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

    那人带着面具,一袭黑衣几乎将他隐匿在角落的黑暗里,他看着刚刚闹剧一样的场景,默不作声,仿佛在品味它的荒诞,品味故事主人公背后的故事……

    那个人几乎与燕明秋同时起身离开,于是燕明秋放缓步子,希望那人走到他前面,好让燕明秋能够知道他要去哪里,做什么,和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面具人走路的步子很轻,他看着像张纸一样单薄,肩膀瘦削到像突出的山脊。他走出流音阁,燕明秋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光从云的罅隙间漏下来,却不是辉煌耀眼的,而是似霭霭轻尘般的浅淡和灰蒙蒙。

    雨过了,只留下空气里浓烈的雨后气息和微凉的水汽。

    雨去人来,街道上的人又开始聚集。面具人偶尔会在一些卖糕点的摊位前停下,但他只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外,一句话也不说,和四周所有事物都格格不入,看一会儿便离开。

    他走过几段人流密集的路,最后绕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从偏僻的小门里进去。

    门口的石砖间塞满了青苔,湿漉漉地散发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围墙剥落了岁月,站在一旁可以看见角落里冒出一角的茅草。

    这是赵府的偏院,刚刚死去的赵省元的家。

    门被带上,没办法从这里进入,但这件事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弃,燕明秋踩着巷子尽头堆着的杂物翻上墙,院子里的杂草零零落落地长着,已经快齐人脚踝,老树断枝,残花落叶。

    院子里只有一个屋子,破旧,墙体焦黑,碎瓦和茅草混用盖在屋子上。下人端着匣子很不耐烦地放到小屋子门口,离开时走得很快,生怕慢一步就沾上晦气。

    燕明秋上去的位子很偏,几乎被杂乱的茅草挡住了大半,院子里的人也不大会注意到。

    他利落地翻下来,躲到一旁,恰巧面具人把门推开一个缝,从缝里伸出手,把匣子提进去。

    燕明秋走到附近,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中草药味,有点清苦干涩。

    “跟了一路,不进来坐坐吗?”

    门内响起一道声音,竟和他猜想的声音有些许不同,虽有些阴郁,带着终日不见日光的潮气,但除去这点,他的声音听上去干净得很。

    面具人早发现了,他由着燕明秋一路跟在他后面。

    燕明秋本来就不是什么会武的人,根本不会隐藏自己,他个子还高,比别人都显眼,注意到他不是难事,但一路下来,面具人从未回头,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发现燕明秋。

    除非这又是一个不简单的人,或他从一开始就料定燕明秋会跟上来,甚至他就是故意让燕明秋跟过来的……无论是哪种情形,都说明里面的人不是善茬,这件事比想象中更复杂。

    假装不在定然没用,既然他要燕明秋来,那么燕明秋便从他的意,看看他要做什么。

    燕明秋推开门。

    面具人正在烹药,炉子下星火跃动,飞萤般四溢。陶罐里的药沸腾着,药沫子顺着陶罐流下。炉子里的光隐约照亮他的半张脸,在炉火闪动间忽明忽暗,他额头上蜿蜒着一道恐怖的疤痕,像大周死刑犯被烙上的印记一样丑陋不堪。

    “宁王殿下真是好雅致。”他打开药罐盖子,一股苦涩的味道直扑面门,“想必您很好奇我是什么人吧?”

    “赵家的庶子,赵明瑜。”燕明秋说,传闻赵家庶子阴郁丑陋,重病缠身,几乎不出门,赵宰相几乎不提起自己的这个孩子,他是一个不可以被揭开的污点。只是燕明秋没想到他竟然住在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

    “不错,看来你也没愚笨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他转头看向燕明秋,那道丑陋的疤隐匿到黑暗里,“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这个人和死掉的那个人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他刚才在看热闹,他弟弟的死是不是他干的?’”

    “是。”燕明秋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怀疑与猜忌,“但我觉得你一个人做不到。”

    赵明瑜没有被怀疑与拆穿的尴尬和害怕,反倒是笑了笑,没有否认。他不说话,也没有赶走燕明秋。一股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仅仅是为了确认他的怀疑,那根本没必要把燕明秋引到自己的房间里,除非……

    燕明秋的身体像动了起来,可手还没碰到门框是就听到外面的怒斥声。

    “赵明瑜呢?!他今天去过哪些地方!”——是赵宰相的声音,燕明秋认得,要是让他知道宁王在他最讨厌的儿子的房间里,这件是恐怕就要麻烦起来。

    下人回道:“他今天去过一趟流音阁,刚回来没一会儿。”

    “平日里倒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从不出门,他弟弟出事,他倒是出门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燕明秋走都走不了,赵明瑜看到自己得逞,笑着冲燕明秋指了一个地方,示意他躲过去,他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办。

    这个位置很隐蔽,地上还有拖动后留下的痕迹——显然他连燕明秋需要躲起来这点都算计到了,特意动了东西腾出一块为主让燕明秋躲。看来赵明瑜对他们恶劣的父子关系很自信。

    门几乎是被踹开的,这个破旧简陋的房子突然让人觉得它摇摇欲坠了。

    “赵明瑜!你就那么善妒吗!他是你弟弟!”

    赵宰相脸上倒没什么悲伤,官场里呆久的人大多如此,功利高于情感,所以这会儿的赵润生心里,愤怒的情绪占上风。悲伤一般是留在朝堂上做戏用的。

    “少给我认亲,还有,我哪里善妒了?嫡出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他才是那个——”

    赵润生恼羞成怒地打断他的话:“闭嘴!我问你,你弟弟的死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赵明瑜嗤笑道:“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体杀得了谁?”

    “那可不知道,毕竟你和你妈一样,心眼多。”

    赵明瑜的脸色在赵润生提到他母亲时沉下来,他语气森森问:“现在想起我妈了?当初起火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我跪在门口求你给我钱让我葬了我母亲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你和那个女人——”

    “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来说!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赵明瑜扯出一个笑,“我不会成为也不会理解你这样麻木冷漠的怪物。”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传来下人慌张的尖叫声。赵明瑜听到后突然露出愉悦的笑。

    赵润生看着赵明瑜脸上逐渐扩大的笑意,心里暗叫不好,和不久前的燕明秋一样的感受。

    他推开门,下人脸色惨白地喊道:“棺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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