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家里那个送给我?你舍得?”
陌生男人的声音含着藏不住的觊觎,话让人恶心的反胃。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后,另一道甜腻腻的嗓音随之响起。
“春导你说什么呢,不过一个Beta而已,家里也不是特别有权势的,也哥怎么可能不舍得。”
“是吧,也哥~?”
梁木立在门外,攥着房卡的手微颤,死死盯着那扇没掩上的门,只觉得浑身发寒。
时间像被按了暂缓键,梁木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良久,听到了那道自己熟悉到入骨的声音。
“……当然。”
——
梁木呆坐在车里,漂亮的眸透过淡黑车窗死死盯着走出门的两人,唇瓣被他抿的泛白。
远山黯淡,淅淅沥沥落了雨。
酒店外,矜贵高傲的男人垂眼,耐心扶着怀里温软娇小的人下台阶,熟悉的今早还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此刻换了地方,正轻柔搭在Omega肩头,爱怜的意味浓重。
这个位置太好,哪怕梁木眼里已经起了雾,也依旧能清晰看到那人眼底的柔和笑意,鸩毒一样,只一眼就让他心口疼的喘不过气。
分明…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他的爱人,是他已经过了法规审核的丈夫,是…他的Alpha。
梁木的记忆有些乱了,他没有信息素,腺体也干扁萎缩,因此哪怕精神力暴动的厉害也做不到泄出信息素平缓。
眼前的画面一闪一闪,有高中时这人的笑,他披在自己身上散着玫瑰跟酒味的衣服,大学时篮球赛后那个很紧的拥抱,夕阳的晚霞打在他好看的眉眼,毕业后那枚现在还戴在手上的戒指……
太多太多,却终究被眼前的一幕打碎,再拼合不起来。
“林清也…”
“为什么……”
车内,嘶哑的声音低低呢喃。
……
解除婚姻关系的申请被撕的粉碎,林清也眉眼带着慌乱,一次次向他道歉,解释自己只是做戏,只是想让他吃醋。
可这样好笑的理由不能说服情绪失控的梁木,眼见人泪流了满脸,林清也无措又后悔,上前一步想抱他,收拢手臂时却落了空。
林清也看着眼前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好像真的做过头了。
“梁木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你不是说喜欢灯吗,我买了,我前些天就买了,一直放着想给你个惊喜,我不攒了,我们今天就放好不好?”
“你不要哭,我带你放灯好不好?”
左说右说,林清也有些希冀地看向梁木,眨眼眸里的光就灭了。
“…乖,你别哭了……我去院子里放灯,你去再打印份申请…好吗?”
快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林清也喉结滚了滚,攥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去吧,再印一份,印出来我就签字。”
梁木的泪止住一瞬,随即却是流的更凶。
林清也仓皇转身往外走,不敢再回头看他。
等到梁木拿着打印好的申请出来,就见他像模像样的托着灯,只是身上仍掩饰不住的狼狈,燥乱的情绪引得信息素外泄,满院子都是酒渍玫瑰味。
他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回头,只察觉到了暗戳戳往自己身上绕的信息素。
崩溃的情绪再次决堤,梁木重重挥散缠在周身的信息素,一字一句,隐藏下心底的悲伤跟委屈。
“我不想跟你耗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你偏要让我恶心你吗?!!”
林清也刚放飞手里的纸灯,还没等回头就明了了梁木的方位,指腹还留存着点灯时候叫火灼烧的刺疼,他倒像献宝一样咧着嘴笑,把那只手举起来展示给人看。
清河晏晏,那头歇斯底里的人白着脸,眸里映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林清也…你为什么还不满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我讨厌你了,我真的讨厌你了!”
“你自己亲口说的要我把送人,那你就快干啊?!你在这做什么秀,你恶不恶心!!!
居高位者从不会在意阶下囚的心里想法,梁木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人,情绪也愈发偏激。
距离被林清也一点点,毫不留情地拉近,熟悉到快刻入骨髓里的酒渍玫瑰味儿疯狂弥散,眨眼就浓郁到让人喘不上气儿。
林清也紧盯着梁木看,眼里黯淡一瞬。
梁木腿一软,跌坐到地上,下意识蜷缩起身子,头深埋进膝弯里,早被调教的完全的腺体却不由自主软化,身体也下意识对面前人生出名为“依赖”的情绪。
林清也蹲在他面前举着手,手掌对着梁木,懵懂又残忍的一遍遍向他央求。
“梁木,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他好看的眉皱成一团,矜贵的男人弯膝,身上昂贵的西装起了褶皱。
梁木颤着后缩,埋头不看他,直到后脊背抵上冰冷坚硬的石壁——那是眼前人给他造的笼子,而他不过是个可以随时随地丢弃的玩具,只等主人腻了那刻便会被粉碎,随后消散。
对于林清也这种人来讲,他这种Beta太过普遍了,普遍到哪怕失去都不会泛起波澜。
一向如此。
“别碰我!滚…滚开!!!”
