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 我便被五师姐揪起来,考问各种咒法和符法。直至晌午时分,师姐还不满意,又命我去摩地洞打坐。我哪里还坐得住,真真是肚子饿的不行。
师姐前脚走,我后脚便偷溜了出来。这俗话说得好: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空着肚子如何悟道修行,我摸着下巴心里盘算着,捡什么东西先垫吧垫吧。慈方宫是万万不能回的,师姐一定盯在那里。而后山嘛,倒也是草木葱茏的,摘点儿野果子充饥也是好的。拿定主意后,我立即跨步而出,奔着后山深处去了。
不想越走越深,目力可及之处净是些枳树,连一颗果子也未寻到。奇了怪了,平日里和师姐她们也没少到后山来,那可漫山遍野多是果树。怎么今日偏生要欺负我一样,什么都没摘到。越走越觉得心慌,林间氤氲雾气渐浓,逐渐不辨方向。
自小在这山中长大,这景象我却从未见过,心下一惊,明白过来了:这是障眼法,不知何人在此地布了法阵。这仙圣山上谁会这么无聊捉弄我?“是谁?快出来,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是五师姐吗?我知错了,我只是饿了,想摘些果子吃。吃饱便回摩地洞了。”
然而,无人回应,雾气较方才更加浓郁了。林中的寂静令我越发慌张,一切似乎都失去了生机,周围的景物只剩轮廓,越发朦胧不清了。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壮起胆子,颤抖着声音,谨慎开口询问,“二师兄,是你吗?别再戏弄我了,否则我要禀告师父了。”平日里,除了他们二人爱捉弄我,还真想不到会有旁人如此无赖。
依旧无人回应,林中静谧无声,针落可闻,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按理说山下设有法阵,寻常的妖魔鬼怪是无法闯入的,若是真来个法术高强的,那我可要倒大霉了。
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嗓子一紧,声音也随之颤起来,“谁?究竟是谁?敢闯我仙圣山,你可知我师父至方上人的厉害?更不提我师祖伏魔天师,他们皆道法高强,定会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趁尚未被他人发觉,快快下山逃命去吧!”
正当我被恐惧完全包围的时候,从雾霭深处慢慢显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快到我跟前时,还未等看清,他向我轻轻一挥衣袖,紧跟着一阵困意袭来,我便不省人事了。
再睁开眼睛时,雾气已经散消,头疼得不行,眼前赫然是师祖的一张大脸。我揉着太阳穴,慢慢地坐起身,询问道“师祖,是您救得我吗?方才是怎么回事啊?”
师祖斜我一眼,略带轻蔑地撇撇嘴道:“这么差劲吗?紧急关头,你倒是念念咒啊!你管念的对不对,先念着,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你师父这许多年,便把你教成这鬼样子!胆子小不说,还笨,也无应变之力。你师父倒真是有教无类,各色徒弟都往回收,你这苯得都没救了。”
这一席话把我噎得直翻白眼儿,心说,我怎么便苯得没救了?有这么不堪吗?可这话又不敢说出口,怕得罪这老头儿,下次便不会施以援手了。只好谄媚道:“不是还有师祖您罩着我们这些徒孙吗?您是不知道,您的威名天下皆知。刚刚我一提到您伏魔天师的大名,那妖怪立刻畏惧了。您真是名震四海,威风八面,英雄不减当年啊!”
师祖打断我,“得得得,一边儿呆着去,你是没碰到个厉害的,也就是遇到我想试试你,若换个真妖怪早把你吃了。”见说漏了嘴,师祖慌忙用大手捂住了嘴巴。
听到这儿,我震惊之下气个半死,上半身立即绷直,喊道:“什么!刚刚是您!”
他见瞒不住,索性不装了,瞪我一眼:“瞎叫唤什么?此番是在教你,别不懂乱说话。”
“我看您便是无所事事,恰好碰到我在此地,便临时起意要捉弄我,拿我取乐寻开心!”
被猜中心事的师祖略显心虚,却仍瞪着眼睛辩驳道:“胡说八道,若无事了便速速回去,天天的到处乱窜什么!”话音落罢,便不再理会我,转身悠然而去。 我心中气愤难平,缓好一会儿,方才起身返回慈方宫。
前脚刚进门,便恰巧遇到了三师姐,她见我一脸的晦气,不禁笑道:“怎么?小五儿又欺负你了?”
