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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讨厌你,又怎么会讨厌你,我那么……”男人似是一顿,“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两年时间,是我亏待了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许桃,我想吻你。”

    随着男人凑近,眼前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他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高挺的鼻,弯月般的唇。

    淡淡的酒气蔓延在空气中,一切仿佛静止,许桃屏住了呼吸。

    她本该一动不动,让男人吻她。

    可当时她是怎么做的?

    为什么她要躲开?

    为什么要让他们之间,连一个吻都不曾有过。

    无论是梦境中,还是现实里,许桃紧闭的眼角都泛滥着泪水,痛苦不已。

    她不想在无间地狱里徘徊不前,又沉溺在熟悉的音容笑貌里。

    窗外一声惊雷,将这场绝望而甘甜的梦,拉到林靳迟还未出门之前。

    “昨晚,你醉了。”

    “我是醉了,但我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林靳迟将她拥入怀中,温声道,“我会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等等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反应,带有戏弄,低声叫了句,“桃桃“。”

    “好。”

    薄红从颈后蔓延至脸颊,许桃将脑袋深深埋入林靳迟的胸膛里。

    她闷声道,“下午有雨,你还……回来吗?”

    “风雨无阻。”林靳迟笑道,“毕竟今天情人节。”

    “嗯。”许桃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过了会儿,她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

    她老实道,“一条领带。”

    “那你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喜欢。”

    “那你乖乖在家等我。”林靳迟认真道,“等我回来。”

    许桃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等着他们即将到来的婚礼。

    他终归要离开,穿着棕色的大衣,手臂间夹着公文包,戴着明光锃亮的表,手上拿着墨绿色的伞。

    肩又宽又挺。

    许桃不知道那日的雨会下得那样大,那么冷,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又变成别人谈论时,一个轻飘飘的符号。

    她并不知道林靳迟究竟在哪出的车祸,梦中却是家门外。

    好似她及时出门,便能阻止这一切。

    门开了。

    却是从外头。

    前来的人是未婚夫的朋友,裴溯。

    浑身无力之时。

    许桃对上了一双眼,一双漂亮至极,却也危险至极的眼。那像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泛着寒光,锋利到下一秒便要插入她的心脏。

    与他对视,连皮肤都会被划破。

    许桃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呢?”

    男人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死了。”

    *

    睁眼时,嗓子里爆发出剧烈的疼痛。

    许桃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来到桌前,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连续三天,她都做了同样的梦。

    同样的噩梦。

    林靳迟出事前后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爱人去世,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绪难宁。

    烧水声能让人平静下来,可在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碰撞声后,许桃再度陷入迷茫之中。

    每天半夜一点,耳边都会响起熟悉的动静。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但也能够辨认出,只是难以将那副凛若冰霜的模样,与每天半夜一点准时响起的喘息声联想在一起。

    或许,人不可貌相。

    又或是裴溯只对她这样高不可攀。

    毕竟住在别人家,许桃不敢有异议,甚至在对方面前提起这件事也不敢,她能做的,只有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需要一个安静、稳定、安全的环境,让自己提起精神,拥有一副健康的躯体,来完成林靳迟生前嘱咐的事情。

    她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夫,却有着澎湃汹涌的爱意。

    林靳迟支撑着她,过了大半辈子。

    没法入睡,许桃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从波士顿回来得匆忙,没有行李,只有一些裴溯准备的洗漱用品与衣物,一个包足以装下。

    三套衣服,意味着她在这儿住了三天。

    看在亡故好友的面子上,裴溯对她的照顾还算周到。

    兴许离开之前,许桃应该对他表示感谢。

    至于是当面说,还是发条消息,许桃心中还徘徊不已。

    楼上还没结束,她戴上耳机,正好一个电话打来。

    “嫂子。”电话里传来一道低哑的女声,伴随几声咳嗽。

    许桃蹙了下眉,“你生病了?”

