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的回忆在黎鸢的脑海中盘旋往复，她沉浸在那段回忆中，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去。

    她能回忆起当时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所做的动作，以及看她的时候所用的眼神。

    沉浸在过去之中，黎鸢迟迟不能让自己从那段回忆之中脱离，她那颗心也跟着痛了又痛。

    早就决定好放弃的，为什么在回忆翻起的那一刻，心脏又传来熟悉的痛感。

    黎鸢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桑雪的电话是怎么挂断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回酒店房间里那张床上的，她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季家怎么舍得拿出来那只镯子呢？

    黎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又走回卫生间那一面大镜子前面，她站稳，用手指轻轻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

    直到站在镜子前，黎鸢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也被放在了这里，她解锁手机，刚好八点半，看了一眼时间过后，黎鸢才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戴好帽子，出了门。

    太饿了，睡醒之后，黎鸢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有些想念，最初来到敦煌时吃过的那一碗面。

    黎鸢出了门，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目的地之后，就将自己整个人埋在出租车的后座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车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季言一这三个字闯进自己的生活中之后，她整个人都疲惫了不少。

    出租车很快就将黎鸢送到了那一家小面馆。

    黎鸢推开小面馆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满屋的热气，黎鸢来的时间有些晚，进门的时候店里的食客已经很少了。

    西北的晚上，总是十分萧条。

    望着空荡荡的大堂，黎鸢轻声开口问道：“还有饭吗？”

    店里的服务生热情的回应：“有有有，您一位吗？吃点什么？”

    西北的普通话，音调总是有些不同。

    黎鸢盯着店里的菜单看了很久，才开口：“一碗拉面，二细，加牛肉，再来两个羊腰子，再来一叠芹菜拌腐竹。”

    点完菜，黎鸢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店里的服务生也听到了黎鸢肚子的响声，她收起菜单，转身走向后厨：“您的拉面马上就好。”

    黎鸢尴尬的笑了笑，坐在了靠墙的座位上，安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碗拉面。

    最先上来的是黎鸢点的那一份凉菜，紧接着的是热乎乎的烤串，最后才是那一大碗拉面。

    黎鸢满意地搓了搓手掌，拆开一次性筷子，仔细检查过没有毛刺之后，才挑了一口拉面，送进口中，小口小口的品尝着。

    这家店的出品一向很稳定，这一次果然还是之前她吃过的熟悉味道。

    她满意的放下筷子，又拿起了一串羊腰子，放入口中。

    烤的冒油的腰子，热乎乎的，咬在嘴里一点膻腥味都没有，黎鸢十分满意。

    她一口腰子，一口拉面，慢吞吞地吃着，吃到最后又觉得有些不过瘾，认真想了想，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加醋。

    望着拉面表面漂浮着的那一层葱花，黎鸢又想到了那只镯子。

    她轻轻摇头，然后打开桌子上的醋瓶，加了进去。

    加过醋之后，黎鸢终于心满意足。

    吃饱了，自然心情就好，心情好了，黎鸢就想在店里再多坐一会。

    她双手放在下巴上，撑着自己的下巴，默默看着透明玻璃后忙碌的店员。

    看了一阵过后，黎鸢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慢吞吞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前，黎鸢想过是李丹，又或者是桑雪，唯独没想过，这条信息的发件人是罗布泊。

    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它们来了。】

    盯着手机屏幕，黎鸢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刚刚被烟火气治愈的那颗心在看到短信内容的一瞬间又沉了下去。

    面馆里的声音嘈杂，恍惚中，黎鸢仿佛听到身边有人高喊着：“冬天到了！”

    黎鸢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走到柜台前，结完账之后，推开面馆的门走了出去。

    西北的夜晚总是落寞的，街道上早已经空空如也，黎鸢走在街边，用力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果然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眨眼间，周遭又起了风，风声大的如鬼泣，黎鸢慢吞吞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鼻腔里不停涌入土腥味。

    头顶的灯光明明灭灭，黎鸢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昏黄的灯光，又叹了口气，打开导航看着走回酒店的路线。

    这条路好像十分漫长。

    黎鸢记好路线，收起手机，缓缓走在街道上，头顶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

    她低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第一次察觉到这些年来，她过的有多么落寞。

    刚刚欢喜雀跃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这一整天，黎鸢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