“这回不是呢,是师祖!”
“啊?”师姐面露不解之色。于是,我细细向她复述了一遍刚才的事。师姐听后乐个不停,我心中气闷,还在暗自愤愤不平。
待师姐笑够了,方才调侃道:“你说你,也是倒霉,怎么就碰到师祖了。他老人家最好捉弄人,今日可能是戏耍你无趣,才会如此早早将你放回。他最爱耍弄二师兄,若被他逮到,不耍得开心了,必不会轻易放他归来的。你可还记得前年,二师兄曾有月余不在宫中。”
“啊,我记得,他说是师父派他去凤阳府捉妖。竟然是……”我恍然大悟道。
“哈哈哈,他就是被师祖捉住了,自己法力不强,逃脱不出,被困在法阵里,最后还是师父出面求情,才将放他回的。他自觉丢人,怕你笑他,才编个由头诓你的。”师姐笑得花枝乱颤,一张小脸儿都染上了红霞。我惊愕不已,半天张着嘴,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日子在五师姐的“谆谆教导”中一天天过去,师兄送剑终于归来了。我在乾坤殿外翘首以盼,等着师兄向师父复命完成,眼见着五师兄出来,当即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问道:“师兄,你可在外面遇到什么新鲜有趣儿的事了?”
师兄微笑答我:“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便和以往一样。”
“啊~无趣。”我松手放开他,一脸落寞。
师兄察觉我的情绪不高,抬手轻拍我的头,安慰我道;“阿夏,别心急,你好好跟着妙津习法。等出师了,师父自然便会允你下山的。我还要整理行囊,你先自行去玩耍吧。”
“嗯,我自是晓得的。”目送师兄走远了,便听到一吼, “你在此作甚?教你的都背熟了吗?”
看着满面怒容的五师姐,我当即缩了脖子,紧张回应道:“没,我什么都没做。”
“哼,你又缠着师兄刨根问底呢吧!你说你,好好练功,早日悟道,师父便早许出山门了吗?”
“师姐,你每日督促我,我哪一日不刻苦了,可就是不尽如人意啊!师姐~你可有速速练成的秘诀,教一教我啊!”我拉着师姐的手臂来回摇着她。
师姐略作思考后,正色答道:“倒是有个法子,凭你这磨人的功夫,去找师祖央一央他,或神兽或法宝随便讨要一个。”
此话一出,我顿时心中清明,生起希望,“多谢师姐指点!师姐最是良善啦!”抱着日日虐我的五师姐,此刻只有满心欢喜。
打定主意要去求师祖开“小灶”,可空着手会显得我心意不诚。琢磨着那老头子是个贪嘴的,需备些他得意的吃食。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我的孝敬,总不好回绝我吧。嘿嘿,我转转眼珠想得挺美。赶巧,大师兄要下山采办,便托他带了好些吃食回来。
提着精心准备的食盒来到了后山,福云洞空空荡荡。只得边走边向四方呼唤,“师祖,师祖,我来孝敬您了。”
“别喊了,人这儿呢,你提着什么东西?”师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用力嗅了嗅,笃定道:“嗯,广道府的烧鸡。”
“师祖,这都是观里新采办的,想着您独自山中修炼,饮食清苦,便拿些与您一同享用。”
“哼!无需如此!”嘴上虽不饶人,可师祖的脸色却是分明好看。
见事有缓,我忙揭开盖子献宝。食盒大开,浓郁的香气随之飘出,扑鼻而来。
我轻声哄他道:“师祖~您鼻子可真灵。您快看看,都是好东西,这楚葵流玉软糯香甜,俏冤家肥而不腻,广道府的烧鸡鲜嫩多汁,还有这吉祥如意卷和五福临门。最妙的当属这金罂蜜浆,其色若红玉,一线入喉,果味浓郁,满口生香,是难得的上上佳品。”
师祖捻动口诀大袖一挥,凭空变出了套石桌石椅。见状,我将菜肴端出,一一摆在师祖面前。他频频颔首,终是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