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兰亭愣了两秒,然后有些无奈地说:“好吧,你其实说中了一部分,我的父亲是猎人,我小时候受过相关训练,经常和他出去打猎——但绝对是在正规合法的狩猎区,狩猎的也是法律允许的猎物——不过自从决定当护林员之后,我就收手没再干过了,我的父亲也是,当然,你知道的,这个东西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习惯,就像烟瘾者情绪不通畅时就想来一根烟一样,我的解压方式就是射箭,所以我会经常去镇上的射箭俱乐部纾解我郁结的情绪,仅此而已——你们怀疑罪犯是偷猎者吗?”

    兰亭很快反应过来,顿了顿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过是众多可能性的一种,只是看到你的手臂肌肉和手掌上的茧有了这个灵感。”西尔芙林现在有些烦躁,他出来时穿了一条宽松的加长拖地西装裤,即使他一直提着裤子走,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泥,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敷衍,语调很低。

    早知道出来时换条裤子了,西尔芙林很轻地啧了一声。

    兰亭敏锐地察觉到这位警探心情的不美丽,但她不清楚原因,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她向来是直爽的性子,感觉不对就直接问了:“是我的解释哪里有问题吗,还是嫌我话多了?”

    西尔芙林疑惑抬头,表情有点懵。

    那双总是带着神秘与幽静色彩的、如夜晚月光下闪动着泪光的海面的蓝色眼睛,罕见地暴露出它底下的懵懂与纯净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意思,他说什么了吗?

    阿瑞贝格他们目睹了一切,不禁都有些想笑。

    阿瑞贝格已经下意识把自己摆在了西尔芙林社交助理的位置上,这会儿主动上前解释:“和您没有关系,请您相信,我们真的没有任何怀疑您的意思——只是我们家探员有点小洁癖,他刚刚应该只是在懊恼自己出门前的着装选择。”

    这会儿是西尔芙林惊讶了,他瞪大眼睛看了阿瑞贝格一眼,似乎在震惊阿瑞贝格的“读心能力”。

    阿瑞贝格笑着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旁含笑轻声说:“你的小动作和小表情真的很明显。”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根黑皮筋,冲他挑挑眉:“需不需要把裤脚扎起来?”

    边说,他边示意其他人可以先走,给他们留个记号就行,毕竟时间不等人,他和西尔芙林稍后会跟上来。

    西尔芙林看到其他人先行赶路了,也就放慢脚步,低头看向阿瑞贝格变戏法似地变出的皮筋。

    ……既然早就看出来他提着裤脚走得很艰难,为什么现在才拿出皮筋给他,西尔芙林很怀疑刚刚阿瑞贝格一直在看他笑话,说不定觉得他这样别扭地走路很好玩。

    这人的生活是多贫乏多枯燥无味,才会如此热衷于在自己这种毫无趣味的人身上找乐子,西尔芙林心想,总觉得那张常常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的皮囊下,有什么恶劣因子在蠢蠢欲动。

    他拿过皮筋,重重地说了声“谢谢”,全程没看阿瑞贝格一眼,然后扯起风衣,蹲下身,多次试图捆住裤脚,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果然对这种手艺活一窍不通。

    阿瑞贝格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气恼,笑着弯腰从他手里拿回了皮筋,温柔地说:“我来吧。”

    然后干脆利落地帮他把两边裤脚固定在了沾不到泥的合适高度。

    他倒是意外地擅长这些……

    西尔芙林抿唇低头看他,再一次道了谢,这次没那么不情不愿,也没有气恼意味,在阿瑞贝格听来甚至有些乖巧——当然,西尔芙林本人是决计不会承认的,如果他也能“读心”的话,他绝对会认为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阿瑞贝格疯了。然后很诚恳地对阿瑞贝格提出去医院查看是否得了认知障碍方面相关疾病的建议。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擅长这些,我一直以为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小时候手工比赛我向来是倒数。”阿瑞贝格站起身,带着西尔芙林沿着崔维斯留下的记号加速追赶,同时,他再一次从西尔芙林脸上读出了他的心声,并笑着回复。

    “你还会得倒数?我以为你是面面俱到的贵公子优等生呢。”西尔芙林的语气带着点做作的惊讶。

    阿瑞贝格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也是最近才发掘我还有这方面的潜质的——从你来到我们队伍起——看来你确实是小福星,让我觉醒了潜在技能。”

    西尔芙林这时候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对阿瑞贝格的称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冲阿瑞贝格挑挑眉,说道:“叔叔,你真的很擅长照顾人,这应该是你与生俱来的特质。”

    阿瑞贝格发出颇为爽朗的笑声,然后回身快速摸了摸西尔芙林的头,“小朋友,叔叔平时不这样,是你让叔叔父爱泛滥了。”

