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晌午的光直往身上晒,只是不暖,不过脸倒是晒得滚热。

    苏初妍站在一旁听了些话,原是明日就要埋棺材,今日就要将猪肉分好,该切成薄片做扣碗的就要备好,下水要煮干净,等上桌的时候用白萝卜一煮就成。

    他们自家的亲戚在半下午时都陆续到了,虽说都住得不算远,不过亲戚多,到处都是,也就分不清地方了,反正苏初妍听那些婆子们的话,将那些不知是谁家送来的鸡蛋煮成红糖鸡蛋,放在方桌上让那些人喝去。

    里面再放上醪糟,清甜不腻,用来暖身子,招待客人正好。

    冬日里天黑得早,没等菜出锅就黑了,全是用蜡烛亮着,趁着天还有些蓝,连忙就吆喝着让大家伙都落座,赶快吃起来。

    苏初妍烧了一下午的火,煮的糖水都喝得差不多了就熄了火,一冷一热又是一冷,浑身都打起了寒颤来。

    “这么冷?”

    赵渊帮着主人家分肉烧皮,浑身都热得冒烟,他寻了空当就往苏初妍的身侧钻,牵着苏初妍的手直皱眉。

    “风大了些,吹得我脑袋疼。”

    一顿饭吃下来,苏初妍竟然不知嘴里都吃了些什么,只是将赵渊往她碗中放下的菜都吃了个干净,嘴里也没滋没味的,怕不是要病了?苏初妍裹紧了些身上的衣裳,寒风一过就直打哆嗦。

    “诶?你不是还没吃完,往哪里走?”

    赵渊牵着苏初妍的手就要往家走。

    “你吃饱了没?”

    “吃不下,不饿。”

    “那咱们就回家。”

    苏初妍顶着那些婆子嬷嬷们瞧过来的眼神儿,只是轻轻拉扯了下赵渊的衣襟,他嗓门太大了,大家伙都瞧过来看是有啥事。

    “回家喝药。”

    苏初妍跟着他的步子走,只是赵渊走得急,步子自然又大,苏初妍在他身后跟着有些难,险些一步往前扑倒。

    脑袋里晃悠着,脚上的步子还不能够停下,偏生这人还死死拉扯着自己的臂膀,苏初妍眼睛都是滚烫的,眨巴一下都热得灼人,脑袋昏昏,整个人都难受得很。

    “赵渊你慢些,我难受。”

    “你身上冷,手也冷,好冷,我们要快些回家,对,回家。”赵渊的眉间染上几分愠怒,“为何,为何你总是这般不珍重自己的身子?”

    他状似疯魔,一个劲地拉着苏初妍的手,拉扯间苏初妍的手都扯得泛了红。

    “你先松开,我手疼。”

    苏初妍眼角泛起了一片红。

    冷风从衣襟里往身上灌,苏初妍颤抖了两下,眼角落了滴泪。

    “不跟你好了。”

    赵渊瞧着自家夫人那双猩红的双眸,她喉间翻滚,撇下赵渊的手,狠狠地推搡了下他,自顾自闷着头往前走,裹紧了些身上的狐裘大衣。

    委实是未曾想过赵渊也会如此的暴躁,苏初妍不觉心底也泛起了寒霜,她本以为至少赵渊应当是贴心的人,不过只是她一时间的念头罢了。

    手也红了,都怪赵渊拉扯她的手。

    苏初妍闷头走在前,就连赵渊有没有在她身后跟着都不知。

    一时伤心,苏初妍淌下的眼泪珠子可不少,可是分明她苏初妍本就不是爱哭之人,明明就不过是赵渊的几句糊涂话罢了。

    这究竟是为何?

    苏初妍想不通,只知道赵渊不该如此对待自己。

    若是赵渊如此对待自己,那她便不再心悦他了。

    雪糊了满脸,又冷又湿,泪都未滑落就冷在了脸颊上,绷得生疼。

    “你别气,仔细些路。”

    赵渊连忙快步走去攥住苏初妍的手,没成想这人竟然走得如此之快,不过片刻就走远,脚边的石子泥巴也都顾不上,也不怕自个儿摔着。

    苏初妍还不忘回头冲着赵渊吼叫:“赵渊我不嫁给你了!你坏!你对我不好!”

    “莫说胡话,我心急了些。”

    可是苏初妍在前头走,心底满是气愤,最后却走得越发的慢了起来,赵渊他,竟然没来追自己,果真是混球。

    这会儿苏初妍真就是心口酸涩,明明就是赵渊话也不说清楚就攥着自己走,连她说的话都听不见,为何又不来找自己?

