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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不让须眉

    冉莳十分仰重曾老将军和杨阁老,当初两人被姓陶的冤杀,他只恨自己敢怒不敢言,所以,很是推崇顶住被迁怒迫害的威压,搭救曾家女眷的武安侯林起。

    今日去田间巡视回来,路过码头时见似有大队人马停靠,出于当地头号士绅的责任心打听了一下,一听来者是武安侯少夫人回家省亲途径青溪镇休整,立刻奔回家,让夫人来请。

    最好去他家休息,能招待英雄遗孤乃幸事一件,在京城不够格,在这里,什么都管够!于是便出现了方才丫头来询问洛听雪那一幕。

    洛听雪一点都不想和冉玉柠有交集,奈何曾家姐妹病相令人担忧,治病什么的人生地不熟,还要仰仗貌似是地头蛇的冉家,只能撑起笑意做上场面人。

    “大嫂不惯行船,吐得厉害,如今卧床不起。我心中忧虑,又无计可施。现下见到夫人,可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场面人·洛尽量不看一旁有着小龙女气质的冉玉柠,努力跟冉夫人寒暄,并适时提出请求。

    “二少夫人严重了。快到寒舍休整,我这就命人去请郎中。那海郎中是我们这出了名的,不过是晕船加上水土不服,不日便会好,届时再给两位少夫人接风洗尘。”

    冉家满打满算有半个武安侯府大,延展到一处丘陵脚下,背山朝海的,要不是心中的成见,洛听雪高低得夸几句。

    坐在亭中仰头观云,看着看着,另一边念书的小弟突然断了声。

    “我昨日已经给外祖父写信,”小大人叹气,“本想往京中父亲母亲处也寄一封,可也知信使难达作罢。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一路走来,多少打听到了些风声。魏帝驾崩的消息仍被瞒着没昭告天下,但有小道消息传出魏帝因忧虑达怛进犯病倒,着太子监国,各地已经受命征调军队进京勤王。至于达怛走到哪了,可能和军情有关,怎么也打探不到,京里也没信传出。

    “闲来无事,给你算上一卦?”此话一出,立刻收到洛绪正一个“别闹”的无奈眼神。

    洛听雪怜爱地回望,笑了笑。

    她们队伍里的男性主子,除了一岁多的小佑儿,便是小弟。记得到镇江平望渡口,守口的军官装傻充愣就是不买林三的账,硬是要开箱检查,双方几乎要械斗的当口,小弟挂着笑上前递给领头一包茶,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带头的人立刻色变草草走了个过场便放行。

    事后才知小弟随意捡了张废纸,画了个残缺镇江卫暗记贴在茶包一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那人走私过军粮,让那人看清楚“经走私”辗转卖到他手中的茶,忌惮他会把走私军粮的事抖出,便放了行。

    活了三世才在不久前知道军粮种类里包括茶,可眼前十三岁的小弟已学着大人的沉稳算计为她们遮风挡雨了,如何不让人心生感慨。

    洛听雪走到明显消瘦的小弟面前,在空中虚虚一捻,故作高深地晃了晃空荡荡的掌心,然后指尖倏地一翻,把一颗早藏在袖子里的松子糖变到手上,递到了洛绪正面前。

    “姊姊好戏法!”利落看不出破绽的手法,让洛绪正笑起来叫好,然后捻起糖来,很给面子地塞进嘴里。

    “要叫仙女姊姊。喊一个,再给你变一颗。”

    知道姊姊在逗自己开心,可他没好意思叫出口,只是笑。

    事实上,洛听雪她们一行人打探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十二天。十二天前,京城突然传出太子毒杀魏帝的舆论,大批京官武将要求面见魏帝不得,被通通挡在了宫门外。

    魏帝死于洛道田当值的夜晚,王公公报与他的时候立刻通知了太子,鉴于大敌当前,太子集团策划秘而不发,他也以为极是。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至于魏帝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事已至此,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帝,是新的从龙之功!

