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猝死了。
这件事很突然,你知道啥叫猝死不?猝死就是啪的一下,就死了,很快啊。
时清飘在自己尸体上空,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一脑袋撞死在冻豆腐上的尸体,无限悲凉地嚎叫:“能不能有人来管一管啊?我他妈的网盘还没有清啊!”
作为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前途未卜……哦不是,前途光明的大学生,时清身上汇聚了一切当代大学生的优良品质:脆皮、盲目乐观、不禁吓、容易屈服于任何势力,以及不知死活。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在尸体前守了六天六夜,没有人来认领他,最后终于被福利性地火化安葬了。
时清坐在自己的墓碑前发呆,开始思考哲学史上三大著名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大墓园是个远离市中心的公墓,除了固定节假日很少有人来拜访,静悄悄的,连卖花的都锁了门。
眼看太阳即将下山,时清突然感觉周边阴冷了起来,想到自己现在是个鬼,其他人死了应当也会变成鬼,那太阳落山后,墓地……
想着想着,他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他们是鬼我也是鬼!who怕who啊!”
话是这么说,当有人靠近的时候他还是一哆嗦,不存在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时清吓得直接跳起来,被那个人按住了。
……等等,按住?
时清呆呆地抬起头,保持着被制裁的姿势,淡杏色的薄嘴唇,高挺的鼻梁,锐利的下颌线,一双寒目星瞳……这是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男人。
时清是个无性别颜狗,什么叫无性别颜狗?不管男的女的是人的不是人的,只要是好看的他一概称之为,美女。
当然,眼下这种情况他不可能若无其事地跟美女打招呼,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怎么看都是正常人类。
“你……你为什么能碰到我?”
盯了人家n久之后,时清傻乎乎地问。
漂亮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靠得更近了些,看动作是想把时清揽在怀里。
在那一瞬间,时清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这种让人浑身不战而栗的来源正是眼前的男人!
“等等等等等!我们不合适!你这样我会报警的!”时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手,光速后退。
男人诧异片刻,看着他,莫名低笑一声。
“抱歉,事发突然,我只好用这种极端手段让你离开这个时空,以后或许不会再见了。”
他说着,眸子有些悲伤。
时清是一个对他人情绪很敏感的人,只要看到别人难过他就会心软,更何况面前的是一位美人儿。
时清想是不是自己太伤人了,心中暗自懊悔:“那个,你别难过,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问你是有事要我帮忙吗?”
沉默。
男人无言地看着他。
显而易见,在场的两人……一人一鬼里面更需要帮助的是时清这个小鬼。
时清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尴尬地摸摸头发,装作无事发生。
哦,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清恨死了自己的莽撞。
男人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这样说也没有错,有一个地方的子民在等着你去救他们。我想你现在肯定是一头雾水,但我不太好和你解释。”
“什么意思?”时清问。
这次,男人不再像之前那样颇为绅士地耐心等待,下一秒时清就两眼发黑地倒了过去,被男人结结实实地抱住。
意识最后停留的短暂时间里,他只听到男人饱含歉意的话语。
“抱歉……我真的很想多陪你一会,可是没有时间了。”
……
远远地,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
“该死的时空管理局,光让人干活不提供物资,又不给人,这样下去简直没法干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那不是躺着一个能入戏的么?”
躺着的那个?好像多少跟自己有关。
时清努力集中注意力,讲话声清晰起来,也近了。
“你说那个小孩?啧,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半大不大、乳臭未干的小孩!”
“咦?为什么?之前你不是说小孩很可爱吗?”
“你当着娘娘的面敢说她家小孩不可爱??”
“也是。不过那小孩看着也有二十了,总不至于太离谱。”
“那我也讨厌。”
“你这可有点无理取闹了。”
“那些人类小孩有什么好!长得又不好看,性格又不讨喜,动不动就撂摊子,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内心又敏感又脆弱,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有雏鸟情节……呦,醒了?”
时清摸摸脑袋,坐了起来,一只眼睁开一只眼仍闭着,他只觉得很晕很晕,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在胃里挤压来挤压去。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把刚刚两人的争吵听个全。
什么敏感脆弱?什么雏鸟情节?
你最好说的不是我。
“这是哪?”
时清看过去,不远处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天青色的袍子在丁零当啷地捣着什么,另一个大半个身子都被挡住了,只能隐约看见极其不雅的坐姿,穿的是大红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枚长长的烟杆子。
时清最讨厌抽烟的!
