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翩翩循声望去，吓得一下就撒开了手：“卧槽！活阎王！”

    “活阎王”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茶坛身上移到了钟翩翩身上，钟翩翩咽了咽口水，拉着茶坛的手臂，试图往后退：“不是……闻盟主。”

    茶坛转头看了一眼来人，眼神透露出几分惊喜。他安抚地拍了拍钟翩翩的手，语气轻快：“潜阳？你怎么来了？”

    顾潇阳原本都准备好要挡在他们前面了，闻言一愣：“茶先生认识闻盟主？”

    茶坛点头：“潜阳曾经拜我为师。”他看着来人，笑了一声：“上次见你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都当上盟主了。”

    ——

    闻松，仙号潜阳，曾经也是在各界红极一时的名人，出门办事别人都要尊称一声潜阳仙君。

    不过这样的盛况很早就消失了，现在他是仙人界怀英盟的盟主，冷面冷情，平日轻易不现身，一出现必定有人要遭殃，江湖人称“活阎王”。闻松本人对这一状况并不在意——虽然也可能是在意但不好意思说——总之他话不是很多，活脱脱一个除了一张脸和好身材，哪哪儿都不招人喜欢的拽哥。

    再说怀英盟，实际上闻松刚创办这一组织的时候是没什么人加入的。其一他整日臭着一张脸，即便实力强悍人缘也并不好，其二虽然大家不说，但是大家都觉得他要别人叫他盟主什么的，实在太中二了。

    但闻松的武力实在不讲理，他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建议，没事就去下高难本拯救快被虐死的人，条件是要他们加入自己的组织。一来二去，竟然真让他把怀英盟做大做强了，也有了几个过了命的心腹至交，虽然大家私底下还是喊他活阎王，但明面上都愿意尊称他一句闻盟主了。

    ——后面这些都是在茶坛跟着闻松走的时候，闻松慢慢给他讲的。

    当时状况有些尴尬，顾潇阳三人明显不大想和闻松打交道，茶坛站在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这时他面前弹出来一块水镜，上面写了一行字。茶坛看过，喃喃：“请前往水榭花楼……？”

    有了新话题，顾潇阳看起来也松了口气，他给茶坛解释，水榭花楼是仙人地负责人所在的地方，可以理解为“校长办公室”，平时有什么问题建议可以投到那里，虽然负责人不一定会看。

    茶坛点点头，虽然他没听懂“校长办公室”是什么地方，但是“负责人”三个字还是很好理解的。而恰巧此时闻松说他正是为此事而来，要带着茶坛去见负责人，茶坛便告别了三人，和闻松走了。

    “那位负责人是谁？”

    茶坛听完他三言两语把他现在的生活讲过一遍，点了点头，问起了别的问题。

    “师父见过的。”闻松垂着眼睛看他，这会儿没了平时的那一身王霸之气，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是那位——”

    说话间，他们到了水榭花楼门口。

    水榭花楼就好像是一栋突然出现在仙人地的建筑，整体华丽又精致，像是一座宫殿，配色基本都是金黄和桃红，与周围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即便它建成了这么显眼的样子，茶坛还是直到走到了它跟前才注意到它。

    “茶——茶——”

    一道有些娇气的女声透过门板传出来，打断了闻松的话。好在这声音太过明显，茶坛不用再接着听了，他率先推开了门，冲大厅里华丽宝座上的女生笑了一下：“明桃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明桃也是茶坛的老熟人了。昔日里娇憨可爱的姑娘现在也变得成熟了些，只是喜欢的风格没怎么变，还是喜欢那两个颜色，也还是喜欢周围美男成群。

    闻松不动声色地挡掉几个迎上来的男子，将茶坛带到明桃跟前。明桃也暗中白了他一眼，挥挥手叫人都下去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落在茶坛面前：“真是好——久不见！睡得好吗？”