    可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瞒不了多久。太子毒杀魏帝的舆论四起,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干的。很快,齐王便打着保驾驱除鞑虏的幌子,以藩王的身份,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好在打了个时间差,各地勤王的军队也要陆陆续续到了,尤其是西北边军。符承业的旧部和林起的那一支一到,挡答里巴够了。其他的,他来谋算。太子和齐王是谁都可以,但首辅之位,必须是他的!

    谁都没想到,或者说朝中堂官想到了也必须征调各路军队急速进军,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吧,不过是一些干一票就走的倭寇,总比京城沦陷争不到从龙之功要和谐一些。

    在洛听雪一行人在冉家落脚的第三天,林知愚随父兄回到京城,驻扎在离达怛最近的关卡紫荆关的第七天,寅时末的台州金清渡口处,浓雾里浮出许多簇幽绿的光,很快,数千双草鞋踏在浪沫上,寂静如鬼行。

    可能因为精锐都被尽数抽走,倭寇势如破竹,台州两天便陷落。急报传到青溪镇的时候,冉莳还宽慰洛听雪她们,说倭寇来得太突然,导致当地没做好准备,一旦反应过来,很快就会形成反攻之势,就像往前一样,不必担心。

    鉴于曾柔姐妹病没好全,小佑儿又发起了烧,林三和小弟也没提出异议,洛听雪选择相信这位看起来学识渊博的大人。

    事实证明,一个都不靠谱!

    “不好了!不好了!”七日后一个满头大汗的壮汉跌跌撞撞地骑着骡子沿着官道闯进青溪镇,声音里带着哭腔,“州城……州城被倭寇攻破了!知州大人带着家眷跑了!怕是不久倭寇就会到我们这!”

    洛听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现在让林三护着她们跑还来得及吗?

    这是个小镇啊,靠半官方的里甲、乡绅耆老、地方宗族自治,州城的官兵都抵挡不住倭寇,这里能打的怕是更没有,最后恐怕还得靠身为异乡人的林三和他的同事们——严妈把泽江的老大她外公吹得很牛,就这?

    抛开一切不谈,林三他们再训练有素也只有二十人。能一路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挺近的倭寇看着也不像是小于二十人的样子,没有金手指的话结局是很好猜的。

    不是她想开黄车,不跑,未来的皇后、宁妃还有曾柔以及她,怕是最后腿都合不拢,美貌在野蛮面前就是原罪!上辈子她去的是符朗他老家不知道这里啥结局,怎么赌?

    可是真能忍心看着为佑儿看病上山采药,被山虫咬得一腿包还笑呵呵的海郎中横尸街头,还是看着说夫人你真好看,送了她一篮子菱角的小姑娘被凌辱?就算真能忍下心,小弟以后混仕途的清名还要不要了?

    “小姐,小姐?小姐!”见小姐终于抬头看向她,冬至忍住担忧继续说道,“大少夫人在前堂,让你过去一趟。”

    “大少夫人,你就听老夫的劝,走吧!听洛小公子说藩台大人已经派人前来接应了,你们两厢汇合后,确保安全无恙,再来营救青溪的老百姓不迟!”

    离前堂还有一段抄手游廊的距离,就听到冉莳声情并茂地劝人。

    “冉大人勿需再劝,我今日若走,祖父父亲泉下有知,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他们?待我安排好其他,大人便带我去熟悉地形,倭寇士气再甚,也不比我们熟悉这里,设伏得当,待严大人接应的人一到,里应外合之下,定要叫那些贼人有来无回!”

    慷慨激昂的措辞被温温柔柔地说出,反差感让洛听雪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她甚至能脑补出曾柔在堂前挥斥方遒的样子——曾柔温温柔柔的做派老是让人忘记,她本质上是一个雄鹰般的女子啊!

    可能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洛听雪方才举棋不定的心思一瞬间敲定,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进门。曾柔这艘贼船她上了,就算是明年坟头长草也……不后悔!

