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三个人弓着身子、往石头落下的地方探查的时候，姬夏已经将三枚飞石拿出来，运转起仙力，瞄准了他们的脖子。

    姬夏做了个动作，把飞石打出去。也就在这仅仅一瞬之间，飞石就像三条细线似的，猛地划过那三个人的脖子，这还不够，姬夏把锋利的飞石绕着三个人的脖子划了整整一圈，直到他们的鲜血像水花似的喷溅出来；等看到三具身体倒在灌木后面，她才把飞石收回来。

    “......嗯？”爱理恩失去了姬夏的怀抱，又感到些微的动静，此时已经从浅眠中醒转过来，“姬夏？唔！”

    她刚发出声音，姬夏就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说：“有敌人。你藏到那边的灌木后面，不要出声，不要动。”

    说罢，姬夏指了指几步外的灌木丛。爱理恩点了点头，三两步走过去，钻到灌木后面，又从空间里拿出一大块有些厚度的布料盖在身上。仅仅几秒钟，布料就变化了颜色，演变成和四周环境完美契合的掩护。

    姬夏并没有看到爱理恩的光学迷彩，她此时背靠着大树，一边用仙力组成的小镜子窥探河对岸的敌人，一边变换着左手的活体金属，思考着怎么变换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

    就在姬夏目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有七八个狸牙部族的男人，清一色的成年人，手里拿着长矛，腰间别着石斧，就沿着小河搜索。

    这群人究竟为什么来此，姬夏并不知道，但是她大概能猜到几许。按理来说，他们是过不来峡谷这边的，要过来就必须绕路，绕至少一天的路。如果只是单纯的狩猎，可用不着跑这么远。

    那么，狸牙的部族要么被其他部族击败、开始流浪；要么是部族依赖着的大河发了洪水、躲避来此；要么就是在追捕很重要的人——比如姬夏。

    被击败是最不可能的，因为这些男人穿戴整齐、皮肤上没有新鲜的伤痕，精神也十分饱满，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其他部族击败过后的样子；发洪水也不大可能，如果是一起迁徙，那么应该有女人、孩子和长者同行才对。

    姬夏很快就知道，这帮人恐怕真的是来找自己的。加上刚刚的三个男人，狸牙足足派了十个男人来追杀自己，但狸牙自己却并没有来，这令姬夏感到十分奇怪。

    “难道狸牙不知道我的能耐吗？”姬夏心里想着，“我和她一起杀过三十多个别的部族的男人，她不可能不清楚。这十个男人暴露在显眼的地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我的飞石？我一只手都能把他们全部杀光，更不用说现在......啊！”

    这时，姬夏终于反应过来了：“在狸牙的记忆里，我被她切断了一条手臂。即便是仙人，被这样重创也是很影响实力的。就算把伤口堵住了，要是没有爱理恩的大补丹，我恐怕也已经死在了那个洞穴里。......也难怪她这样轻敌。”

    看着那七八个人继续搜索，姬夏暂时还不打算主动攻击，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一阵风，她感到林子里忽然有风吹到她的面颊上，这恐怕会把血的气味刮到追兵那一边。

    就在她心里想到的时候，男人们已经警戒起来，互相低声交谈着，把手中的武器朝向了腥风刮来的地方。姬夏略微思考了一下，就送出一团仙力，在那三具尸体旁凝聚成一只洞狮，直起身子望向追兵的同时，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这吼声和之前的洞狮吼声如出一辙，因为姬夏就是把这种声音用仙力体验了一遍，再微微地振动仙力，如今才能发出同样的吼声。

    早在小时候，她老妈就教过她这样的方法，比如用仙力的快速振动模仿鸟儿的叫声，得到别的鸟叫声回应时，就能知道那鸟儿的附近一定有水源可以饮用。

    姬夏并没有忘记这种模仿技巧，只是她从来没有在部族里用过，因为她从来没有对部族里的人抱有过信任。倒是之前给爱理恩展示了一遍，这不仅是因为她信任爱理恩，也因为爱理恩并不能运用仙力，她也就没有顾忌那么多。

    与此同时，爱理恩也听到了洞狮的吼声。她对此相当熟悉，之前狩猎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而她对这吼声也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但她还记得姬夏跟她说过，说自己的仙力可以变成洞狮。

    “但是姬夏却没有告诉我，就连声音也可以模仿啊！”爱理恩瑟瑟发抖，不敢乱动。

    无论如何，爱理恩选择相信姬夏。就算这是真的洞狮、而不是仙力造成的幻象，她也选择相信自己身上披着的光学迷彩。

    而河对岸的追兵就不一样了，这富有压迫感的低吼声几乎是立刻就把他们吓得往后退去，而当他们清楚地看见洞狮嘴边的“血迹”时，更有些面色惨白，不禁瞪大眼睛，肩膀瑟缩起来，一边把手中的长矛死死地往幻象那边指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去。

