知道了。”董良解释道。
林清宁不大理解地点了点头，继续看了下去。这章故事将一个孩子被继母害死后成了鬼魂，摘下继母的头来报复，实在血腥，林清宁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点点往董良身边挪去。
可能是故事过于恐怖，两人一章一章看得飞快，免得让妖魔鬼怪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天早已完全黑了，在一盏烛光下的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最后一页，终于读完了。写这书的人真是生花妙笔，让看书的人欲罢不能，一口气看完酣畅淋漓。
两人还在回味这十章故事，“这么真的故事，都是写书人自己编出来的？”林清宁问。
“说不定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呢。”董良有意吓一下林清宁道。
林清宁浑身一抖，“肯定都是假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就在这时，大门吱的一声开了，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林清宁一把抓住了董良，“鬼啊！”
“那是你爹。”董良透过窗子已经辨别出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林清宁观察了一会儿后，终于松开手叹了口气。
“欸，怎么书屋还有灯点着？”这么寂静的夜里，院里的声音传的格外清楚。
屋里的两人对视了一下，自觉不妙，也已经来不及商量了，林清宁直接拿起蜡烛和董良的作业本便走了出去，正好在门口拦住她爹。
“爹，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很早吗？”林先生已经有点喝醉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不是您让我查验被您罚的那人的抄书吗？这不他正好把这本本子抄完了，就把这本子留下了，我闲来无事翻着看看，觉得这里头记得一些圣人名句颇有深意，便自己琢磨了一下，竟已经琢磨到这么晚了。”
林先生楞了一会儿，林清宁还以为是自己这套说辞有问题呢，没想到林先生下一秒都要老泪纵横了，“清宁啊，你能懂啊！不妄我对你的教诲啊！为父教了那么学生，只有你是最有天赋、最听话、最让为父省心的！”
林清宁暗自想到今日真是罪过了，罪过啊。
林先生用力地拍着林清宁的肩膀道，“清宁，好学就是求学者最宝贵的品质，为父绝不会浪费你的好资质的，明日起咱们每日都上晚课，即使你没法参加科考，爹也一定帮你培养成才女！”
林清宁一时语塞，都有把实话说出来的冲动了。“爹，您喝多了，我搀您回屋先。”
两人走到院里，林先生竟还记得要关门，这门老旧了，一开一关声音可不小，林清宁赶忙喊道，“我来关门，咱先回屋，我等会儿再出来关。”
“不用不用，爹来就行。”
“爹，这点小事交给我吧。”
“好好好，得女如此，夫复何求啊！”林清宁可算把她爹支进了内院。
再出来时，林清宁看到大门上夹着一张字条，上面草草的写着：未来才女。
“真是的。”林清宁哧得笑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林清宁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倒也奇怪，刚刚看得时候明明那么吓人，现在倒也不害怕了，回忆回忆那十章故事，感觉好像有些漏洞，好像这十个故事本来该是完整的一章。欸，这样想来反倒有些可怕，还是不要想了吧。
闭上眼睛，董良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了。懒散着看风景的样子，靠着墙看书的样子，在烛光下和自己对视的样子。还有那些玩笑话，那张字条。
这样一个有意思的人，之前怎么都没注意到他呢？他跟谢桐肯定不是一类人，跟李元佑倒是有点儿像，但又不一样。反正，反正不是个正经人吧，倒也不讨厌。
唉，这书比娘重复讲的那些老故事要丰富多了，有趣的程度也是自己之前看的书所不能及的，要是能多看几本就好了。
董良那一定还有其他的，我可以借借看，或者向他问个路子，自己也去买上一本。对了，城西街，他们不是说本来是要去那地方的吗，说不定那里就有窝点，我明儿也去看看吧，顺便给娘买些张记糕点也不错。
第二天，爹早早去县衙里听三日后的春游安排了，娘为了下午能提起兴致参加十天一次的邻里八卦大会，今早特地睡了个回笼觉，所以倒也没人注意到林清宁因为昨儿睡得晚，一觉睡到了中午。
到了饭点，娘俩儿简单吃了点，各自说了下午的行程安排。“一个人注意点哦，天黑之前一定回来，有什么想买的只管买好了。”娘为女儿准备好铜钱和篮子。“娘，不用这么多。”每次林清宁单独出门，娘总是特别出手阔绰。“说不准你就看上什么喜欢的呢。”
把娘送到隔一条小路的大会据点后，林清宁也出发去城西街了。
林家住城东，到城西街来回差不多半个时辰，现在出发，买完糕点到天黑，估计还能晃悠一两个时辰，说不定真能找到买书的地。
“林妹妹！”
林清宁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喊。是李元佑，还以为是他呢。
“林妹妹，好巧呀，咱们要么是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要么一见面就是天天见，真是缘分啊。”李元佑笑着跑上来。“林妹妹你去哪里啊？”
“城西街。”林清宁笑着回答。
“我也是啊，你是去张记糕点铺买糕点吗，最近很多人专门去城西街买呢，确实好吃，尤其是他们家的板栗糕，连我家妹妹都喜欢，你是不知道我妹妹的嘴有多刁啊。”
“李哥哥家也有妹妹啊。”
“是啊，她跟你应该一样大，但却和谢桐一样，那叫什么，少年老成，相当难伺候。”
林清宁被逗笑了，“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我这是实话实说，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就知道了。”李元佑又回过头来问道，“所以林妹妹是去张记吗？”
林清宁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能帮我带出一包板栗糕出来吗？”李元佑笑着问道，“张记这个点估计还要排队，我去买点别的，到时候在张记门口把钱给你。”
“是给你家妹妹带的吗？”
“嗯，毕竟来都来了嘛，如果林妹妹愿意帮我带出来就更好了。”
“那李哥哥是要自己去买什么呢，还特地跑到城西街来。”林清宁问道。
“这······”很明显李元佑当面扯谎的能力不强。
“是去买几本，不太好买到的书吗？”
“你怎么知道！”
“董良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我们昨儿放学了之后还没见过面呢。”李元佑好像想出了什么，“不会是董良把我给供出来了免掉自己的罚抄了吧。”
“李哥哥有什么罪证可以被供出来啊？”林清宁继续问道。
“看闲书，引诱其他学生买闲书赚······”李元佑看着林清宁，意识到不对，“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但我不幸被你的闲书引诱到了，想再弄几本看看，你能告诉我门路吗？”
“可我应该也没给你过提供闲书啊，难道我的下线已经发展到脱离我控制的程度了。”
林清宁看着他努力思考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哦，我知道了，是董良把用书贿赂你，把你绑在一条船上，让你放过他，是吧！”李元佑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林清宁笑道。
“可是，他这胆子也不小啊，要是你不喜欢看这书，不就有向先生举报的可能了吗？”李元佑不太满意得摇了摇头。
“所以李哥哥愿意告诉我你们的小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