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芯觉得最近的日子，简直是把吃、睡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晚上刚被某个精力旺盛花样百出的黎楚闹腾得够呛，感觉身体手臂被掏空。
这大清早的，刚把那个小陆琪送去幼儿园，回来给自己觅食完回来，就瞥见客房门虚掩着。
客房里，黎皎霸占了昨天小陆琪睡过的小床。
熬了个通宵女霸总，连自己家都懒得回，直接拐进了隔壁弟弟家。
此刻她正毫无形象地摊在柔软的床铺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气场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疲惫。
她听见动静，勉强掀开一只眼皮，看清是程芯后，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过来，陪我躺会儿。”
程芯：“......”
有种陪完弟弟，又陪姐姐...
程芯在床边空出的那点可怜位置上躺了下来。
床垫因为她的加入轻微凹陷，黎皎立刻像只找到热源的猫，往她这边蹭了蹭。
程芯侧过头，看着黎皎闭目养神的侧脸，那精致的妆容被疲惫取代，却依旧难掩那份骨子里的强势。
女霸总也不是那么好当啊，现在都是卷的时代，霸总也是要卷的。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就在程芯以为黎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身边的人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剧情跳得有点快？”
程芯一愣：“嗯？”
黎皎依旧闭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剖析：“好多关于主角线的东西，好像被按了快进键，直接跳过去了。”
“从你告诉我，我们可能活在一本书里的世界开始...我就一直在验证。”
程芯屏住呼吸，等着她的结论。
黎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玩味又有点疲惫的笑：“然后我发现......这个世界，它可能不止一本书。”
顿了顿，抛出一个更具体的问题，“你不觉得，我和陆子逸这情节发展，有点眼熟吗？”
程芯看着黎皎，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网络小说标签。
重生复仇，豪门虐渣，女强爽文。
青梅竹马，救赎男配，男二上位。
这不就是黎皎本人的写照吗？
黎皎肯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悠远，“上一世是我的，这一世还是我的。不是我的......”
“这一世我怎么努力争取，似乎都会被某种无形的规则拨乱反正，怎么都得不到。”
她看向程芯，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所以，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把黎氏......还回去。”黎皎说得轻描淡写。
就让它烂在二伯手里吧。
程芯惊讶地微微张嘴，但随即眼神就坚定了下来。
不管黎皎做什么决定，她们俩，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荣辱与共。
“傅家那个躺了快几年的植物人，被我提前弄醒了。”
程芯：“！！！”
钱娇娇孩子的亲生父亲醒了？
“果然。” 黎皎像是验证了什么有趣的猜想，指尖轻轻敲着床沿，“不同的书里也讲究一物降一物，上辈子，钱娇娇和北辰，就是栽在傅寒擎手里，最后连骨头渣都没剩，就连我......”
她很郁闷的笑了笑，“上辈子好不容易抢到手的黎氏，不到五年，被他搞破产了。”
“现在，傅寒擎被我提前弄醒了，钱娇娇提前下线，是不是就显得......很正常了。”
“还好，我还有陆子逸可以啃。”
程芯顺着她思路往下捋，下意思的问：“照这么说...这个傅寒擎，岂不是......”
黎皎眯起眼睛，“十有八九，是某本书里的大反派，还是那种心狠手辣，智商超群，能让主角团都头疼的终极BOSS。”
谁家正经男主会被人算计到躺床上当植物人，还被人乘虚而入生下一个孩子。
黎皎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啧，上辈子我怎么就没发现。”
这么劲爆的八卦和剧情就发生在身边。
程芯看着吃瓜的兴奋劲，忍不住问，“你会介意生活在书里吗？”
黎皎闻言，转过头，对着程芯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慵懒，自信带着点睥睨的意味，又透着一丝豁达的狡黠。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她微扬的唇角上。
程芯瞬间就懂了。
有什么好介意的？
爱的人都在身边触手可及。
换种思路，那些所谓的剧情、主角、反派，不过是生活的背景板罢了。
而真实世界的人未必有她们这般圆满。
黎皎笑着，重新闭上了眼睛，舒服地往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绵长。
程芯看着身边秒睡的女霸总，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是啊，管它什么书不书的，活在当下，有吃有睡有爱，就是圆满。
她也安心地闭上眼睛，准备在黎皎均匀的呼吸声中，再补个美美的回笼觉。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懒洋洋地洒在程芯刚泡好的花茶上。
手机在桌面上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程芯挑了挑眉，随手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赵枫。
在她条件反射想挂断的前一秒，赵枫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急促响起：“钱娇娇想找你聊聊。”
程芯的目光瞟向卧室方向，黎皎还在补觉。
她站起身，拿着手机悄无声息地走到院子里，繁茂的花木隔绝了室内可能的声音。
靠在凉亭柱子上，语气平静无波，直接报出了一个时间和店的地址。
自家的店高清像头，地段繁华。
而且店员相熟，带上两个保镖，相当安全。
赵枫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犹豫：“娇娇，她说能不能去她指定的地方，她怕......”