    电话对面,是林靳迟生前最疼爱的妹妹,许桃爱屋及乌,心脏不觉紧绷。

    “流感而已。”林知意道。

    “小意,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吗?”许桃心存内疚,要不是她匆忙回国,林知意不会一个人在美国孤立无援。

    林父早几年去世,林母身体不好,林知意年纪还不大,却要处理这么多事情。

    哥哥去世前,她还生活在娇生惯养里。

    “嫂子你别担心,已经退烧了。”林知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量,“你和哥在波士顿的东西我都让人带回国去了,你不在家,就先寄放在了物业那儿。”

    “我知道你和哥之间没什么感情,不过东西贵重,你最好还是尽快回去一趟。”

    许桃张开了唇,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化成一句,“好。”

    没什么好辩驳的,她和林靳迟之间订婚这些年,不说没感情,难道说感情好吗?

    “对了。”林知意的声音软了下来,“那天裴溯哥把你接走的时候,情绪怎么样啊?他跟哥这么多年的朋友,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许桃再度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楼上偃旗息鼓。

    她慢吞吞说了句,“他是医生,或许自己能调理好。”

    “他是心外科医生,又不是心理医生,哪能自己调理自己的。”

    “知道了,小意。”许桃暗暗叹了口气,“我先挂了。”

    *

    午后,联系上物业,许桃准备回家。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将自己拾掇好,换上称得上穿搭的衣服,头发松散地绑着,堪堪露出清秀的面容。

    裴溯吩咐人给她准备的白色衬衫上有个绑带,她对着镜子抬起手,在颈侧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蝴蝶低低垂落下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面色如此苍白。

    离开卧室,阳光明媚,窗帘迎风飘动。

    许桃住在一楼的次卧,从走廊里出来,左手边便是客厅的沙发。

    她止住脚步,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其他原因,而是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和印象中的裴溯不太一样,家中的他穿着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带着银色方框眼镜,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手抓住金渐层的前肢,一手拿着梳子,顺着猫的肚子往下梳。

    袖口挽起,冷白色皮肤上青筋蜿蜒。

    裴溯专心致志,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存在。

    许桃捏住包柄,不太敢动弹。

    那天裴溯将她从波士顿接回来时,两人便闹得很不愉快,即便她在裴溯家住了下来,两人的关系也并没有缓和分毫。

    她不出卧室,裴溯也不来找她。当然,裴溯也从不回家吃饭。

    他工作繁忙,每每到深夜,许桃才会听到门外的一点动静。

    所以她理所应当以为,她离开时,裴溯不会在家,自己也不需要和他解释太多。

    谁能想到,裴溯恰巧在此时回来了。

    眼下主人在家,她不告而别,显然没有礼貌。

    可无论是说出实情,还是撒谎,许桃都难以做到。

    她垂着鸟儿绒羽般的睫毛,将自己的视线遮挡得密不透风,可面前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男人疏冷低沉的声音在闲适安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穿透许桃的耳膜,让她顿时警戒起来。

    “还不过来吗?”裴溯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仿佛在等身后人一个答案。

    却也没多少耐心,片刻后他便轻佻道,“桃桃。”

    许桃的嗓子有些发紧,睫毛在空中颤抖。

    或许她连半分迟疑都不该有,裴溯自然叫的不是她,而是她脚边那只狸花猫。

    之前家政阿姨给猫喂鳕鱼罐头时,她也听错了。

    不是桃桃,而是,淘淘。

    狸花猫慢悠悠过去,到裴溯腿边时,被他一把捞进怀中,开始强制梳毛。

    这只猫和其他猫不一样,看着老实不闹腾,又能在裴溯指尖留下好几枚精准的牙印。

    不过能看出来,这是裴溯最喜欢的一只猫,被咬时,不仅不生气,唇边还带着微笑。

    他倒是爱憎分明,对猫如此,对人也如此。

    “别的猫都喜欢出去玩,唯独它不喜欢,流浪长大,却没什么野性。”

    “蜱虫多起来的季节,不出门也好。”

    “许小姐,你说呢?”