    “曾家姐姐说的好!”熟悉的清透的声音蓦然响起,洛听雪皱眉,又停了下来。

    “柠儿你出去,你在这胡乱插什么话?”听得出,冉莳因为自家女儿没有和他一起规劝人先走,有些气急败坏。

    “我有一计,可助曾姐姐一臂之力!”被训斥的人似乎对父亲的呵斥充耳不闻,不改其声地继续说道。

    冉玉柠话中的声笃定从容,让洛听雪立刻朝堂屋格子门墙望去,透过半卷的竹帘,立刻锁定住了那个纤细挺拔的背影。

    “嫂嫂?你怎么站在这不进屋?”曾宁抱着流着哈喇子睡得正香的小佑儿,走近站着不动的洛听雪,又往堂屋内看了看,“姐姐让我带着佑儿赶紧来,里头是在商议什么吗?不准我们进去?”

    曾宁声音不算大,问题是屋内的人都等着听冉玉柠那一计安静得很,她的话就显得很大声很突兀,让屋内所有人都朝她俩望来。

    现在就算不想进屋都得进了,洛听雪挤出个笑容算是回复曾宁,一起迈入堂屋。

    “听雪,你带着平川、宁儿和佑儿以及乳母丫头们,让林三带着十二人护你们先行离开,”曾柔走上前望着她说道,“平川说令外祖两天之内就会与你们汇合,汇合后你看情况,让令外祖点些人马再回来援助青溪。”

    “我不走!”还不待洛听雪说什么,曾宁挤到洛听雪和曾柔之间,将小佑儿扒拉下来塞给毫无准备的洛听雪,朝曾柔闹道,“你在哪我就在哪,死都要死在一块儿。你和我说过的,一家人再也不分开!”说完,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一屋子的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曾老将军和曾将军的惨烈,沉默了下来。

    合着你们都去当英雄就撇下我一个是吧?洛听雪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拍了拍怀中有些苏醒迹象的小人儿,示意乳母过来接过去带走。

    “嗯嗯,”洛听雪清了清嗓子,“既然家外公两三天就会派人赶到,又谁都不想走,与其劝来劝去浪费时间,我们就都留在这里,想个办法拖延个两三天。”

    “冉……姐姐说有一计,说来大家听听,好再做决议。”姐姐一词说出口,洛听雪觉得也没啥不能接受的了,第一次直直正视未来的皇后。

    与洛家小姐交集不多,最大的印象就是人不拿正眼瞧她,这本也是高门贵女的人之常情,冉玉柠见怪不怪,可观方才一席话,这洛家小姐,也是个爽利的性子。

    “莫道蛾眉不列阵,汉关曾照冼娘刀”,从曾家姐姐不愿意离开欲同青溪父老一起抵御倭患起,再到眼前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贵女不带一丝惊怕的爽快,冉玉柠觉得以前读过的诗活灵活现了起来,心情格外的畅快,各种对敌的思路喷涌。

    “我观东北角靠海那处,退潮时礁石缝隙会有黑脂浮水,书上云‘黑脂浮水,遇火即燃’,我试过,此话不假。我们可将这些黑水收集起来,在倭寇来路沿途挖“品”字形浅坑,每坑埋黑水若干坛,再覆以硝石硫磺与干海苔,待贼人过半时火箭引燃,定会炸残烧伤他们!这只是第一关,后面曾姐姐、林将军可再想些壕沟陷阱之策,怎么也能拖住他们一两天。”

    “这种黑水多么?”林三有些迟疑地插话。

    “将军放心,我有采集方法,管够!”

    “事不宜迟,冉大人,你召集镇上各姓族人……”曾柔思索了一下,“挑出青壮年男子分成两拨,一拨由林三他们训练些简单的射箭打斗技巧,另一拨待我和平川看好地形后,再按照图纸挖掘布置陷阱壕沟。其余人由冉妹妹带着先赶紧收集黑水,越多越好,后面再准备其他。”

    “先分头做起来,一边做再一边细想对敌计策!”

    很快,屋内的人便各处散去。洛听雪跟在冉玉柠队伍后面,越走越慢,直到停了下来。前头的每个人都在相互商量着些什么,除了身边跟着的冬至银竹,谁也没关注她到底走没走。

    “黑脂浮水,遇火即燃”……这是……石油?

