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 -- 村上春树”
凌晨两点,窗外的暴雨下了一天仍旧不减,周围除了□□里的商铺,还有几块未拆迁的老小区,雨滴打在隔离瓦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搅人清梦。
程苏扯过一张椅子坐在窗前,手里的女士烟燃过一半,安安稳稳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她抽的不着急,只是时不时吸一口,在昏暗的卧室里露出一点猩红。
楼下是她经营的一间酒吧,说是酒吧,因为本钱不够装成的内饰和大排档差不多,啤的白的也单卖,烧烤也卖,这是她在这所城市唯一的立足之地。
她自诩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一个二十二岁野鸡大学毕业在陌生城市摸爬滚打,白天啰哩啰嗦的琐事已经耗尽心血,晚上实在不应该因为一场雨而浪费大好的睡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昨天晚上她也没睡踏实。
看着雨幕远处的高楼林立,她心里突然想起高中一些女生聚堆,讨论“青春疼痛女主”。
程苏垂眸猛吸一口把烟头摁灭丢到了垃圾桶,自嘲还真是深受学生时代言情小说的荼毒。
慢慢悠悠躺上床,薄毯盖不住腰线,注定一夜无眠。
有青春,有疼痛,可连在一起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后来等雨声小些后,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没睡几个小时,醒来后洗漱,化妆一切仅凭本能。
好歹还是惜命,出门的时候没有疲劳驾驶她那辆淘来的摩托,还知道用自己仅存的意志打个车。
“美女,一口价还是打表”
程苏歪身进去就和没骨头一样躺在后座,“…打表”
怎么也睡不够似的。
进了美发沙龙在理发师熟练的手法下昏昏欲睡,直到最后洗完头被毛巾包着,坐在软倚沙发上也是无精打采。
一旁同样洗完发的周雅宁看不下去了,歪过头把她的脸往上抬说:“程苏,昨晚和哪个野男人打的火热,眼底蔓延的乌青三斤粉底液都盖不住”
周雅宁和她一个野鸡大学,她初来乍到,那间酒吧还是问她借了点钱开起来的,比起程苏是个漂客,她家境不说大富大贵,也是吃穿不愁。
程苏笑骂了句滚,“没良心,我可是顶着黑眼圈陪你做头发”
“有本事你等会儿别做”
程苏嗤笑一声,眼睛却没睁开说:“免费的券,干嘛不用”
这是程苏上周去大采购,超市门口有个女人四十多岁,一直在说扫码领券,拦了几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都摆摆手,不愿意为省这几十块钱而浪费时间。
程苏凑过去一看,想发个朋友圈就能拿个免费做头发的优惠,干嘛不做。
那个女人指挥着,让她加好友就加好友,发朋友圈程苏也公开发布,过程很愉快,应该是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耐心”的人,她还多给了程苏一个毛巾。
现在就挂在程苏的浴室。
周雅宁嗔她一眼:“别亏着自己,女人结婚前不费心打扮,等着结婚以后熬成黄脸婆啊”
程苏笑笑没做声,直到理发师叫她们的号才睁眼过去,虽然还是乌青,可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比早上精神倒是好多了。
“美女,您有什么要求”程苏看着后面的tony老师上衣十个口袋里都放满剪刀有些忍俊不禁。
她想了想,指着墙上的色彩盘其中的一个颜色:“染成酒红色,大波浪”
既然免费,烫染索性都做了。
周雅宁坐在旁边听到她的要求侧头打趣道:“程苏,你这是要变成妖精中的妖精啊”
程苏本身就妖孽长相,肤如凝脂,桃花眼一勾妖媚多情,头发黑直及腰一刀切,一米七的身高气场全开,和放下流行的清纯幼态沾不到边,她的前男友没有一个是因为她激起的保护欲和她在一起的。
加上出入社会早,身上有一种同龄人无法具有的烟火气,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多。
倒不是显老,就是一种阅历。
她从镜子里看着周雅宁,轻挑眉心说:“这样你在酒吧一眼就能找到我,最妖的那个”
周雅宁又笑骂了一句,没管程苏,回头和自己的tony老师商量她发型的细节。
反观周雅宁的外形和性格并不匹配,圆脸加上樱桃小口一看就无害,就如同她的名字,家里人应该希望她性格恬静。
