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先生

    在意识到只有一年寿命的一瞬间,季停春脑海里闪过了很多。

    比如他才大三,不知道能不能保研(虽然读不读已经不重要了);比如他还没有去过青山湖院区的食堂吃过,听说那里的西餐牛排很好吃;又比如他还没去过学校里的那座光华大厦,听说这是全校唯一一个可以通宵学习的图书馆,从顶层望下去,城市的灯火特别漂亮。

    “……这样啊。”

    他听见自己冷静地呢喃了一句,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只有那两颗骰子在不停地转啊转,告诉他你就剩一年了。

    就剩一年啊。

    要不要告诉妈呢?她会生气吗?还是会歇斯底里?要不要通知他那个七八年没联系过的亲爹?号码是还记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换过了。

    一年啊。

    “学长……学长?学长!”

    再缓过神来到时候是徐凤在摇他,眼神满是担心。兰姨也多看了他一眼,谢蝶倒是已经站远了,还无所谓地甩了甩那一头长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通关可以获取寿命。”兰姨温和地提醒他,指了指厂房门口的告示牌,“这些就是这场试炼的规则。其中往往有能够通关的办法,在极少数情况下,可能会遇见其中有一条假规则,不过我相信这次不会有。毕竟是个低级的关。不要违反规则,就能活下去。”

    “……谢谢您。”

    季停春现在脑子里很乱,很割裂,他不想相信但直觉却告诉他这是真的,于是只能先草草谢过然后找了个油罐子靠着。两学弟默默对视了一下,也凑了过来。

    徐凤拍了拍他的肩,“真信吗哥?”

    季停春看向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想。”

    不信又能怎样,不信就能活下来吗?

    陈年和徐凤对视一眼,又看向他,似乎也察觉到他言外之意了。

    不想相信,和不相信是两码事。前者意味着不想相信的事情很可能是现实,其实已经是相信了。

    季停春示意他们先安静,指了指天上,“我感觉太阳的角度不对,风也很冷。现在还是9月29日,哪怕中途迷晕我们,现在离我们出发去吃饭也不到一小时,这么短时间如果是现实世界,怎么做到把我们送到一个气候条件大相径庭的鬼地方?”

    “这……会不会是调过了我们手表和手机?”

    季停春摇摇头,用指尖轻敲了一下自己的石英表,“我的表不开盖是可以调,但拨针藏得很深,要这样按两下才能跳出来。不是熟悉这块表的人很难做到。如果真的是有外人做的,连我们手机密码都能破译却只是为了调整时间……那他们,真的会只是为了卖器官,为了节目?”

    徐凤和陈年都露出为难的神情。他们也不是傻子,能隐约感受到刚刚谢蝶和兰姨语气都不像假,也就是说,他们真的遇到了怪力乱神的东西。

    “这都什么事儿啊……”

    厂长看了看他们,像突然启动电源的机器、终于开始说话了。

    “大家自我介绍也做完了吧,真是太好了。我们先去食堂吃饭,这里的食堂菜健康又有营养,请不要吃外带的食物。

    季停春对此表示怀疑,要知道他高中的学校食堂也是这么宣称的,结果三天一钢丝五天一蟑螂,全靠学生自己铁胃才忍了下来。

    “一会儿我会领你们去各自的寝室,记住,男女不能混住,也不能在寝室吃东西,哈哈。”

    三个大学生忽然沉默,集体回忆起寝室火锅的峥嵘岁月,实在心虚。倒是原本一直沉默的风衣男人忽然开口,“为什么不能在寝室吃东西?”

    厂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

    其他人也硬生生停了下来,让开了空间。四周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没人敢站在这两人的视线中央,好像这两人对视放出的目光是什么毒箭。

    这是咋了?怎么一个一个不吱声啊?

    季停春看向风衣男人,发现此人其实相当出众,不知怎么刚刚环视一周都忽略了对方。对方有一双上挑的眼睛,面容清癯、胡子拉碴,看起来很有味道。

    “为什么不能在寝室吃东西?”

    风衣男人随手把玩着一个银白色的方形打火机,随手打燃了一星火苗。厂长看见火苗后忌惮地退后一步,脸上浮现出森冷的笑意:“……会引来脏东西。”

    “哦?”

