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仙长,怎么了?”
叶弥之快步上前,去推院落中房屋的木门,没有推开。
“淳卿!”
木门从屋内上了锁,叶弥之撞了两下门,没有撞开。她连灵力都顾不得用了,对着门框一脚踹上去,木门发出吱呀的闷响,摇了两下整个向屋内倒去。
屋内满眼都是鲜红的血色。
屋子正中央,躺着一个女子,双目半睁,全身青白,已然没有了呼吸。
她被摆成平躺的姿势,上半身赤裸,双臂放在身体两侧,掌心向下,指尖鲜血淋漓,掌下地板上有抓挠过的痕迹。
“淳卿?”
叶弥之声音颤抖,在门口呆愣了几秒不敢上前,随后扑到傅徽身边,将傅徽抱在怀里。她从怀中拿出生生丹,掐开对方双唇想喂下去,无果,又聚起灵力向体内输去,还是没有反应。
魂魄离体,活人的方法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眼眶发红,从芥子中甩出一叠符咒,以灵力燃烧符咒,试图招魂。符咒围城一圈漂浮在空中,短短时间内烧了四十九张,依然不见反应。
屋外秦聿和云修察觉不对劲,想要进来,被她喝止。她从芥子里拿出件披风披在傅徽身上,才转头对两人道:“淳卿遇害了。”
大批东宫亲卫出现,将这个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叶弥之虽然没有明说,但秦聿看出来她不希望有太多人跟着,因此只让亲卫远远随行。现下突发变故,这些亲卫就暂时充当京兆府兵的角色,防止无关人员出入。
秦聿遥领京兆牧,是京兆府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他遣亲卫到京兆府时,京兆尹便知出了大事,又听说遇害的是从五品的官员,还是齐王的侍读,更不敢懈怠,叫上司法参军,又点了仵作两人,府兵三十人,亲自带队前来。
她到达时,傅徽租的院子被一层碧荧荧的结界所笼罩。东宫亲卫围在院子外面,门口中央站着一个身着铠甲的男人。
京兆尹认得他,是东宫千牛卫的校尉,忙迎上去询问情况。校尉低声道:“府君直接进去就是,这结界不妨碍的。”京兆尹不敢耽搁,将府兵留在门外,带上司法参军和两个仵作踏进院内。
秦聿和云修就站在门口,院子中间,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咬破指尖,用鲜血在黄符上写看不懂的文字,一连写了九张,随后抛向半空,被青色火焰烧成灰烬。
不知道是不是京兆尹的错觉,她一踏进这个院子,就觉得周遭温度低了许多。待九张符咒燃尽,她更是觉得一下子步入了冬天。京兆尹不由搓了搓被冻得冰凉的胳膊,看了眼瑟缩在秦聿身边的阿伦遮,最终还是选择凑到云修身边:“小云使君,这是在做什么?”
“见过府君,下官也不知。”云修冲她摇摇头,“还请府君稍待。”
这情形,就是云修不说,京兆尹也没胆子不稍待。她默默站到秦聿后面,见那女子双手结印,默念咒决,院内光线越来越暗,忽而狂风大作,青烟盘旋升起。
京兆尹被风烟迷得睁不开眼睛,耳畔又传来幽远的铃声。铃声似从地底传来,由深及浅,霎时跳跃到了耳边。
“吾乃幽都雍州令楚青,唤吾何事?”
京兆尹睁开眼,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身着玄色深衣,手执命簿,腰悬长剑,神情冷漠如同霜雪。她的眼神冷冷扫过京兆尹,京兆尹便觉后背发凉,额头冷汗直冒。
待她的眼神落在院内女子身上,眸间冰雪融化些许:“弥之?”
叶弥之微怔:“山镜,你不是青州令么?”
“前月刚调任。”楚青不喜解释,又问道:“何事找我?”
此刻不是寒暄的时候,何况是熟人更好办事,叶弥之将情况大略说了下:“按理来说,人死三天离魂,七天鬼差来拘,可我用灵识搜遍附近,并未找到淳卿的魂魄。”
楚青了然,催动手中命簿,簿子一页页翻过,并未有任何反应。
“没有鬼差拘魂的记录,应是有人掳走了她的魂魄,故意泯灭踪迹。”
楚青合上命簿:“稍后我晓谕雍州,若有鬼差发现傅徽魂魄踪迹,不必带她去蒿里,直接带给你。另外,我再通报附近三州,若有傅徽踪迹,立刻告诉你。”
一个刚离魂的魂魄,不大可能短时间内游荡到别的州郡。叶弥之知道这是楚青的好意,勉强笑了笑:“谢谢。”
“不必言谢。”楚青表情依旧冷冷的,“我还有事,先走了。还有,以后唤我无需设阵作法,和往常一样默念我名字即可。”
冷风再起,铃声大作,众人再度睁眼时,小院内已没有这位幽都使君的踪迹。
阳光洒落小院,虫鸣此起彼伏,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了。
叶弥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京兆尹头一次见传说中的鬼差,心脏狂跳不止,看叶弥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打扰对方,挤开阿伦遮靠近秦聿,悄声请示道:“太孙殿下,下官带来了司法参军和仵作,现在是要?”
秦聿没有回答,看向叶弥之:“叶仙长?”
叶弥之低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身后云修不着痕迹地推了阿伦遮一把。
阿伦遮被方才阴差现身的一幕吓得胃里翻江倒海,正捂着嘴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她天生胆小,纵然知道云修是让她去问叶弥之,可现在在她眼里,叶弥之和索命的阴差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哪里敢靠近。只僵直着身体,死死低头,假装听不懂云修的暗示。
云修无声叹了口气,自己上前:“叶仙长,新昌坊属京兆府管辖,现下傅友人遇害,依律京兆府要进行勘察,仵作也要对傅友人尸首进行验尸。叶仙长可还有别的事要做?若没有,京兆府便要接手现场了。”
叶弥之如梦初醒,无力摆手:“没有了,打扰你们办案了。”
“额——叶仙长,”京兆尹也跟着云修后面称呼叶弥之,纵然她的年纪足可以做叶弥之的母亲,“仵作验尸,恐怕会对尸首造成破坏,这不要紧吗?万一日后找到了傅友人的魂魄——”
“无碍的。之后找到魂魄,也不能让淳卿直接复生了,之后,之后怎么办呢?”
叶弥之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兀自喃喃自语。
听这小仙长的意思,莫非还有让死人复生的办法?
京兆尹一边嘀咕,一边安排手下去勘查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