    “这种便宜也要占——我认为你已经过了占‘父子’类便宜的年纪。”西尔芙林凌乱了,等反应过来后,开始为自己没躲开任由阿瑞贝格像撸猫一样撸他的头发而感到懊悔。

    “重点错了小朋友,我强调的是你很可爱,可爱得让我不知所措了——另外,我认为我还年轻,任何种类的玩笑都没过时。”阿瑞贝格边开玩笑边带着西尔芙林加快了步子。

    关于阿瑞贝格有没有不知所措这个问题,从西尔芙林的视角来讲,他会给出相当肯定的否定答复,但他西尔芙林确实被这一番嘴炮攻击打得不知所措了,他甘拜下风,选择闭嘴闷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突然碰上来折返回来的崔维斯。

    崔维斯神情严肃地跑过来,开口的话让他们一惊。

    “我们在前面找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

    ……

    “深部组织损伤,贯穿骨骼和内脏,看伤口形状和特征,是典型的箭伤——凶手还把箭矢拿走了。”兰亭叉腰开口,皱眉有些不忍心地看着这两个孩子的尸体。

    “他在狩猎。”西尔芙林抱胸倚靠在一边的树上,“可以把照片发过去比对,看看是不是失踪的那群孩子里面的,如果是的话,绝对不止这两个。”

    “那位家长对情况不是特别了解,目前只知道她家小孩和一个叫安娜的女孩玩了游戏,我看了照片,不是他们俩。我们来得太匆忙,还没有对受害者信息掌握完全,不过我在来之前已经让他们迅速去查还有谁参与了这次游戏,现在应该差不多有结果了,乐衍,你让他们抓紧把相关信息发过来。”阿瑞贝格说。

    乐衍点点头,拿着手机指了指外边:“我已经拍下来了,我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

    “我去周边再找找看吧,我不会迷路。”兰亭觉得氛围有些窒息。

    “福加陪着去吧。”阿瑞贝格看出兰亭的不适,指了指福加,示意他跟上去。

    崔维斯继续检查着尸体,西尔芙林盯着旁边的草地发呆,右手食指却在不断敲击着左手手臂,频率慢慢加快。

    “你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对吗?”阿瑞贝格走过来,对着西尔芙林说,眼神却始终落在那两具小孩尸体上。

    他靠在西尔芙林旁边,语气随意,就像老友闲聊:“之前你这方面的知识都是停留在理论方面,来到调查局之后才算是真正接触到、触摸到,虽然你是以特聘的方式来到这里,专业知识远超我们大部分人,但抛开这些不谈,单从阅历来看,其实就是初入职场的实习生,没有人天生就会对同类的尸体免疫,你却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平静,没有害怕、恐惧、怜悯、恶心,对于这种情况,一般我们有两种解释——天生的恶魔或童年受创者。”

    “我一点也不认为你是前者,但我也不想未经允许胡乱解读你的过往经历,其实我们组员也私下聊过你的这点,他们都很佩服你强大的心理,但我其实有点担心,你其实是有情绪波动的,尤其是看到小孩的尸体,但你选择了压抑,下意识地忍耐,而压抑忍耐的情绪,就我来看,我可能偏向认为是焦虑?”

    “我不会强迫你什么,也不会要求你什么,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无论何时,你只要想聊一聊,无论什么,单纯喝一杯酒也行,都可以来找我。”

    西尔芙林沉默了几秒,然后侧过脸笑笑:“主管大人还提供心理健康诊疗呢。”

    “主管大人什么都提供,肯定会给我们上级特聘专家服务好的,就是不知道我们小博士肯不肯赏脸了。”阿瑞贝格也笑。

    “那西尔博士有空会去光顾的。”

    这是同意了。

    “荣幸之至。”阿瑞贝格左手置于后背,右手在空中懒懒地绕了两个圈,然后轻贴在胸前,微微欠身,笑着行了个简易的绅士礼。

    西尔芙林心情轻松了点,刚准备继续回两句,就见崔维斯对他们招了招手。

    “本来觉得这种猎杀方式已经可以排除这个凶犯与家庭纵火犯是同一个人,但刚刚还是草率了——”崔维斯掰开伤口展示给他们看,“伤口周边有灼伤痕迹,看来还是带火的箭矢。”

    “这倒是特别——不过他的犯罪既然与‘火娃娃’童谣紧密相联,那贴近相关元素也不奇怪。”西尔芙林俯身看了看。

    “这个伤口深度和形状,像是从高处往下射的——”

    没等他说完,阿瑞贝格猛地搂住他的背把他往一棵大树后面带,边对着崔维斯大喊:“躲开!”

    一支带火的箭矢破空射来,狠狠扎进泥地里。

    “他是疯了吗?他这样不怕引起森林火灾吗!而且他这是在袭警,胆子未免太大!”崔维斯躲在他们旁边的一棵树后面,皱眉喊道。

    “他不会毁了这片林子的,那样对他百利无一害,看来他对自己的‘狩猎’技术非常自信。”西尔芙林冷冷说道。

    然后他突然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低声对阿瑞贝格说:“有点儿勒,透不过气——你可以放手了。”

    阿瑞贝格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神经有点紧绷,看到那支箭直直朝西尔芙林射过来时心里抖了抖,现在缓过劲来松开西尔芙林,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

    “没事——谢谢啊。”西尔芙林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尴尬,道了谢之后就转移视线看向箭矢。

    “他想恐吓我们——像恐吓那些志愿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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