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在阳台坐着的江晚清手臂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晚上的风称得上寒瑟。
晨光熹微,日头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土地上,犹如点点碎银。
——万和堂——
单寒松把这小三层的院子买下重新装修了,一楼主要做会诊抓药,二楼是做针灸等,三楼便是休息室跟会客室了。
江晚清来到的时候,两个在这里学习的学生已经到了,一个擦拭着柜台,一个把药柜里补满,分类放好。
“江姐,早!”二人朝气蓬勃的声音胜过外头正冒头的太阳。
为了多提携培养后备中医人才,单寒松每年都会丢几个名额给A大,让他们来万和堂跟着学习实践,要是遇到好的,就干脆留了下来。
江晚清拿开放在嘴里的牛奶吸管,声音稍微沙哑道:“早啊你们。”
抓起在挂钩上的白大褂,抖了抖肉眼不可见的灰,利落地套上,往里屋走去。
书桌贴在窗边,江晚清推开木质窗户,在眼光下,灰尘无处可匿,被开窗卷起的风带出去了部分,一束光窜了进来铺在书桌上,在灰尘的帮助下,光有了形状。
倒了杯热水,戴上放置在一旁的金色细框眼镜,把没看完的资料接着看。
另一边,林至影来到了S市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里面的孩子都无法做到与正常人一样交流,每周林至影都会来做几次志愿老师。
语言是人类传递浪漫的密钥,他们被上天切掉了半段途径,剩下的半段,林至影带着他们走,哪怕是只有几步,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跨度了。
有个莫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听到林至影的车声,隔着好一段距离就兴冲冲地小跑出来,抱住林至影的大腿,眼睛亮晶晶的,千言万语都融在眼中。
“小雪,最近都学了什么啊?有没有乖乖听话?”林至影温柔说道,脸上多了平时看不见的温情。
小雪松开手,迅速地比划着【有的,我很乖,很想你】。
林至影揉揉女孩的头,拉起她的手,照顾到小孩子的脚步小,陪着她不紧不慢往里面走。
小雪被家里人送来的时候才刚刚学会走路,同龄的小孩子都可以从嘴里冒出一些简单的字词,而小雪不会,只会发出最原始的声音。
在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诊断为先天性基因缺陷。
刚开始她的爸爸妈妈还会经常来,过了半年,小雪的妈妈怀孕了,次年生下了弟弟,那之后一周都不见得会来一次。
记事起,林至影的身影就一直断断续续出现在她简单的生活中,她跟着她学“说话”,磕磕绊绊比划着手语,到后面可以流利地比划出长难句。
她是个不幸的孩子,但又是个幸运的孩子。
因为一个契机,林至影接触到了这个群体,从那会儿就一直到现在了。
孩子们的眼神犹如丛林中初生的鹿犊,清澈不参杂世俗间的纷扰,每次看见他们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心都好似陷入棉花里。
“林,林老师!”高低错落的声音响起,内含的喜悦不难察觉。
一群戴着助听器的孩子放下各自手里的东西,忍住想要跑上前的冲动,只是挂着那抹炽热的笑容。
林至影走到孩子群里,坐到中间的位置上,跟着他们读着入门外语绘本,读到精彩之处,还会找几个孩子出来一起演绎。
一室温馨。
一阵难以入耳的咒骂声打破了药馆的平静,一个身材臃肿,举止粗鲁的中年女人往门口大木门用力踹了一脚,在门口大吼大叫。
“什么名中医,我呸!一群黑心肝的,给快我爸都治死了还敢开门,半夜睡得着觉吗你们!”
“呜呜呜,我可怜的老父亲啊,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安享晚年,受这老大的罪啊……”
女人说到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不堪的词汇一个一个吐出来,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边白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都有些看呆了,还是被王可维推了一把,拿出体测的速度跑进去找江晚清,正好撞上她往外走。
边白一脸着急,食指指着外面,拼命组织着语言。
“我听见了,没事的。”江晚清面容严肃,但又不忘安慰边白。
走到门口,就看见女人依旧坐在大门口的石板地上,在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数次试图把她拉起来,都被呵斥收手,只能默默站在一边,周围人的眼神像针钉一样刺在他身上,浑身不自在。
“孙小姐,有事我们可以进去里面商量,你这样子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江晚清对她有印象,她的父亲因为长期肠胃问题,看西医疗效甚微,后面找到单寒松,说试试中医,两个月都好好的,今天怎么闹这一大出。
孙淳丽看见她的身影,一溜烟就站起来,刚刚还跟粘了502一样纹丝不动。
“我早就说你们不靠谱,看你长成这样子,也不像什么正经医生,外面把你说的跟花一样好听,鬼知道都是跟你什么关系。”话越说越难听,孙淳丽指着她的鼻子,眼里的火都快喷射出来。
江晚清用手背拂开她的手,很讨厌被人指着鼻子,尤其还是这些言辞。
孙淳丽被她这么一动,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重重的一巴掌就落在她的脸上。
措不及防,江晚清实打实地挨下了这巴掌,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疼痛让她闭上了双眼,缓缓吐出浊气,压制着自己的脾气,面色如墨。
“现在,可以进去好好说了吗?”
听着无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让孙淳丽的脖颈一缩,火气在刚刚那巴掌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散了大半了。
男人率先有了动作,硬拉着人走进去。
江晚清从口袋里掏出没来得及戴上的口罩,不用看就知道有多难看了,忍着疼戴上。
“小江医生,我们是信你跟老先生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对对对,要是那女的还敢动手,你就叫我们,指定进去帮你”
住在周围的几个嬢嬢围了过来,眼中的关切及气愤不似作假,暖流漾在江晚清的心中,道了谢之后也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