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结束,在家里窝了许久的江忆终于舍得放下凡间寻来的画本子,收拾收拾去司命殿当值。
宁雾眉飞色舞地在远处扎堆聊天:“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太子跳进轮回塔了!!”
沈梨:“什么??轮回塔!为什么?”
宁雾:“是因为天后催婚,太子不想娶南海王的长公主,被烦的直接跳下去了!”
“而且听说昨夜轮回塔没人守着,所以我们都是今早才知道的,天帝大怒,司命已经赶去沧芜神殿了。”
沉榭兰:“等一下……我怎么记得轮回塔的当值顺序里昨夜是…江忆巡守的。”
江忆模模糊糊听见他的名字,疑惑地吭声:“嗯?”他没听见原先宁雾说的是什么,宁雾听了沉榭兰的话却一把拉住他问:“昨夜是你巡守的轮回塔吗?”
江忆点点头道:“昨夜本来是我,但叶寻找我换了班,他说他过几天有事,不能守夜了。”
宁雾拍拍他:“幸好不是你,不然要倒大霉了。”
江忆:“我远远就听见你们说……谁跳轮回塔了?”
宁雾:“应玄啊!他不是一直被催婚吗?娶得可是赫赫有名的南海第一美人,要是我我肯定立马就答应了……”
江忆边听边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三天的意机折已经堆了小半人高,远处的三人还在叽叽喳喳讨论。
江忆在司命殿只是个小吏,负责核对人间里那些气运较大的天命人,这些人很容易影响周围的普通人。例如人间的天潢贵胄,他们很容易影响周围的人,比如登基颁布新令、谋反。这类事情会影响一国人的命数缘分,所以这些天命人一般要妥善核对记录好,以防出变故。
这个活计有点枯燥,江忆一想到等下个休沐他就能去南海看鲛人化水了,届时是十年一度的南海盛世,人间那时也会出现活汛,也会有许多深海里的动物会出现,他就充满活力。
宁雾:“听说青丘和不周山那两位有一腿呢!”
沈梨和沉榭兰本来听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想补上一些八卦的细节,但是她们突然就转过脸一脸严肃地翻开天机册,假装自己很忙。
宁雾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转头一看看到了司命冷若冰霜的脸。
宁雾立马像个鹌鹑蛋,一点声不敢吱,在司命面前完全不像刚才那样咋咋呼呼。
江忆看着心里好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司命本名不叫司命,叫虚微,但是因为他是掌管司命殿的,叫久了就直接叫他司命。
司命面无表情的脸扫视一圈,落在低头的宁雾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望向江忆:“昨夜是你巡守的轮回塔吧?”
江忆:“是,但是我已经和叶寻换了……”
司命:“叶寻是天星君的外孙。”
沉榭兰:“什么?!”
天星君是为上神,身份地位仅次天帝之下,是四大神君之一。
江忆怔了一下,这个意思大概是要他当顶罪的那一个。
宁雾猛地抬头:“凭什么!!”
司命:“天帝震怒,命司命殿负责太子轮回一切事务,我会在给你在人间安排一个身份。”
好吧,事以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没想到叶寻那么嚣张跋扈竟然会隐瞒身份,没人知道他是天星君的外孙,有一手遮天的能力,算他倒霉。
江忆拉住还在仰头看司命的宁雾,然后无奈道:“事已至此,在人间的身份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别当太监成吗?”
江忆又扯了一下宁雾,司命冷峻的目光对上宁雾直视过来的忿忿不平:“江忆这趟回来休沐半年,灵珠三倍,宁雾你过来。”
江忆还没走远,就听到司命低着头一脸寒气地问他:“你很想娶安宜钧?”安宜钧就是南海第一美人。
后面他们说什么江忆就听不清了。
江忆准备晚上就跳轮回塔,沈梨和沉榭兰要来了孟婆汤,这个特制版孟婆汤喝下去之后轮回并不会失去记忆。
沈梨:“放心吧,小江,我的特制版泻药已经下进叶寻今晚吃的饭里了,准保他拉几天。”
沉榭兰:“下去我们会想念你的,去吧。”
江忆:“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奇怪呢?”