手臂被强制掰开,随后是梁木紧攥在一起的指,紧接着手心又被塞进什么。
林清也把手塞进了他手里。
精心装点的牢笼里,怪物反倒更像个正常的存在,歪着头静待猎物落网,而后便是永无止境的混沌黑夜。
“原谅我好不好?你看,我们一起放灯,很漂亮的灯……”
“别不理我,求你了,理理我。”
像山涧落了雨,林清也话声里有哽咽,摩挲着梁木纤长的指,像以往无数个日夜一般无二。
“梁木,梁木…梁木……”
林清也不停地叫他,却只换来梁木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半晌,他眼底漫上绯红,拉着梁木的手轻颤。
“我……对不起…我一直都很爱你,对不起……”
“我只是想让你在意我,拽紧我一点,我一直很爱你……我惩罚自己好不好?别跟我离婚,我爱你……”
“梁木,我心不黑,是红色的,是干净的。”
一旁大片的玫瑰是他送给眼前人的礼物,此刻反倒成了他趁手的武器。
梁木还未来得及有反应,鼻尖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他下意识抬头,顶眼就是一束灿烂绽放的玫瑰。
被折断的花枝定在林清也心口,血从隐没的花枝底端渗出来,灰色衬衣被洇暗了大片,偏生正主又毫不在意,呕着血也要攥着梁木的手,力道越来越大。
玫瑰味的信息素炸开,梁木没过片刻就没了力,颈后的腺体突突直跳,手上抵抗的力一卸,那支玫瑰就又被眼前的疯子顶进一截。
林清也抓着他的手,引着他把指尖探向心口濡湿的布料,哀求的看他。
“不脏,红色的,很漂亮不是吗?”
梁木被他硬拽着手,指尖一次一次往伤口周围挤,隐忍的情绪终于炸了锅。
“林清也!想死就快死,干什么非要恶心我!??”
“上学的时候你就一直这样,到现在还是,你他妈要是不想动脑子干脆就别长,别这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
梁木红了眼冲他吼,眼里是翻涌不止的委屈跟悲伤,似乎还有些无尽的暗色。
闻言林清也却只是弯了弯眼,泛着血沫的喉咙发不出清润的声音,嘶哑的像风匣子,带着点他自认为的诡异的温柔。
“嗯,快死了。”他应着,眼一眨不眨,“再等等,别心急,S3腺体分化的Alpha不太好杀,再让我折腾会儿。”
先前被他放的灯飞走了,只剩下还未打开的,零散摆在地上,没讨得它主人的开心。
有血慢慢从他眼眶里涌出来,随后是双耳,逐渐把那张梁木看都不想看的死人脸盖成血糊糊一片。
林清也伸出另一只手抹了下,弄了满手血,没起到什么好作用,脸上的血色更匀了。
“对不起…”
“梁木…”
“有点丑。”
他嘟囔了一声,把那一掌心的血尽数抹在裤子上,才伸出去抓住梁木另一只空着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跟推大锯一样僵持了半晌,场面跟气氛都是说不出的怪。
终究还是林清也先忍不住开了口,还没等说话就又是“哇”一口血吐出来。
“可惜你是小Beta,我信息素味儿挺好闻的。”“算了,闻玫瑰花味儿也一样。”
林清也耸耸肩,放弃了,终于不再释放信息素去“淹”人,可他又老实不了,转头又开口道:“祖宗,咱放个灯呗?”
他示意梁木看,“老贵了。”
耳边那人的喘息声更急,却又没方才强了,梁木颤着手去够离得最近的那个灯,动作间林清也跟着他挪,胸口的玫瑰花叶一抖一抖。
轻薄的灯被毫无预兆的打湿一点,林清也倏然笑开,低咳着歪头去看正哭鼻子的人。
梁木垂着眼,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就泪哗啦啦的掉,跟林清也滴下的血一块儿糟蹋着那个灯。
“傻逼。”
“林清也,你他妈傻逼吧?!!”