“你不知道?”
“天啊,我要受不了了。”
天青色回头看了红衣服一眼,又转过头,认命似的走过来。
时清从他眼里看到了麻烦两个字,把想要发表意见的心思飞速咽了下去。
凭心而论,此人姿色中上,气质温和,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亲近之意。却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这又是时清不喜欢的——他对桃花眼有心理阴影。
问就是吃过爱情的亏,以至于每次一看到神似形似的人,时清便旧忆复苏、心脏隐隐作痛了。
“脸蛋儿倒是讨喜。”那人撑着下巴,一双桃花眼探究地打量着他,微微笑道,“说说吧,怎么跑到这来的?”
这挑逗的语气,这狐媚的笑容。
像,实在太像了!
时清捂着胸口,气势弱了三分。
他不太会说谎,只好结结巴巴地把如何翘辫子如何在公墓遇到漂亮男人如何被送到这里的大致经过复述了一遍,当然,因为他自己也懵懂得很,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准确信息。
天青色男人又深深叹了口气:“太复杂了。太麻烦了。”
他转头问红衣服:“我认可你是对的了。要不,我们还是把他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
时清一惊,这可万万不能啊。
“我还能回去吗?”
“需要我再次提醒你一下吗?”天青色语气充满无奈,“你已经死了,尸体都火化了,就是原本能救你,现在也晚了。那个把你弄过来的人估计也是个狠角色,硬生生等你到第七天,把生路都断了。”
“那我……”
“不过呢,你也算是来得正好。我们这活路是没有了,死路还是有的,你要是想留下也可以。”
时清半晌发出一个音节:“啊?”
不是,啥?这里面每个字他都能听出来,但连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简单来说,虽然现在的时空和你原来那个已经不是同一个了,但大体上还是很相似的。你要是不想消失呢我们可以留你继续在世上徘徊,但是需要你来帮我们店里的忙。”
这下时清听懂了,连忙问道:“什么忙?”
“你会演戏吗?”对方开门见山地问。
“演戏??”
“对的。”
“你们这开的什么店,还要演戏?而且你们穿的不是古装吗!”
“是古代没错。”红衣服悠悠说道。
“我想想……你知道角色扮演吗?”
“这我不能再熟。”
“剧本杀呢?”
“拜托,玩这个我也是很强的。”
因为性取向男所以经常被女孩子们拉去壮胆,说多了都是泪。
“我们店做的就是类似剧本杀的……你姑且当是游戏吧。只不过你可能在里面遇到真实的鬼,能接受吗?”
时清战战兢兢地举起手:“会死吗?”
“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不会死的,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时清泪了。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恶毒的话!
“如果我不在这给你们干活会怎么样?”
“那确实可以再死一回。但是再死就是魂飞魄散了,这也可以接受吗?”
这也可以接受吗?不如说这也可以拒绝吗?!
时清抓狂。
“我同意,但你们不能让我一直干活吧?这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嘿,我们福利待遇可是超好的。一个月就上几次班,平时就能到全国各地免费旅游,逢年过节还有机会见见大人物,到哪去人家都会把你当上宾对待,吃喝都是老板掏腰包,你怎么还没开始就想跑了?”
“你就说要给你们打多少年工。”时清目死地问。
“五百年。”
“那我还不如去死!”时清咆哮道。
他何德何能跟孙悟空大闹天宫同等待遇?上辈子是毁灭世界了吗?
“有人拦着你吗?”天青色左右看看,疑惑地问。
“行了,实在不愿意留就算了,去叫时空管理局来,把他收走。”红衣服悠悠说道,语调里一股子漫不经心。
时清刚打算喷他,在看见那人面容的时候怔然晃神。
只见一只细瘦的手慢慢用细长的烟枪拨开珠帘,露了一张绝世的容颜出来。
那张脸好看得不似凡人,是看一眼就仿佛受到十万点暴击一样,大脑恍然间是一片空白的,之后就只留下那双眼,还有眼底妖异的红纹。
那人毫不客气地拿烟枪抵着时清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细长的眸充满不耐烦:“想走是吗?可以,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时清张了张嘴,两人近距离之下互相注视了一会,时清甚至闻到了对方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是香香甜甜的。
一辈子厌恶香烟的人,会突然某一刻爱上香烟的味道吗?
他不知道,这似乎也不重要了。
“我愿意留下。”他鬼使神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