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秋离开赵府后,去了赵明瑜口中“出事的地方”,但他看到的只是闹剧散去后的余韵,人头攒动,有很多和他一样来晚的人。赵省元的尸体被抬走,酒楼里的说书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发挥了,洪亮的声音隐隐约约穿透街道。
“传说,那白鹊是天神派下来的使者,他……”
一股无名的烦躁升起,他的视线在人群里游走,最后锁定在一个眼熟的身影上。拉着草药,步履蹒跚的老头,他走得慢,说不定看到了点东西。老头离他有些距离,时不时会被人流藏起来。他向老头走去……
这时候外面的人不多,很多人都跑上街看热闹去了,零零星星的那批人都在专注听说书人讲故事。
“老人家。”燕明秋叫住他,“您看到刚刚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老人往前探探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大声道:“什么?”
燕明秋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哦哦,刚刚啊,赵家那个小儿子……就是那个混球的棺材翻啦。咻一下,白鹊打了一支箭在棺材上,抬棺的被吓到,松手跑了。那个混球从里面掉出来,一件衣服都没有,还被绑起来了,绑成跪着的样子……”
“你有看到箭是从哪里打下来的吗?”
老人皱眉,抬头转一圈,环视一遍后,犹犹豫豫地指了指东边,酒楼附近一带。“太突然了,谁看得清,好像是这个方向。”
老人看向他,浑浊的双目里带着探寻的意味:“你也想找白鹊?”
燕明秋靠近些,问:“也?”
老人点头:“我在这条街上走了几十年,看了那么多人,你不是第一个想找出白鹊的人,想找他的人多了个去了!但没有人成功。”
……
一枚棋子到位了。
等燕明秋真正进入酒楼已经是半盏茶后的事情。楼里的人多上不少,不少人隔着酒桌高声阔论着自己的酒后见解。酒楼是齐家的产业,装潢豪奢,倒是和齐家的路像得很。齐沃年原本只是个连米都快买不起的县衙小官,启元四年,文德帝出访时遇刺,齐沃年救下文德帝,事后贶黄金百镒,一夜飞黄腾达,不久后就罢官从商。
所有人都笑他俗,连带着把他儿子齐从意骂上,俗,俗不可耐。
燕明秋边走边思索,如果箭是从流音阁二层射下来,那么目标只有几间房,他从木廊的一头向另一头走,壹号间隐约传出吵闹声,贰……
他停在第三间门口,门后是一片寂静,门开了一条缝,只可以看见一个火盆,里面有没烧干净的值钱,旁边放着一个金带平安签,应该是从长灵寺求来的。
燕明秋走过去,还没仔细瞧,旁边就跑来一个小厮,赶忙拦下他。
“抱歉,这个房间您不能进。”
燕明秋烦躁地握住剑柄,但没有硬闯,问:“为什么?”
“裕来酒楼里有几间是不能进的,齐公子吩咐的。”
燕明秋皱眉,正想着法子呢,一个熟悉的人三步并两步跑上来,手里端着一盘桂花糕。青色的衣裾飞扬飘起,远远的,就好像能感受到外面潮湿的气息。
照他的性子,是定然不会停下的。燕明秋眼疾手快拦下他。齐从意仿佛早有准备一样,潇洒地停下脚步,衣角撩起一阵风。偏他还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这是……?”
“见过齐公子,第三间……”
齐从意正色:“这一间,被一个贵人买下来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说完,他灵巧地绕到燕明秋一旁,手一勾把门拉上,燕明秋试探探寻的真相被隔绝在门后。
燕明秋皱眉,说:“多少?”不让进去,那先买下来再说。
齐从意思索一下,回:“若你早着来倒还好,但现在啊……裕来酒楼的这间房子的钱一直是按天结的,这个贵人可是买了足足二十年,现在才过去十年,算一算,你要付……”他比了一个数字“这个价。”
握剑的手攥紧,这个白鹊究竟什么来头,这个价格快赶上他的王府了。
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缺钱进行不下去。
“您别难过,他也不是一次性付清的,每月都会来送银子。”
见燕明秋盯着自己,齐从意好心提醒:“你在看这个吗?”他把那碟桂花糕往上抬。
“不——”
齐从意展露一个笑,看着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我和朋友吃个饭,就不多陪了。”说完,他端着桂花糕从燕明秋身边绕了大圈离开,走向肆号间。他只开一个缝,好像藏什么宝贝似的,生怕别人看见。
燕明秋面带问号,他有一瞬的疑惑,是他太正常,还是齐从意太不正常,每天和开屏孔雀一样,举着一身翎毛追着人撞。
燕明秋只看见一只手,伸手拿茶杯。白得像象牙,纤长,骨节分明,几乎一眼就可以断定手的主人相貌不凡了。只是那手上有着一道很浅的疤。
吱——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