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她拧动门把手，一秒都不想多待。

    “你的东西忘拿了。”

    杨驰的鞋底一下一下砸得她心脏疼，钟心柔僵硬地抬起手臂，拿到了那个布袋。专门来取狗牙的，怎么能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

    “再见。”两个字几乎用掉所有力气，钟心柔逃一样地离开了这里。

    甚至于走出单元门她都没松懈，杨驰那样的人，说不定会在窗户上正盯着她离开呢，想到这里，钟心柔浑身一抖。

    手里的小袋子被紧张的手攥得汗湿，直到坐上出租车，钟心柔才放松下来，于是明明快要入冬，她却被热到似的喘着粗气。

    精神松懈了就不禁复盘刚刚的场景，尤其是那句“他一直看着你”，乐乐什么时候盯着她了呢？

    出租车一个急刹，钟心柔身体向前倒去，大脑也一道闪光，忽然想起入户门那个坏掉的猫眼。

    箍着一层……松垮的橡胶。

    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前车，正和朋友激愤地电话吐槽，唾沫星子飞得到处是，厚重的烟嗓很轻松就混进了街道上的熙熙攘攘，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幕，她却连声音都听不真切。

    大脑“嗡”的一声，她整个人都像被浸入水中，下车时人都是抖的。

    这个小区出租车是不能进的，她本来非常喜欢这里绿化充足的环境和安静的氛围，然而现在一个人走在路上，海蓝色的天幕下，似乎暗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她，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是一层被烧烂的软皮。

    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已准备好，更幸运的是李晟宁回老家处理事务，张思俭出门喝酒，张建义一如往常在国外出差，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只要今晚是个完美的月圆夜，就可以开始了。

    钟心柔抬起头，月亮被一块云遮住，闪着微弱的光晕。还是个大晴天，一会儿就能看见完整的月亮了。

    没事的，以后再也不去杨驰家了，这种人能少接触就不接触，乐乐估计也是唯一一次见了。

    她不断安慰自己，照常让张姐做好饭、洗了澡，开了把游戏，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晚上八点三十，她问张姐要了一口平常不用的锅。“你想吃什么我来做，现在还不算晚。”

    “没关系的，张姐，你去休息吧，我就是刷到一个甜点的教程，心血来潮想自己试试，你放心吧我不会把厨房点了的。”她连端锅的姿势都有点不熟练，看上去的确很难让人不担心。

    然而好巧不巧，陈姐被她女儿一通电话叫走，就是想盯着钟心柔也不能。最后嘱咐她一句“注意安全”后，陈姐也离开了。

    钟心柔是有点怕火的，当然也不敢下厨，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到锅里后，她开了小火。

    不知是哪一种东西反应这么强烈，水刚烧开锅里就慢慢浮出几个大泡，要破不破地在水面上漂着，又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啪”得爆了。

    她离得远远的，害怕什么东西产生化学反应殃及自己。心惊胆战地等到十分钟，终于可以出锅了。

    没有任何东西融化，钟心柔盛出一碗清水，直接端到了大门口。

    昏黄的灯光照在面前的地上，似乎为她指明了位置，就是这里，她把整个房子的照片拍给了小叶，这里是她画圈的位置。

    钟心柔知道她的身影和动作全被监控捕捉到了个清楚，不过她并不担心，反而内心浮现庆幸。

    监控画面自动放大，黑夜里，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呆站在门口，她的身影显得单薄，面容却坚决异常。

    “哗——”那碗水被浇在地上，钟心柔翻下手腕，把最后一滴倒出后平静地将碗丢进垃圾桶。

    紧接着，她爬到顶楼露台，按照小叶的要求把那些煮过的材料加上她邮寄过来的符纸罗列在一起。

    最后一个戒指摆好，钟心柔起身退后，发现地上貌似是一个字。歪歪扭扭，但隐约能看得出形状——“破。”

    她下意识念出声，本来静谧的夜空忽然阴云密布。

    这是……成了？除了天气，似乎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将女婴的胎发、大蒜、狗牙、金子、和八字纯阳者的气味一起暴晒后煮成汤，材料放置屋顶，此为天罗，汤水浇在大门口，此为地网。”

    小叶这样说到。

    “精怪之类，不过是吸收一点天地灵气，不成气候，按照我说的方法来，可以逼出它的肉身。”