程芯直接打断，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赵枫，不是我选的地方，我不会去的。”
“而且，如果她跟我玩花样，这个电话挂断下一秒，我就会直接打给警方，举报你藏匿通缉要犯，你觉得，是你带她来安全，还是让警察去请她更安全？”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能听到赵枫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他妥协了，声音带着疲惫：“...好，按你的地方，可以不报警吗？”
程芯思忖片刻，指尖轻轻敲着冰凉的柱子。
钱娇娇找她？
还通过赵枫？
这里卖的什么药？
她倒是真想看看，这位女主穷途末路之际，还能吐出什么来。
半小时后，程芯抵达咖啡馆，径直上了二楼。
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一个穿着宽大连帽衫，戴着压得极低的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缩在那里。
是钱娇娇。
周围没哟赵枫的身影。
程芯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
店员离开后，整个角落只剩下她们两人。
程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开门见山，“说吧，找我什么事？”
钱娇娇似乎被她这份直白噎了一下，口罩下的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发出声音。
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眼神透过帽檐缝隙，慌乱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看向程芯。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钱娇娇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很久。
“我前两天...做了个梦.....”
钱娇娇不放过程芯的表情，在她脸上看不出惊讶，只有然后呢....
梦里，她成功了。
把碍眼的程芯和楚玥怡都弄进了精神病院，折磨得生不如死。
然后，她和傅北辰过上了梦想中的恩爱生活，傅北辰甚至接受了她的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但好景不长，那个躺在傅家老宅的植物人——傅寒擎，醒了。
如同噩梦降临。
精神病院那边也东窗事发。
傅寒擎揪着这事不放，让她如同丧家之犬。
只有赵枫还愿意给她一个藏身之所。
就在傅北辰帮她安排好逃往国外的路线时，傅寒擎那个疯子却抢先一步，把她抓了回去。
关在一个暗无天日地牢里...
钱娇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神涣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梦境。
他是个有严重的心理洁癖的疯子，情绪稍微有点波动，就喜欢......就喜欢看人折磨她......
她哭着求傅寒擎，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她。
傅寒擎却冷漠地告诉她，傅北辰和孩子早就丢下她去了国外，过得逍遥自在。
“我不信，我不信北辰会这样对我。” 钱娇娇激动地低喊。
梦境里，直到几年后傅北辰再次出现，亲口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与她恩爱，不过是利用她套出楚玥怡被关押的位置。
他质问她，把楚玥怡害得那么惨，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她才如梦初醒，自己本来就是给楚玥怡当替身的啊，从小到大心头的白月光，没到手，即使在泥地里滚过一次，也还是心头皎洁的月亮。
可跟梦境里不同的是，这个世界楚玥怡没有出国，改了名字，和陆子逸结婚了，还把黎氏牢牢抓在手心里。
黎楚没有出事，还娶了程芯。
没有变化的是，黎皎依旧是傅北辰得不到的白月光。
自己能做这种梦，是不是黎皎也做了同样的梦。
所以改变了那么多。
钱娇娇突然越过小桌，一把抓住程芯放在桌面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程芯，你救救我，这辈子我没有害你们，我没有把你们送进精神病院。”
“可...可黎皎她知道，她知道上辈子的事，她不会放过我的，不会帮我的”
她的眼神死死锁住程芯，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只要程芯肯开口，黎皎不会为难她，傅北辰就愿意给她弄逃出国的手续。
程芯被她抓得有点疼，皱着眉，毫不费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看着眼前这个精神濒临崩溃的钱娇娇，心里没有同情，只觉得一阵索然无味的疲惫。
毕竟是书里的女主。
冥冥之中，或许真有什么‘天道’给了她一点预兆。
程芯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猜测她大概和自己一样，梦见了所谓的走向。
再想想黎皎口中那个提前醒来，手段狠厉的傅寒擎...
钱娇娇梦里是书结局之后的事，恐怕就是落在了他手里，并且下场极其凄惨。
程芯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她更加冷静。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没办法救你，你做的事情是犯法的，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你。”
“不，我不能回傅家，傅寒擎会折磨死我的，他会的。” 钱娇娇惊恐地摇头，梦里的折磨让她刻骨铭心。
“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赵枫，我把赵枫让给你，我不跟你争了...”
程芯差点被这句‘让给你’给气笑了。
无语地看着钱娇娇，脑回路怎么还停留在八百年前抢男人的戏码上。
“我建议你，”程芯打断她的胡言乱语，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去自首。”
钱娇娇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芯看着她，清晰地分析给她听：“钱娇娇，你听清楚，现在对你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牢里。”
“现在是法治社会，牢里条件再差，有狱警看守，有规章制度，寒擎再有本事，他的手也伸不进监狱里去害你，你在里面，至少能保住不被折磨。”
“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等你出来，如果赵枫那时还愿意等你，让他想办法送你出国，改名换姓，重新开始，这是你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
钱娇娇呆呆地看着程芯，眼中的疯狂和恐惧渐渐被一种迟来又冰冷的理智取代。
她似乎真的在思考程芯的话。
傅北辰已经彻底抛弃她了。
赵枫的耐心和感情，在她日复一日的歇斯底里下，也快耗尽了...
她还能依靠谁？
程芯说得对...监狱，似乎...真的是个避风港。
看她似乎听进去了，程芯端起柠檬水喝掉最后一口，站起身：“你抓紧时间做决定吧，我想，以傅家和警方的能力，你藏身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娇娇，眼神平静无波，“这次见面，我就当没见过你，但是下次，无论在哪里再看到你，我会立刻报警，并且...同步通知傅家那位。”
“就是不知道...警察和傅寒擎，哪一个会先抓到你呢？”
不再看钱娇娇瞬间惨白的脸和惊恐放大的瞳孔，转身，步伐轻快地走下了楼。
楼下，保镖们无声地起身，簇拥着程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