    前不久桑雪那句不要单打独斗仿佛变成了一句诅咒，黎鸢慢吞吞走在路上，认真思考过后，还是打开手机，给桑雪发了一条信息。

    她问桑雪：“你能陪我去一趟玉门关吗？”

    ***

    收到消息的桑雪眉头紧皱，盯着屏幕上那一行陌生的内容，桑雪接连看了三遍，才确认发信息来的人是黎鸢。

    莫甲第一次看到桑雪脸上有这么意外的表情，他试探着开口问道：“大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桑雪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桑雪还是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连点进去了几次黎鸢的资料，这才终于相信，发来这句话的人是黎鸢。

    似乎是没听到莫甲的询问，桑雪喃喃道：“不会是发错人了吧？”

    “或者是她出什么意外了？”

    莫甲皱着眉又问了一句：“大当家的？谁啊？出什么事了？要我去安排人马吗？”

    桑雪摆了摆手，指尖飞舞在屏幕上。

    【如果你是黎鸢，你就发个亲亲的表情包给我。】

    发完这一句过后，桑雪才轻“啧”几声开口：“莫甲，你说会不会，那些东西它们会寄生，会寄生在黎鸢的身体里，用她的身体发送一些奇奇怪怪的短信给我？”

    提到那些东西的瞬间，莫甲就明白了发消息来的人是黎鸢。

    “黎小姐行事谨慎，一般不会发错信息的，大当家的放心。”

    桑雪“哦”了一声：“难道是精神错乱了？”

    “你知道的，她们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总是会在很奇怪的时候出现一些状况。”

    “我记得，李丹这些天还发信息过来说黎鸢有些奇怪吧？”

    “李丹汇报的时候是不是还说过，黎鸢这几天几乎都不出门？”

    莫甲拿出了桑雪的另外一部手机，打开李丹的聊天窗口，递给了桑雪。

    “这些天…李丹确实这么说过，不过黎小姐这样的原因不也是为了监视希望研究所吗？属于是情有可原，大当家的在怀疑什么？”

    桑雪轻轻摇头，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是黎鸢回了信息，只有一个问号，简单易懂，就算隔着屏幕，桑雪都能察觉到黎鸢那一丝警告的意味。

    桑雪摇摇头，盯着刚刚莫甲递过来的手机，看到了最后一条。

    李丹说，黎鸢突然间出了门。

    “出门了啊~”

    桑雪重复着这句话。

    “莫甲，你说黎鸢会不会出门的时候被附身了？”

    莫甲笑了笑：“大当家的，黎鸢究竟说了些什么啊，黎小姐那么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被它们附体呢？”

    莫甲说完之后，笑着为桑雪端来一杯热牛奶。

    夜深了，桑雪又在外面流连辗转了多个城市，这些天早已疲乏至极，在桑雪动身去找黎鸢的这一趟路上，桑雪还要先去遍布在路上这些城市中的鬼市分部。

    这些年鬼市的业务越做越大，桑雪的工作量也越来越多。

    多年以来，她依旧秉持着亲力亲为的原则，事无巨细，到了年末的时候，总是会各地亲自跑一趟。

    各地的账本，客户名单，她都会过一遍。

    每个地方的大客户也会亲自登门拜访，每一年如此，从未改变过。

    莫甲过去总是劝桑雪要放权，可桑雪尝试过几个人后都不是很满意，她总觉得下面人做的不到位。

    因此这些年桑雪越来越疲惫，身体也被熬出了几次病。

    自那之后，莫甲总是会听医生的劝告，在临睡前为桑雪准备一杯温热的加了药膳的牛奶。

    即使是两个人出差在外，也不例外。

    “大当家的不着急，先喝过牛奶，再做决定。”

    “您忘了，黎鸢手里可是有神仙骨的，有那神仙骨在，那些东西哪里能接近她啊，在黎鸢面前为所欲为吗？”

    桑雪端着那杯温度刚刚的牛奶，双手捧着放在嘴边。

    “其实也没有什么决定好做的。”

    原本桑雪就打算跟着黎鸢一起进罗布泊，现在不过是多陪她去一趟玉门关。

    “我求之不得。”

    “你说得对，黎鸢的手里可是有神仙骨，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看到那传说中的神仙骨。”

    “我倒是想要看看，那传说中的神仙骨和我们凡人的骨头究竟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