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十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开张的第七十天,还是一张单子都没开,尽管我浓妆艳抹,可客人们一个一个都被其他的姐妹抢走。
空气闷热得让我几近断了呼吸,我肯定自己是中暑了,但想到店里抽烟的妈妈,又想起前几天偷懒被发现,妈妈狠狠抽打我的模样,倒底不敢休息。
我的一生属实悲惨,不提也罢。
正默默流泪,忽然有人摸住我的手。我以为终于来客人了,没想到却是一个女孩。我叹了口气,但她懂行地拿出一沓现金放在我手里。
“走吧。”她牵起我的手,“你今晚是我的了。”
我诧异不已,掂量手里的现金,大概一万往上。我想告诉她,我不值这么多,二百撑死了,可她愣是要我收着。
为什么?
我不明白,我们这行不干不净,早就失去从良的资格,像我长得不突出的,更是便宜到地底里了。
客人不是越便宜越开心吗?她这个冤大头。
到了房间,我脱掉衣服,原本粉嫩的贝塔却不再湿润,她看着我,我看回她,厚厚的现金还摆在床头上。
“对不起…”我自责流泪,拼命想让贝塔湿润起来,可今晚不知怎么,干巴干巴的。
“你可能要败兴了。”
我哽咽不语,看来,今晚还是做了赔钱货。
我以为她会愤恨离去,那厚厚的现金也变成一滩泡沫,可她轻轻为我抹去泪水,轻轻为我穿好衣服。
我忍不住摸上她细腻的脸庞,年轻而漂亮的肌肤让我不禁自惭形秽。
“不要自己轻贱自己。”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茫然坐在床上时,她已经转身离去。
我至今记得她回头的模样,那是怜悯的神色,我只有愣在原地,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窗外的灯光缓缓落下。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自己独自睡在酒店的大床上,没有折腾我的客人,没有疲倦的身体,也没有流泪的双眼。
触碰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身旁厚厚的现金,一切恍若是一场梦,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昨天事情的发生。
那一万元,我全部给了妈妈桑。我告诉妈妈桑,我要从良。
街上的姐妹们都笑我,我孑然一身,除了风尘路还有什么去处?离开街道的庇护,没有恩客保护,不过是风餐露宿饿死的命。
在她们的嘲笑中,我没有回头,我这么一步步走出去,走出了我待了七十天的街道。
蓝天白云,那么清朗的天空,我仰头看了很久。
下定决心,我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个巴掌声将我吵醒,脚下的高跟鞋已经断裂,是外头的两个姐妹在抢街铺,你推我打,头发扯得乱糟。
她们哭着跪在我面前,互相推搡叫我评理。
穿红戴绿的说:“妈妈!您看看她,有点成绩就瞧不起前辈!”
一身紫色的说:“妈妈!是她昨晚抢我客人!今天还抢我摊铺!”
我被吵得头疼,训斥了几句,又摆手让她们自己解决。
粉色廉价的塑料帘子,刺眼的霓虹灯,我就这么躺在摇摇欲晃的木椅上扇着扇子。
我又睡过去了,在一阵招客和浪笑喧嚣中,我又睡着了。
这是我到这条街的第七百个月,我从底层的继女熬成了妈妈桑。以前的姐妹从良的从良,生病的生病,还有些去世了。这条街新来的一群一群,客人也一批一批。
这么多年,依旧车水马龙,花月正春风。
可惜,莺莺燕燕的笑声里,我想,我还是没走出这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