    原地也得不到答案,洛听雪克服了一下心里对冉玉柠的不服气,抬脚跟上。

    到了地方她靠近一看,那布满藤壶的礁石区果然有大片黑色浮油,阳光下泛起彩虹色油光,确是石油无疑!

    哼,别以为她插不上话。作诗压不了冉玉柠,论战争热武器,她绝不给穿越界丢脸!

    随便扯住一个妇人问了下镇上的篾匠,妇人随手指了个老爷子,就忙着按照冉家二小姐的要求去找蚌壳,下水刮取水面浮油。

    洛听雪二话不说,跑到方才被指的老爷子身边,问都没问,扯着胳膊就拉走。

    “哎呀呀,小老儿认得夫人,是林二夫人吧?夫人扯着小老儿做什么?小老儿还急着将毛竹劈半去节,斜插到岩缝里去接黑水呢!”

    “你被我选中是你的福气!从现在跟着我,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做出我要的东西,比你劈毛竹有用多了!保准打得那些倭寇有一个是一个,都去见他死去的父亲。没准史料上还能记你一笔!”

    听到倭寇能被打死,老爷子不挣扎了,领着这位口气不小的小夫人,朝自己家走去。

    因为有贵人指挥,镇中父老不是挖环绕镇子的壕沟,就是装黑水刮硝石搬生石灰,妇人们将家中的麻布撕成条,浸在黑水中制成引火物,孩童将削尖的竹签扎入陷阱中……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事做忙得团团转,尽管都知道明日或者后日倭寇就会杀来,整个小镇还是渐渐摆脱恐慌,变得众志成城。

    夜已过半,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不,篾匠老姜头还是挺心疼的,洛听雪抬着一根新鲜出炉的粗竹筒,对准一只老姜头家的公鸡,使劲压下另一端的木头活塞,“轰——”,绑扎着被点燃的浸油麻布喷口处,一道火龙喷涌而出,瞬间把那只公鸡裹成了火球。鸡毛“噼里啪啦”燃烧,致使可怜的大公鸡疯狂扑腾,嘴里还“咯咯咯”惨叫着……

    老姜头瞬间目瞪口呆,忘记了心疼。

    洛听雪很想学别个御姐开枪后吹一吹枪口,但是这个动作对于竹筒喷射版的猛火油炬来说,有点高难度,因为喷口有火容易吻到嘴。

    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望天,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无声地露出一排小白牙。

    “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这句经典台词爬进了洛听雪的脑海。

    独自陶醉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再耽搁了,她转头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篾匠说道:“你现在找些帮手,能做多少做多少,我去找冉大人他们。这把斗殴局,我带你们飞!”

    不出所料,每个人都被洛听雪命名的“飞龙在天”震撼到,冉莳立刻带着人去监工,林三左右翻看爱不释手,洛小弟一直笑,曾宁激动地又叫又跳,曾柔则抱住她久久不撒手,而被抱的她,对上了冉玉柠望着她亮晶晶欣赏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对视瞬间,洛听雪有些想哭。

    或许在宴请乌斯藏的国宴之上,她已经隐隐知道冉玉柠成为万人迷的谜底,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今早冉玉柠说出我有一计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甘拜下风,只是不服气罢了。

    现在,她觉得她们可以和解了。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也是。某位长辈说过,世事熙熙从来无了局到此说了就了。洛听雪回以一笑,心想,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她了,母仪天下,她当之无愧。

    第三日十点左右,镇外尘土漫天飞扬,随后州城通往青溪镇的土路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怪模怪样的叫喊声。

    盯梢的人来报的时候,青溪镇里各自就位的人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相反,全都松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跟他大爷的拼了!

    另一边,倭寇的队伍约有四百人,骑着马挥舞着明晃晃的倭刀,情绪高涨。他们看到青溪镇静悄悄的,以为又是一个不战而逃的地方,大笑着,毫无防备地策马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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