梁木哑着嗓子骂他,莫名挨了骂的林清也一哽,索性精神因为失血也有点怠了,倒也生不起气。
梁木不再说话,拧着眉,瞧着像被人惹火了一样,冲的厉害,细看却又浑身都在颤抖。
浓过头的玫瑰味儿还夹酒味儿,臭死了,跟纯玫瑰的清淡味儿来讲比不了一点。
他像是嫌恶的扇了扇,林清也就又把他手握住,不让他动。
林清也拉着他的手在灯上用血写字,本来想写个长长久久,可惜还没等写完一个“长”就洇了一大块。
就这么一顿折腾,过多的血最后还是湿烂了灯纸。
虚弱的人面色白的吓人,总有种快透明了的感觉,梁木心颤个不停,终于舍得对他下了重手。
忍无可忍地打晕了本来也快死过去的人,把他扔给早就趴在窗边观察,又因为不敢惹他而没出来的医生,梁木往回走的步子有些急的踉跄。
…太臭了,他要回去好好洗个澡。
太臭了……跟林清也一样招人烦……
走了几步,梁木身子一顿,那边医生刚翻出急救针,就见这位又折了回来,把地上那坨烂纸捡起来,揉吧揉吧成一团带走了。
怪物铸造的笼子跟他一样全是血腥味儿,也就不想闻见的猎物乐意进。
纸灯没飞成,想跑路的人生了大气,责令某个蠢货把笼子重新落锁,继续被迫在黑暗里淹香味儿的第十七年零一天。
使用改造药剂后的Beta只能闻到心上人的信息素味儿,林清也老早就因为这个破了防,此后时不时就崩溃一次,跟神经病一样。
梁木病态般一下下揉搓被某人碰过的手腕,叫身上残留的信息素味儿熏的都想吐,好半晌才结束了蹂躏自己的行径。
不发达的腺体因为他的信息素勾引微微肿起,梁木没敢洗,待在后颈跟个浓郁的玫瑰味儿晶石一样。
安抚着自己睡下,半夜他又突然直挺挺坐起来,眼角还带着泪。
妈的,烦死了!!!
重重推了一把在床上昏迷着挺尸的蠢货,梁木这才在满屋飘香里翻了个身,死瞪了林清也半晌,不忿着合眼睡去。
林清也其实说的没错,S级的Alpha本就不多,S3分化的更是天之骄子,到这种程度确实还杀不了他,可却已足够让他受到重创了。
林清也这一觉可睡的够久,梁木天天被医生磨的耳朵起茧子,给他擦身子的动作简洁粗暴,本来没伤的肩膀都让他磕出几个紫青印子。
离着中秋还有几天的夜里,窗外突然一闪,随即是雷声炸响,生生把梁木从浅眠里惊了起来。
倾盆的雨来的急,梁木叉着腰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快速把林清也先前挂在阳台晾的“林清也”版棉花娃娃收下来。
可怜的小娃娃不过比手大点,被雨淋得面皮上深一点浅一点,笑眯眯的眼看的梁木气不打一处来。
“艹!”
某人还睡得心安理得,梁木快步冲过去,朝着他搭拉的脚又是一踹,那条直挺挺的腿被力道击的一弯,变了位置。
被子褶了。
梁木弯腰给人理被子,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少有的恍了下神,扯着被子的手顿在半空,半晌也没放下。
“冻死你算了…”
“怎么不流血流死你!”
气急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说话的人早泥鳅似的钻进了被窝,裹着半边被子拱进旁边那个冰块怀里。
别墅窗帘选错了,太薄,时不时的闪电能透进来,把暗色光影劈的四分五裂。
那些错乱的碎片投在身上,被子上,更多的是林清也脸上。
梁木睁着眼,许久许久,死寂的卧室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喃喃。
“喂,林清也…”
就一声,短促的没了下文。
湿凉的液体顺着鼻尖砸落,梁木吸了吸鼻子,又恨又怨。
温热的手慢慢攀附到另一人胸膛,指尖在那一片绷带处颤了颤,随后才把他紧紧抱住。
梁木不管他什么睡姿,只一味挤进林清也怀里,被他体温冰了一下,还气的直皱眉,拧着他脖颈上的皮肉转了好几圈。
没松手。
松软的被子没重量,保暖却是顶尖的,毕竟傻逼花了那么多钱。
很快,被窝里就被梁木暖热,连带着林清也也不那么冰了。
一夜再无变故,唯有某人梦里回望,本已模糊的往事在梦里偏偏清晰,就像早在心里描刻了千万遍,对面人的眉眼依旧,伴着清风徐徐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