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

    燕明秋在裕来酒楼里找了座,抬头一望,视线就能穿过二楼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见那道雕花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双白皙的手和手腕上环绕的伤疤,蜿蜒着,像落在手腕上轻柔的吻。

    “坐,都坐,别客气。”燕明秋身后响起一道醉气熏熏的声音,紧接着一群人围着他身后的桌子坐下,吵吵嚷嚷大谈江湖八卦,艳楼美人。

    燕明秋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理了一下衣襟,默默挪到桌子的另一侧,既能抬头看见肆号间,还能看见旁边那群酒鬼。他抿了一口茶,余光瞥向邻桌。

    为首的人穿着青衣,脸上有一个黑色痦子,他搂着旁边的人,醉得有些语无伦次。王丰全,燕明秋不了解他,他只知道王家是做玉石生意的,以及一些豪门八卦。比如王丰全貌似那方面不太好?据说他爸现在也不太行。

    燕明秋不自觉地把视线往下移,没多久就移开。看不出来什么,这种事情太邪门,简直像被诅咒了。

    “易无退呢?还没来!”

    “没规矩的东西,考中了就忘本。不过他也没胆子不来!嬖籍还在你那里呢!”

    王丰全放下酒杯,环视一圈,“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我,他四年后还要再考一次……”

    寒门文人想要中举,入朝做官,几乎默认需要攀附豪门大家,得到高官豪门的赏识。王丰全几年前拿了个榜眼,但他没去做宫里的苦差事,很机灵地留在家里,帮寒门文人的那点事儿。

    “是,是,没了您,他现在应该在田地里干糙活吧。”

    王丰全给自己倒了杯酒,脸上表露出嫌弃的神色:“我都不好意思说,把那上等狼毫送他,我要心疼好半天,他手上那层穷茧子简直是来糟蹋笔的!”

    他们开始聊易无退。燕明秋听得认真,手里端的茶杯渐渐凉下去,茶叶干在杯底。肆号间的门突然开了,燕明秋的注意瞬间被牵走,他盯着肆号间看,齐从意很快钻出来,把门带上,迈着轻快的步子,两步并一步,从楼上跑下来。

    没有别人,只有齐从意。齐从意轻车熟路拿了酒。一楼人多,站着的,醉了酒蹲着的,酒杯举得比头高……他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动作轻盈。

    忽然,门口方向传来尖叫声,拥挤的人群向里压缩,很快,人们开始推搡,让出一条路来。燕明秋站起来,被挡在人群外。他望过去,一个浑身泥污的人直直走过来,脸上是抹开的血迹,已经凝结成黑块了。铅灰的双目无神地凝视着王丰全一群人,仿佛结了一层翳。

    王丰全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眼底浮现出一丝恐惧,酒杯掉在地上,碎成无数块小瓷片。

    易无退很自然地站到一旁,看向王丰全,声音低哑道:“抱歉,出了点事,来晚了。”

    王丰全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那点恐惧一扫而空,立马摆起架子,说:“什么事情,那么麻烦?让自己主子等你那么久,还是说……觉得自己要当官了?先摆起架子来了。”

    “摔了一跤,怕来得太迟,衣服没换就来了。”

    王丰全彻底没怕了,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他的衣襟,面露嫌弃,说:“你让我丢脸,你知道吗?”

    易无退眼神一暗,仍然低着头,恭顺地说:“抱歉。”

    “只会抱歉啊?不服吗?”

    易无退低着头,缓缓跪下来,伏在地上,头轻轻磕在地上:“没有。”

    王丰全听出他咬牙切齿的意思,火气窜上大脑,他几步走上去,猛地踩上他的头。易无退双手撑着地,双眼通红,他不想磕头。

    王丰全气得又用力往下踩,吼他:“嬖籍是你要入!现在不乐意了?!我告诉你,除非你还得上那一百二十两银子!”

    入嬖籍的人,这一生都将不再自由,他们的钱和身体都属于自己的主子。除非遇到恩人愿意把他们赎出来。

    易无退眼前昏暗,双眼胀痛,黑暗中仿佛有血色蔓延。鼻尖有血味萦绕。他好像坠入一片黑暗,雨冲涮他的后背,他跪在地上,周围是昔日友人掉落的头颅,他们张着嘴,嘶吼喊叫着,巨大的震颤几乎要把易无退的灵魂撕碎了。

    “我……我不要……”他几乎是哽咽着吐出尾音。。

    王丰全嗤笑一声,说:“这时候有骨气了?没有我,你可考不上!”

    闻言,易无退浑身一颤。他挣扎着,那股情绪马上要喷薄而出。

    他强撑着想直起背,额头沁出密密麻麻汗珠,忽然他抓住王丰全的脚踝。被抓的王丰全有一瞬恐惧,很快,他嫌恶地反复踢着易无退。

    “松开!疯子!”

    “不要!”他小声压制地反抗着。

    “松开!”

    易无退忽然爆吼一句:“我他妈是自己考的!”

    “你做什么白日梦?!”

    “我他妈是自己考的!”

    易无退挠他的脚踝,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操,你在干什么!?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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