    风衣男拿起打火机,眯眼瞄准了眼前肥硕的中年男人——

    厂长猛地一个后撤,以超越人类的灵活下腰闪过一星火苗、立刻又弹起腰杆露出八颗大牙的假笑,“因为会引来老鼠蟑螂啊解工!老鼠药和杀虫剂都在废仓库,那可不好拿,我也拿不了。”

    拿不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拿?

    还有,解工?这人姓谢还是解?季停春看向男人,发现对方已经收起了打火机,露出一个冰冷客气的微笑,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笑,只是嘴角象征性扯了两下,如同震动的蛾翅。

    “多谢。”

    “嘿嘿。不谢不谢。”

    厂长笑得咬牙切齿,接下来一路无论别人怎么问话,他都铁青着脸,什么也不肯说了。

    .

    食堂。

    “别的不说,这儿食堂味道是真不错——你们还要鸡腿不?”

    徐凤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陈年草草扒了两口就放筷子看他们吃;季停春则像平常一样吃,听见他们要加菜立刻自告奋勇,“我来吧。我还要再来碗排骨。”

    “好嘞,谢谢学长!”

    陈年看向他俩,眼神中带着微妙,“你俩胃口真好。”这种情况下还吃得下饭。

    “那能咋办,死也不要做饿死鬼嘛。”徐凤倒是相当豁达,吃得眉飞色舞。

    季停春笑了笑,起身慢慢走向食堂窗口。厂子里人其实不多,除了他们八人,就只有十几个工人还在吃饭,连排队都不用排。

    真是怪了。他心想。

    这个点明明是饭点,哪怕说是回家吃或者加班吧,这食堂也空荡得厉害;更何况他们跟着厂长去食堂的路上路过了一间厂房,虽然门关着,但也能听见里面嘈杂运转的机器声和包装声,不应该那么少人。

    “加个鸡腿,再来小碗豆角炖排骨。谢谢。”

    他端着香喷喷的饭菜慢慢往回走,目光在周遭逡巡。工人们都漠不关心地低头吃饭,没有人和他有任何眼神互动,好像成心想忽视他们存在;其他同样进来的人则坐得很分散,除了他们三人,就没有任何人是坐同一张桌子旁的,而且他们的表情大多都很沉重,或者说若有所思,也不像什么娱乐节目的气氛。

    “……”

    饭菜回到饭桌,徐凤一边吃一边感谢,陈年也夹了块排骨,只是眉头比之前很紧。

    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午饭时间结束了,各位!”

    厂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餐厅中央,浮夸地拍了拍手。

    听见掌声后所有工人立刻放下筷子,几乎是仓皇逃窜般把碗筷放去回收处,着急地想要离开这里;季停春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急,但还是看了眼表、赶紧拍了下还在吃的两人,混进那些工人里及时回收了碗筷。

    “不错。大家都是按时吃饭的好工人。”

    不只是他们三人,其他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除了坐在门口没听清厂长说话也不想跟节奏的外卖男,他们都把碗筷回收了,最后看向他。

    “看我干啥?”外卖男瞪他们,把碗筷猛地一掀,“老子不吃了!踏马的,你们这帮孬种,我现在就回去!我现在就报警!来啊!”

    “……”

    谢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大家都能听清。

    “没救了。”

    “你说什么?臭娘们!”

    季停春背后升起一阵恶寒。他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丛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眼睁睁感受到灌木丛深处那些诡异的视线。

    要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

    “我现在就要走!别想拦着我!”

    兰姨白他一眼,摇摇头,语气冰冷,“你想要送死,也没人想拦。”

    “孬种。”

    外卖男冷笑一声,竟然直接出门去了。食堂里没有任何人阻拦他,只有厂长盯着他的背影,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诡异。

    这就像你摆在家里沙发上的布娃娃,某天出门回家一看,却发现它变了姿势、趴在你的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你。

    季停春感觉腋下有些刺痒,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出了一背的冷汗,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其他人也露出同样的警惕,一时间,除了风衣男一动不动,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似乎在等待什么发生。

    “呵呵。”

    厂长不在乎他们想什么,他就这样突然笑出声。而后摩拳擦掌,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诡异的微笑。

    “他被开除了。现在,我带你们去各自的寝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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