    裴溯挠着狸花猫的下巴,问身后人,却没抬头。

    “我没养过猫。”许桃诚恳道。

    林靳迟有洁癖,所以不喜欢宠物,连带她对这些也一无所知。

    耳边忽然传来细小的呼噜声,许桃环顾四周,谨慎地看了眼前方,才意识到是猫发出来的。

    她抬起目光,猝不及防与裴溯对视了一眼。

    两条视线在空中交会,终究还是更为紧张的那一方败下阵来,许桃往旁边看了两眼。

    “我知道,因为林靳迟不喜欢猫。”男人打量着她。

    “所以你也不喜欢?”

    “不喜欢。”

    许桃斩钉截铁道。

    她回答时,没有抬头,像是底气不足,又像是故意回避面前人。

    裴溯轻轻笑了声,“这样啊。”

    许桃面红耳赤,愈发将脑袋垂得更低。

    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甚至不需要想象,定然是轻蔑与厌恶,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看她那样。

    许桃眼里,裴溯一直都很讨厌她,或认为她不配成为林靳迟的伴侣,或看不惯她这一类“老实本分”的人。

    裴溯曾说过她是“提线木偶”,许桃不置可否。

    大概现在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尽管这样,许桃还不是不愿意和他解释太多,也不想和他产生交集,因为裴溯厌恶她的同时,她也心怀不满。

    许桃只想尽快从这儿离开。

    她直接绕过这一话题,低声说道,“我出门一趟。”

    倘若裴溯追问,她就说……

    “家里阿姨做饭不好吃?”裴溯忽然出声,在许桃组织好语言之前。

    许桃愣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这样,她就有正当出门的理由了。

    她没想到裴溯会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既然如此,大概是默许了她的离开。

    没再多话,许桃迅速来到玄关处换鞋。

    只有头顶射下来一道光,视线范围内顿时黯沉了下来。

    按理说,从裴溯的视角,是看不见她的。可不知为何,许桃始终觉得有道幽暗的目光围绕在她的身侧,让她听见自己不休止的心跳声。

    之前为了引起林靳迟的注意,她学习过怎样的穿鞋姿势最好看,因此养成习惯,踩上鞋后,将小腿向后抬起,摆出修长而流畅的颈部与手臂,轻轻拉起鞋跟。

    她学过芭蕾舞,姿态尤为好看。

    可眼下,那道目光挥之不去。

    许桃连鞋都没完全穿上,便落荒而逃。

    ……

    许桃走后。

    裴溯将淘淘提到沙发上,目光扫过它清澈见底的绿色眼睛,不觉轻嗤一声。

    “窝囊,被欺负了就只会躲在角落里。”

    裴溯起身,将罪魁祸首金渐层抱起来,准备带去二楼书房。

    至于狸花猫,威胁不在了,也只会安静地趴在地毯上。

    “哥。”

    正巧穿着卫衣的年轻男人下楼来,背着黑色双肩包,唤了裴溯一声。

    他有些惊诧:“你怎么回来了?”

    “不能回来?”

    “不是……你没搬回来住吧?这几天我在锻炼呢,吵到你没有?”年轻男人显然有些忌惮自己的表哥,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裴溯轻笑了一声,“没有吵到我。”

    “那就好。”年轻男人松了口气。

    “准备走了?”

    “没有,就出门看个比赛。”

    裴溯微笑道,“玩得开心。”

    他抱着猫去书房,又在书房门口顿住,回头叫住下楼的表弟,“过几天我搬回来,你去外面租房。”

    年轻男人愣了一愣,答应下来,“好的,哥。”

    “不是,为什么呢哥?”

    “新养了只小猫。”裴溯眼底含笑,“等把猫找回来,我得时刻盯着,免得——”

    “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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