    茶坛知道自己陷入沉睡的事瞒不过她，只是闻松也没感到惊讶还真让他意外。不过既然闻松和明桃认识了，那明桃告诉他这件事也不是没可能的。他没再多想，冲明桃微微颔首：“只是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就在这仙人界了？”他的手划过周围，示意了一下：“况且这仙人地似乎……也变了许多。”

    明桃一挥手，那高台上的宝座自个儿飘下来了，又凭空出现了桌椅。她示意两人坐下，甚至叫人上了茶水。

    这是有长篇大论要讲了。茶坛意识到他缺席的这段时间，三界恐怕有大改动了，便也收起了那温和的笑意，面上有些严肃。

    闻松坐在他旁边，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茶杯往他这儿推了推。

    ——

    “先给你打个底儿，”明桃二郎腿一翘，脸上没了嘻嘻哈哈的神情，即便是张娃娃脸看着也够唬人：“你睡了以后，竹英门也没撑几年，还是倒了。”

    茶坛点点头。竹英门建在人界与下界交际处，所以他当初干那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说是守竹英门，实际上守的是人界的界门。当初竹英门早给遣空了，他还守什么？就是为了叫邪魔没法浩浩荡荡踏着竹英门的残骸一步步入侵人界。

    因此他也走了以后，空有一个壳的竹英门倒下，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只是如今真听到了，茶坛还是叹了声气。

    茶又被推到面前，茶坛喝了一口，继续听。

    “你当初清了这么多邪魔也不是没用的，着实给三界都争取了好大一口喘息的时间，只是后来还是没争上这口气。”明桃垂下眼睛：“时过境迁，三界灵力越发稀薄，各大门派倒的倒散的散，就连这本来飘在半空中的仙人地也撑不住，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她闭了闭眼，又喝了口茶。

    茶坛知道她不好受。

    仙人地升起来时，明桃也跟着出生了。仙人两界向来交好，她是两位首领的结晶，是在两界民众千千万万人的见证中诞生的，更是在这千千万万份宠爱的浇灌下长大的。她自己也争气，天赋异禀，十几岁的年纪就得了仙号，容貌也定在了那少女模样上。后来再出去历练几年，便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仙人地，没想到一直管到了现在。

    要说谁最了解仙人地，那一定是明桃，谁对仙人地感情最深，那也是明桃。

    仙人地撑不住落下去的时候谁最崩溃？还是明桃。

    “别拿你那双鹿眼睛看我。”明桃笑了一声，尽管她并不开心：“老让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茶坛很想像以前那样抱一抱她。其实还想抱一抱闻松，他也不开心，茶坛看得出来。只是这中间的时光他缺席了实在太久，两个孩子已经长大得不能再长大了，或许到头来还得他们俩过来抱一抱自己。

    肩头搭上了一只手，闻松果然过来抱他了。

    明桃暗中斜了一眼闻松，闻松当没看到，她就也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茶坛还以为她还伤心着，要起身过来安慰她，她连忙又睁开眼叫茶坛坐下：“没讲完呢。”

    茶坛又坐好，于是明桃继续讲下去：“仙人地落下以后，上头有人找过我。”她指指上面，没明说。

    大概是仙界的人吧？茶坛也没多问。

    “他们告诉我，这地方可以连通各界，适合作一个中转站。叫人进来做些别人发的委托任务什么的——就和咱们以前一样，做完了给点奖励。”她一杯茶喝完了，又自己倒了杯新的：“不过以前的那些是给不出来了，没那么风光了。给的都是他们人界现在需要的东西。”

    茶坛问：“那仙界和下界的呢？”

    “仙界的人会下来这地方逛逛，不过瞧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下界的……”明桃皱着眉头，似乎不大愿意讲。

    “下界的换了主，和其他两界闹僵了，不愿往来。”闻松接过话茬，给茶坛把杯子里倒至七分满：“有两三百年了。”

    茶坛喝着徒弟奉的茶，咂摸嘴想：他真是睡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