    “吼！”幻象又一次发出了巨大的吼声，随即跳出林子，往追兵那边逼过去。男人们尖叫了一声，也想不到什么拼死一搏之类的东西了，几乎是立刻就往林子深处跑去，幻象没追几步，他们就跑得连影儿都不见了。

    姬夏看见周围已经没有危险，就把幻象打散，重新变成仙力回到她手上。她松了口气，朝着附近的灌木丛招呼道：“爱理恩！”

    “嗯，我在！”

    听到姬夏的声音，爱理恩就掀开光学迷彩，从地面上蹦起来。她一脸嫌恶，好像触电似的拍着身上的脏东西，又毛毛躁躁地把衣服脱下来，一边甩，一边压抑地叫道：“姬夏！地上好多虫子，我身上还有没有？你帮我看一下，把它们弄走！”

    姬夏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是看着爱理恩几乎要崩溃的面部表情，还是帮她捻去了身上落着的一些虫儿，才安慰说：“咱们往远处走，离这个地方远点，到了晚上就可以洗澡了。”

    “怎么这样！”爱理恩简直要哭出来，她最讨厌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虫子，“现在洗不行吗？”

    姬夏把感官用仙力强化了一下感官，那些追兵的确已经跑出了很远，都还没有停下脚步。但她并没有同意爱理恩的请求，只是说：“咱们要远离这条河，只能走远一点，到林子深处去。你进你的空间里洗澡吧。”

    “不，我现在就进空间去洗！”爱理恩忍受不了了，立刻把那间纯白色的立方体放出来，抱着上衣着急忙慌地冲了进去。

    姬夏还没来得及阻止爱理恩的任性，就看见眼前纯白色的空间迅速改变了外壳的颜色，转而变成毫无破绽的一面镜子，或者说，变成了完全透明的掩护。姬夏惊奇得很，左看右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这间小房子的伪装都没有丝毫破绽。

    她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她知道这样确实安全，也就不操心这间房子会不会被人看见了。她转而去忙活更重要的事：伪装现场。

    既然那些活着回去的族人看见了她用仙力幻化成的洞狮，那么这三个人的死法也得像洞狮弄出来的才行。

    姬夏并不准备把这三具尸体拖到什么地方藏起来，她打算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留着。姬夏就把左臂变换成一只锋利的洞狮爪子，在尸体的背上、胸前猛地抓挠了一番，划拉出可怕的伤口；又把手臂转换成一张长满尖牙的利嘴，咬在尸体的手臂和腿上，弄出几个深深的血窟窿；最后，用尖牙把他们的喉咙咬得血肉模糊，直到看不出任何飞石造成的伤口为止，又扯下其中一人的右臂，咬下另一个人的头颅，还从另一具尸体的腰上撕下两块肉，弄得肚肠满地，这才罢休。

    弄完这些，姬夏把左手一甩，血液就消失干净。她走远了些，运起仙力把地上横扫了一遍，用泥土、枯枝和落叶掩盖住自己的和爱理恩的脚印。

    就在这时，爱理恩也从小房间里出来了。爱理恩知道自己任性，于是洗得飞快，两三分钟就关了莲蓬头。头发也没来得及烘干，她带着一头水就跑出来，对姬夏说：“对不起，姬夏，对不起！咱们走吧？”

    “走吧。”姬夏摇了摇头，看向小河，心中有些无奈，“你讨厌虫，我可以理解，但是生命最重要。下次遇到这种事，请你忍一忍。”

    姬夏说完，并没有听到爱理恩回话，不禁看了看白发少女。

    姬夏顺着爱理恩的眼神看过去，发现白发少女正死死地盯着那三个人的尸体。在那一小块空地里，第一具尸体面目狰狞地看向这边，第二具尸体把破开的肠肚露在爱理恩视野里，第三具尸体的头落在一旁，脖子上血肉模糊的断口则直直地正对着这边。血流了满地，尸体和断肢摆得七零八落，好一副恐怖的场景。

    爱理恩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出，一直滑到下巴上，又落到地上，砸到树叶上，发出极轻微的响声。

    就在这时，爱理恩一屁股往后坐到地上。姬夏立刻过去扶着她，紧张地问：“爱理恩！怎么了？”

    爱理恩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头一探，“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姬夏看到这里，知道爱理恩是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恐怖和恶心了，也不说什么，就轻轻地在背后扶着她。

    “爱理恩，你没见过吗。”姬夏这样说着，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爱理恩听了，一下子哽咽着哭起来：“我没有......我只是，和你不一样，我没见过，我也没杀过人......呜呜......”