可能和程苏混在一起的,从来不是这性格的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镜子里的眉毛一皱。
她曲起食指挠挠额头,哦不,如今有了,还是她主动拐来的麻烦。
周雅宁还和后面的理发师聊的火热,大抵的程苏全程明显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愿,困倦来袭更是让她的脸不由得冷了几度,她身后的理发师除了商量染发细节没聊过一句题外话。
这让她属实自在很多,平时在酒吧里应付三教九流各色人已经让她不想在私人时间多费口舌。
就在理发师摘下头套准备清洗头上的燃料时,手机突兀的响起来了。
程苏兀地皱眉,看到显示是本市号码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个生号。
程苏刚搬到这里几个月,熟人没几个,觉得无非是推销或者是一些网络公司电话,她直接摁了挂断。
结果没等两分钟,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程苏犹豫半刻摁了接通,不过口气不是很好:“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口气非常官方,明显愣了一下:“…请问是程女士吗”
她平躺在那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享受着理发店里的服务,答道:“我是,你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我是魏湛的班主任,请问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魏湛和同学发生了冲突”
发生了冲突?现在打架叫家长都说的这么委婉了?
程苏换了一只手拿电话。甩了甩已经麻了的右手说:“所以也就是说他打架被叫家长了?”
说实话程苏还是有些震惊,虽然相处不久,不说他平时安静的不像话,就魏湛那个小身板还有胆儿和人打架,恐怕只有被人摁在地上挨打的份儿。
没想到程苏会说的如此直白,那个班主任又斟酌下用词,“也不算打架,就是同学之间闹了些误会,解决了就好了”,听到对面很是嘈杂,班主任又说:“您现在是在忙吗”
程苏示意理发师等会儿吹头发,坐在位子上用没拿手机的那只手胡乱擦头发,说:“您让魏湛接个电话吧”
头皮有点痒,果然便宜没好货。
听到班主任和他交代了几声,一阵电流音过了挺长时间,电话那头才说了声:“喂”
话头听起来还挺平静的。
程苏刚想问怎么回事儿,可对方显然没留给她说话的空隙,“你不用来,我能处理好”
初一变声期,他的嗓音已经微哑,半小孩的音色,加上这句故作成熟的话,已经让旁边的周雅宁笑得前仰后合,她用口型说:“自找苦吃”
程苏心里和周雅宁想的也差不多,青春期男孩犯的通病:故作成熟。
他们总觉得一个“男人”独自承受点事儿,是个很酷的举动。
不过程苏想的没那么文雅,觉得他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程苏在打架这件事儿上非常遵循□□搏击上的“生死不论”的原则,既然双方都动了手,最后谁也赖不上谁,这点屁事儿还扯上家长,让她极为不爽。
以前在道上混的,要是被打哭了就回家告状,那他是没法儿提上裤子混了。
加上这两天连着下雨,让她心情大为不爽,没好气儿地说了句那你自己处理吧,就挂了电话。
周雅宁已经吹完了头发,站在她旁边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说:“哎,你真不管他了”
程苏烦躁地坐在高脚凳上,示意理发师继续,闷闷地说:“他说自己处理”
“初三才十六岁呢吧,而且就他那个一棒子下去不吱一声的性子,能处理好才怪呢”
程苏给自己又塞了一个口香糖,薄荷味的:“不去,真他妈麻烦”
可程苏怪不了任何人,毕竟他不是父母撒手人寰前留给她的亲弟弟,这是她自己招来的,她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吃饱了撑得把他带上。
现在把那时候自己的脑袋摁地上踹两脚的心思都有。
程苏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心想难不成是那天雨太大,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