    苏初妍知道自己的鼻尖红了,估摸着是冷了,可当真是冷了?苏初妍也知。

    眼眶里的泪水眨巴一下就能落下,她眨巴眨巴,可泪水却多得满手都是,风大,也冷,她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冷了下来。

    她不要赵渊了。

    不过半年,赵渊就变了。

    苏初妍不信他追不上自己,不过是腻了,不再想要哄着罢了。

    一顿火气上涌,苏初妍不知何时就走进了自家门。

    她轻轻晃门,推开,里面传来阿花的叫唤,一开门就往腿杆子上撞,苏初妍用腿努了努,朝里走去。

    苏初妍坐在木头桩子做成的凳上烧水添柴,又从绣着花的锦囊口袋里倒出一枚黝黑的药丸,只是眼泪珠子止不住地滚落下来,那花上都添上了露水。

    火烤得双颊生疼又滚热,苏初妍垂眸,指尖在花上不住地抹。

    就着水,服下了药丸,只是生苦,吃完嘴里苦,脑袋也发闷。

    苏初妍迟迟未曾挪步,许是哭狠了,苏初妍再也淌不下泪水来了,犯起困来。

    冬日里严寒,苏初妍又畏寒,床上盖的是新弹的棉絮,盖着暖和,睡得也香,苏初妍爱惜,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用脸颊去蹭那柔软的料子,往日总是不自觉就睡着了。

    方才她才从一窗户瞧了瞧,寂静得很,就连她才踩出来的一串子脚印都掩盖得干净,赵渊没回来,苏初妍心底一沉,合上窗棂。

    苏初妍躺在床上,油灯一吹,只有风声和阿黑“叽里咕噜”的叫声。

    同往日一般,苏初妍轻轻嗅着棉絮的味道,将脑袋埋入被窝里,剩下一截脖子露在外面。

    终究是她过分了,她不该气,或许赵渊只是急切了些,他也没做什么。

    苏初妍平躺着,泪水没入耳畔的发丝,不过她就是委屈了些,她又错在了哪里?可,可。

    苏初妍想不通,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睡时淌了满脸的泪,就连醒来时也是,苏初妍只敢慢慢张开眼,眼皮上仿若坠了个核桃,眼睛也生疼,又酸又痛。

    苏初妍一翻身,面对着墙,止不住地叹息。

    这还是头次赵渊没出门打猎,两人未共枕。

    苏初妍却听见一些声响,遂转身,却瞧见赵渊正跪在床前,显然也是哭了,只是瞧见她转身时,垂下了脑袋,隐隐啜泣。

    “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赵渊一听就闭上了嘴,抽噎了两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慢慢放到床上的褥子上,又用一根指头偷偷向着苏初妍的身边推去。

    心下酸涩无比,苏初妍撇过头去,不看他。

    手却触及到了冰凉的手,苏初妍又转过头来瞧着他。

    “不准碰。”

    那凉丝丝的手又收了回去,赵渊只得是轻轻用手指点点苏初妍。

    “我错了。”

    “赵渊,你走远些,我也走远些,虽说我们在同一屋檐下,从今往后只当是一个人住着罢了,早些时候我病倒了花的银子还回去了,就在那布袋子里,你放心,我绝不欠着你。”

    赵渊心下凌然,只摇着头。

    “我是急了些,是担心你受了寒,忘了顾及你,是我错了。”

    “你从未这般过,若是你不再愿意同我一道住,若是你厌弃了,早说了我们好散。”

    她自知自己的话重了些,可她心底的憋闷不少,索性不如说开了好些,免得日后有话说道。

    “是我急了些,我错了。”

    赵渊连忙来握苏初妍的手心,一面向她讨好。

    见苏初妍不语,赵渊只得是拿起鸡蛋往她的手里塞。

    “吃个鸡蛋消气儿,我蠢笨,不识你心,只当是我说的胡话,做了错事,你若气了恼了,给我一拳头权当出气,莫要气着自己。”

    “你怪我若是病了要花钱,将我连拉带拽地往家里拖,可是如此?不准笑,赵渊!”

    赵渊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更是大着胆子攥上了苏初妍的手,就算苏初妍要扯开,他也死命攥着不放手,那苏初妍手里拿着鸡蛋,而赵渊又紧握着她的手。

    “娘子,我是在怕,我怕你离我而去。”赵渊收了脸上的笑,似是想起些什么来,“你可知那冻在雪地里的人是我跟一帮弟兄们一道运回来的?那手垂在半空时,是我拿起他的手放回了白布之下,好冷,比雪还冰。”

    苏初妍握住了他的手。

    “莫要怕,我幼时在李子树的树根边上算过命,那人说我定能活过百岁,当时我身子不好,可听了这话,母亲很是高兴,将那树根子刻成的娃娃都买了下来,不过我只顾着吃砸到我脑袋的李子,也没去理会那人的话,总归是些吉利话。”

    “好,等百年后我们还能像今日这般便好。”赵渊伸手拂着苏初妍肿了眼皮,“你是不恼我了?”

    “那你为何还不给我剥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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