    “对不起，爱理恩。以后我会提醒你的。”

    “......”爱理恩又有些呕吐。

    等到白发少女的呼吸稍微平息了点，姬夏才说：“爱理恩，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然后杀你。”

    “我知道！”爱理恩突然大叫道，但紧接着又把声音放低了，“我知道......我，你让我一个人坐会儿吧。”

    这一声大叫稍微把姬夏给吓住了，但她随即就说：“......不行，我们得走了，快速离开这里，到远处去。虽然我不怕他们，但是他们人多，对你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爱理恩沉默了几秒，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把口中又腥又酸的残余物吐出去，才在姬夏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走吧......”

    姬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扶着她的肩膀，带她往丛林深处走去。

    ......

    ...

    ......

    走到下午，太阳光变得有些无力的时候，爱理恩已经身心俱疲。之前的午睡并没有让她精神多少，她受了虫子和尸体的惊吓，如今留给她的只有极端的劳累，还有低沉的心情。

    这次行路途中，姬夏并没有走在前面带路，而是和爱理恩并肩走着。既然一路上都这样走着，她自然没有忽略爱理恩的状况，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爱理恩，或者，她所知道的安慰，真的能对爱理恩有效吗？

    姬夏自己是没有过这种经历的。早从记事的时候起，她老妈就带着她打猎，从小兔子到成年的鹿，再到普通人和有仙力的人，她要么亲手杀过，要么就看见老妈杀过。血液，内脏，动物死去前绝望的嘶鸣，人类死去时恐怖的表情，她都见过。

    要说她有没有感到过恶心，有时也的确有，但那只是被气味给弄到呕吐和不适，腥气冲鼻的情况再正常不过了。在她的感受中，那只是客观事实，而主观的东西，比如恐惧和厌恶，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今，看着爱理恩苍白的脸色，感受着爱理恩虚浮的脚步，她更切实地感到自己与白发少女之间的不同：她已经在这野蛮的世界里生活了一辈子，早就习以为常；而从天穹宫来的爱理恩，或许从来没有经历过厮杀。

    “我独臂的时候叫她帮我扶着兔子和鱼，她的表情都有些不适，眼神也有些逃避这些动物。”姬夏心里想。

    就在她心里思索的时候，眼前忽然迎来了一片宽阔的地方，中央是一汪清澈的池水，源头也许是地下；池塘里的水顺着一条小溪往外流去，保证了池水的清澈和流动；四周青翠的绿地把附近弄得十分平坦，还有些小花儿在草坪上绽放着。

    这倒是令姬夏十分惊奇，没想到密密的、深绿色的丛林里居然会有这样淡然恬静的地方，好像做梦一样。姬夏看向爱理恩，这位少女的脸上也有些微的笑容，眼睛里也有了活力，只不过也许是她的确太累，至少她的动作和表情上并没有对这样的美景显露出多么清楚的反馈。

    “爱理恩，咱们在这里接点水，”姬夏适时地说，“然后去采点果子，我再打两只鸟下来......”

    “唔！”一想到剥光之后粉红色的鸟儿，爱理恩立刻就联想到人体的颜色，不禁又有些作呕。但很快她就把这股感觉压了下去，对脸上挂着担忧表情的姬夏说：“好，我接点水，然后就去采果子。”

    “谢谢你，爱理恩，”姬夏笑了笑，“不过今晚我们不会在这附近睡觉，而是挑个别的地方。到了晚上，野兽和蛇之类的东西都喜欢到水源周围来喝水，那样很危险。”

    “嗯。”爱理恩回答了一声，两人就开始各自干各自的事。直到生了火、吃了饭，爱理恩也没有再出现过见肉而色变的情况，鸟骨头她也吃得一干二净。

    可能是之前吐了不少东西出来，现在饿坏了吧。姬夏看在眼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入夜，二人又睡在树丫上。姬夏本来觉得爱理恩又会抱住自己，可今晚却没有。她就转过头去，见到爱理恩背对着她，就问了一句：“爱理恩？”

    谁知爱理恩忽然颤抖了一下，才带着有些畏惧的语气说：“......怎么了，姬夏？”

    姬夏几乎是立刻就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爱理恩，你......在怕我？”

    “......”

    “爱理恩，”姬夏转而把爱理恩从背后抱住，“我只是想保护我们。我永远不会对你不好，我在战斗的时候或许会很粗暴，......我也许不像天穹宫的人们那样爱好平静，荒穹宫也许不像天穹宫那样安宁，但是我希望你放下心来。......我信任你，我们是战斗的好伙伴，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参加血淋淋的战斗，但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伙伴。”

    爱理恩静静地听着，“嗯”了一声，转过来把额头靠在姬夏的额头上。姬夏看着她，她并没有睁开眼，只是说：“我相信你，姬夏。晚安。”

    姬夏感到轻松了许多，爱理恩总算是有些从阴影之中脱离出来的迹象了，黑发少女就这样面对面地搂着白发少女，轻轻地说：“晚安，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