沉榭兰悲伤又想笑:“咳,别想那么多。”
司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所以安排江忆在人间的身份命格应该不会太差,不会吃太多苦,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所以他们都很放心。
沈梨:“等我当值结束就去人间找你玩。”
江忆:“你别被逮到了,到时候灵珠全被罚完了还要找沉姐借。”
沈梨:“赶紧走吧你。”
江忆听说神仙入轮回塔是很疼的,要遭受筋骨重塑之苦,一身仙缘被压制,仙力被剥夺,跟堕神之苦没什么区别。
等到真正坠下去,他才知道,确实真他妈疼!浑浑噩噩地往下坠后,他的意识逐渐消失。
——
江忆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喧嚣的大街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每个人路过江忆时都会奇怪地顿一下再转开视线。
人间很繁华,周围都是正在吆喝的小贩,路过酒楼还能看见美人的身段在凭栏上若隐若现,茶馆正热热闹闹地听着说书先生妙语连珠,包子早点铺蒸腾的雾气一直往上飘,直至消失在空气中。
江忆已经很多年没来人间了。
他摸摸身上,翻出几文钱之后走进一家茶馆。
宁雾像一缕烟一样从门外走进来,像熟客一样直接坐在江忆的对面:“应玄现在只是个小孩,才四岁,比你小四岁,他在人间也是太子,你只要接近他,确保他继承帝位就可以回来了。”
江忆:“我是不是看着很奇怪?”刚刚路上的人看他都古里古怪的。
宁雾:“也没有吧,就是有点像小乞丐,不过挺可爱的。”
沈梨跟着沉榭兰走进来:“缩小版的江忆诶!给我摸摸脸。”
沈梨作势要捏他的脸,江忆“啪”一下把她的手打开了。
沈梨:“你看他,他敢打我!!沉姐~您要为人家做主啊~”
宁雾和江忆齐齐翻了个白眼。
沉谢兰:“咳,说正事。”
沉榭兰:“你这个身体原先是个痴傻的孩子,他爹是右丞相,他是嫡长子,但是娘胎里意外摔了一跤之后早产了,出生就有些痴呆,之后因为身体原因,生不了第二胎,所以丞相夫人极其宝贝原先这孩子。”
宁雾:“你想办法成为太子少保接近应玄,然后等他成为皇上就可以功成圆满了。”
沈梨:“安宜钧也下来了,她是左丞相的嫡次女,没有记忆的那种哦。”
江忆看着他们仨一本正经地说这件事,突然有点伤感:“没了我,你们仨打牌打的明白吗?”
宁雾:“赶紧的吧,在太子面前多晃悠晃悠,早日当上太子少保让他继位,再顺道撮合撮合他和安宜钧,你早完成早回来,咱们一起去看南海盛世。”
沈梨:“给你个卷轴,有事写在上面我们仨能看到。”
沉榭兰:“走了。”
江忆看着他们化成烟雾回去了,内心极其悲伤,但是又没办法。
左问右问才回丞相府,才刚进门就迎面而来的江夫人抱了个满怀。
江夫人:“哎呦!幸好找到了,娘要担心死了!”
江忆的头被勒着动不了:“……”
江大人:“他被你勒着了。”
江夫人松开他,用上好的缎面袖子把江忆脏兮兮的小脸擦干净了。
江忆认认真真喊:“娘亲。”
江大人、江夫人、管家:“!!!”
江夫人:“哎呀!你怎么会说话了?”
江大人和江夫人齐齐愣住,往日的江忆怎么会沉沉静静地叫她一声娘亲,江夫人想到一种可能,心里喜上心来,她转头看江大人。
“快去请谢老!”江大人明白妻子的急迫就赶紧吩咐老福。
管家老福:“是!我现在就去请他!少爷终于会说话了!”
老福一脸喜气地离开这里,亏得他年纪大了还跑这么快。
——屋里。
谢老的手搭在江忆手上,一脸沉凝。
看的江夫人心里直着急:“怎么样?谢老先生?”
谢老一脸高深,沉吟了一下:“脉象没啥变化。”
谢夫人:“……”
那您老为什么一脸凝重。
老福在心里想了一圈但也不敢说,
谢老睁开他松弛的眼皮,透过浑浊的眼珠子看江忆。
江忆安静坐在床上,他温和地回视谢老。
“孩子,你的傻症已经好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这孩子的眼神太清明了。
江忆也没有必要隐瞒,就点点头。
谢老站起身:“我给开几副安神的方子,你们带他认认人吧。”都傻了十几年了,肯定是认不得人的。
江丞相站起来跟着他将他送出去,老福也跟着去取了方子。
屋子只剩下江夫人,江夫人摸摸江忆稚嫩的脸庞和柔软的发梢,默不作声流下两行泪。
江忆:“母亲。”
这声母亲让江夫人心里更加酸楚,这孩子跟在她身边,她总是担心的夜不能寐,怕他孤单给他找了同龄的玩伴,却总是被欺负。
本来她要去湘山寺上香,江勋去上朝了,就让江忆在院子子玩,江忆和下人玩捉迷藏,不知道怎么就钻到狗洞里出去了,被人牙子看到之后扮成女娃娃带走了。
人牙子还没来得及把江忆卖出去,老窝就被江勋带着官府围住了,于是江忆被匆匆忙忙的人牙子随便找个地方一塞就趁乱逃走了。
所以醒来时,江忆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江夫人令人烧了热水,要把江忆身上的一身泥水洗去,重新变成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江忆坐在水里看见倒影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路过的人为什么看他奇怪了,因为人牙子着急忙慌把他装成女孩子的时候,把他的头发挽成两个可爱的小丸子,上面还有毛茸茸的装饰。
但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好的丝绸衣服在泥水里滚了一遭,像乞丐的衣服,一整个人头上越精致下面就越潦草。
可恶,难怪他们仨只字不提,就是看他笑话来的!!还说他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