    想到这儿，她立刻回到房子里，也顾不上害怕了，把三楼所有灯都打开，飞奔到放置灵位的屋子里，用手电筒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全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面没有灯了。

    凡是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蛇蜕。

    乍一看还以为真的是蛇，动作神态各不相同，有的平静，有的痛苦，张大了嘴很煎熬的样子，一根一根缠绕在一起，像一锅面条。

    压下心中的不适，她把各个角落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它的踪影。

    第一时间和小叶汇报了情况，对方秒回：“蛇是很擅长躲藏的动物，既然这个房子够大，趁机躲到哪里去了也说不定，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找，它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只能保持原型，不会再作乱的。”

    听着她的语音，钟心柔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来到供台前。之前这里有这道裂痕吗？她轻轻伸出手，这尊空白牌位上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很像电视中自然节目里野外被雷劈中的树上会出现的痕迹，焦黑的颜色中还隐约有股黑烟钻出。

    “心柔，你在楼上吗？”

    张姐的声音忽然从下面响起，钟心柔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指距离那个裂缝还有不到半厘米。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轻轻关上这间门。

    “呼……原来你在卧室里啊。”张姐浑身湿透，后怕地卸力。“我一进来就看见三楼平时从来不开的灯都被打开了，还以为是进贼了呢，今天家里又只有你一个人在，可给我吓得不轻。”

    钟心柔手捏住睡裙，可怜兮兮地一个一个把灯关掉：“我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害怕，总感觉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所以就把灯都打开了。”

    陈姐表情顿了一下，抬起湿掉的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应该是外面打雷的缘故。”她走上楼梯，刚好一声惊雷劈下，似乎房子都晃了晃。

    “对了，时间这么晚，外面还下着雨，陈姐你怎么回来了？”

    好在她岔开话题，陈姐的表情终于自然下来。

    “这不是太太吩咐过家里什么时候都不能留一个人嘛。”担心水渍弄脏地板，她一直站在二楼楼梯口，钟心柔自上而下看得清她所有举动。

    “还有这种说法？”

    “是，她很信这些的。”

    是不得不信吧，任何人家里养妖物都会变得神经紧张，越来越不正常。

    “怪不得我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害怕呢。”她笑笑：“陈姐，你休息去吧，家里有了人气儿我也能睡好了。”

    一直在下面站着不免身体僵硬，现在陈姐才放松地呼了口气。

    “啊对了，”走回房间之前，她叫住她：“最近我听说附近这一带有人在家里发现了蛇，陈姐你可要留意着点，我最怕这种东西了。”

    她委屈地娇嗔，似乎提起这件事真的只是碰巧。

    这一夜钟心柔睡得并不好，她告诉王渝自己马上就能回去上学了，往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当一场梦。

    大概是执念太过强大，她做了梦，梦到曾经在教室上课的日子，其她三个舍友都在，对床那个女生也还在，钟心柔向她道了歉。

    “半夜打扰你睡觉是我的错，口不择言也是我的错，如果你还介意就骂我吧，我保证不还嘴。”

    她笑得很平和：“我原谅你啦，已经原谅你啦，你不就想要我原谅你吗？我原谅你了。”

    钟心柔放下心来，说：“好，那我不换宿舍了，我们几个一直住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去找了辅导员，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辅导员很少正眼看自己，这次也一样。

    “导员，你上次不是说把我调到大一宿舍吗，抱歉，不用麻烦了，我还住回原来的宿舍，我的舍友都回来了，我们要住在一起。”

    他没说话，喝了口咖啡，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钟心柔略显心急地向前挪了挪，又说：“导员你放心，最后一年我肯定不会再给你找麻烦，我自己的事都已经解决了。”

    然而他就像是没听见，起身去打印机旁拿文件，钟心柔追上去，抓住了他的小臂。

    奇怪的是，他并未因为她的行为生气，很平静地转头，像没发现她的动作一样继续走。

    钟心柔使出了最大的力气，直到看见他胳膊上的红痕，才触电一样撒开了手。

    “导员！”她又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不行，今天必须要和他说清楚换宿舍的事。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她了。

    钟心柔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的嘴巴一顿一顿张开，说：“嘶嘶嘶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