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天欲晓,天幕上暗紫色的薄薄夜雾仍然掩盖着那抹微不可查的曙色,残星与月色渐衰,唯有街道两旁橘黄色的灯笼将暖光照在即将远征之人的铁甲上,无尘无垢的兵器盔甲上却反射出幽寒的光芒。
“儿啊……边疆恶劣,娘给你做了些干粮,路上多吃点啊。”
“大郎,家中事务你且放心,一切有我,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切要小心,得了空闲也莫要忘了给家中寄信报个平安。”
“爹爹,你要去哪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你答应我下个月带我去踏青的……”
声声不舍的送别语传入白泽耳中,掀起了他眼底一丝艳羡之意,自他父母战死沙场,十四余载弹指过,历经朝中主战派的不懈努力,加之如今凌国来犯,凉州已被攻破,敌方首战大捷自然就势如破竹,以至于现在盛州也岌岌可危。
皇帝被太后逼着不情不愿地下令挥军北上抵御外敌收复失地,白泽主动请缨,皇帝因白泽的父亲当年听命于太后并且还是主战派的人而对白家心存芥蒂,他指派白泽为主将并且让他立下军令状:若此战失败则秋后问斩。
白泽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不曾求荣华富贵也不曾求名扬天下,求只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所以他敢以自己的性命担起这份责任,他不敢退,也不能退,因为在他的身后,是他的国,亦是无数人的家。
他的挚友霍斯羽被指作副将,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且皆好骑射与军略,也是朝中为数不多的武将。造成如今局面的只是开国君主的过分忧虑,他当初靠部下将领的拥护发动兵变,凭借武力篡位,他也害怕将来会有人效法自己,于是极力压制武将,重文抑武的风气也因此延续至今,以至于有了京中世家子弟连骑过马的人都寥寥可数的笑料。
白泽现在已过弱冠四载,正是男儿最意气风发之年,其飒爽英姿较之其父当年更盛,他身如玉立地站在一匹矫健骏马之侧,怀中抱剑,只是笑着看向天际那轮衰微的残月,他坚信红日终会取代那寒月,驱散这黑夜,将耀眼的光芒遍洒在中原这片大地上。
霍斯羽也告别了他那些依依不舍的亲人,转身向白泽喊道:“我们该走啦!”白泽闻声便翻身跃上马背,策马扬鞭来到了十万兵马的最前方。城中百姓就这样目送着这支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一路上,他看到很多平民百姓背着行囊朝京城的方向奔逃,他们从前的家如今正被敌国的铁蹄践踏,在他们逃跑的路上,也会有些人心生歹意趁乱抢劫,白泽帮不了所有人,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抵达盛州击退外敌,还天下一个太平。
行军数旬后,他们停在一座山上稍作休憩,白泽独自一人来到崖边,看着滔滔江水在他脚下奔涌,离京以来对国家的忧虑、对百姓的怜惜和对家中幼弟的牵挂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心中万千言语无处说,只得化作文字与天地倾诉,他提剑在一旁的岩石上写下:
日暮狂沙卷西风,红霞日曛映孤江。
烽烟灼眸思故里,回首只见翠色茫。
碧血丹心念苍生,长枪在握报君赏。
昔日长夜掩天光,今朝执朔破万强。
白泽在刻最后一个字时碰巧霍斯羽来找他了,“哟,写诗呢?若白大将军此战大捷,那这首诗可要连着你的名传颂千古喽,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带我们打赢这战的。”霍斯羽惯是个油嘴滑舌的,整天没个正形总是打趣他,白泽笑着回应:“哦,要是你不扯大家后腿的话,我们还是有一些胜算的。”“诶诶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难道是个累赘吗”霍斯羽边说边嬉笑着提剑朝他挥来,两人有来有回地过了几招后勾肩搭背地朝军营走去。
军队里一些副将是从出生起就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连山路都不曾走过,他们现在才知道,原来山里有的石头可以像野兽的牙齿那么锋利,原来那些不起眼的小花能够在一夜之间开遍山峰和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