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急匆匆地赶赴赵府。
“将军的伤怎么会突然恶化呢?”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
林觅一个人冲进内院。
校尉突然停下脚步拦住身后不知所以看到林医女焦急跑来立马跟上查看的弟兄们。
“校尉林医女跑什么啊?”
“不关你们的事，今晚谁都不准打扰将军知道了吗？”
“可是……”
“万佛寺那个老秃驴张嘴了没。”
“没。”
“那你们还愣在这儿干嘛？”
校尉直接将众人赶出院子自己守在了院门口。
“可是，将军在沐浴啊……”
可惜，林觅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直接咔地一下将门撞了开来。
“将军!”
然后她就和浴桶中的□□的陆吾撞了个面对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觅意识到被骗猛地转身。
“小心。”
随后她就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咚”的一声巨响连窗外的鸟都吓得从树丛中飞出。
但院外的校尉还在尽职尽责地捂着耳朵。
半响，林觅才颤颤巍巍地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陆吾顾不得其他直接起身套上一件黑色外袍就去查看林觅情况。
“撞着哪了?”
林觅缓过神来本想说自己没事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如同雕刻一般清晰的肌肉线条。
一滴血就这么滴了下来。
“撞到鼻子了。”
陆吾直接在林觅后颈捏了一下，林觅瞬间仰起头。
“将军……”
“别动。不然血止不住。”
林觅只能两个眼珠子死死盯着屋顶心里自动开始自动循环背诵医书和剑谱。不然这血就真止不住了。
半响，林觅的脖子重新恢复自由。
陆吾这才将责怪说出口。
“你冒冒失失地乱跑什么？”
想到这个林觅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刚打算告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林觅抬手摸了一把陆吾的心口。他的外袍早已被血迹浸湿。
“将军，你在流血。”
“没事。”
林觅看了一眼那盆洗澡水，果然热水已经被染红。可穿透琵琶骨按理不会流这么多血啊。
“你这叫没事?这个失血量你很可能没洗完就晕过去了。难怪嫖校尉要忽悠我过来。你快把水擦干我帮你处理一下……”
林觅一心帮忙但陆吾却直接提溜起她推出屋外关上了门。
“不需要。”
林觅那股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犟劲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就没见过这么能造还不配合的伤员。
屋子内，陆吾扶着桌子缓过那阵痛感后再度脱去外袍只见他的机械臂与□□相接的位置涌出大量鲜血，血滴一直顺着他的右臂滴落到地上。
“将军!你的手怎么了?”
陆吾回头就看见一个小脑袋从窗户里钻了进来。
林觅还想往里钻但这种支摘窗底只能开那么大的角度，林觅一时间进也进不去退了退不了。她在挣扎了两下之后只能可怜巴巴地向陆吾求助。
“将军……”
陆吾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只能折断窗棱将林觅救出来。林觅脖子上被卡出一道红痕。
就这样在林觅为了给陆吾疗伤而到来的一炷香时间后。陆吾正按着林觅给她的脖子和脑袋擦药。
陆吾刚擦完药林觅便立马拉住陆吾的右手找确认出血的位置。和那日在江里一样。
“将军，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陆吾躲闪着林觅的视线。
“旧疾而已。”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有旧疾。而且还都是在四象蛊所在的地方。
“那你也不能不管它啊，你就让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不救人你难受是吗？”
林觅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路的经过突然惊讶地发现，好像还真是。自己怎么总是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而且总有不得不救的理由。
于是林觅诚实点头。
陆吾自嘲一笑。
“处理完了你就肯放过我了?”
林觅再次点头。
陆吾于是直接解开上衣，两个血洞一般的伤口彻底露了出来。伤口周围因太久没有处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败。
林觅忙用纱布先止血，血勉强止住后她又拿起一把匕首放在蜡烛上烤了一会儿。
“将军，我要把腐肉剔掉了。你如果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我轻一点。”
烧红的刀子从伤口上划过。
陆吾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地忍受着。林觅怕延长他的痛苦只能速战速决。
等最后一点腐肉剔除，林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陆吾。
“没事了。”
又是这样轻巧纯粹的眼神，他曾经只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见过一次这样的眼神，就是在她死在他怀中的时候。
直到死，陆吾才窥见了那个驯服自己的女人最真实的样子。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驯服了一只鹰又要抛弃他?”
林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是疼出幻觉了?
“可能她是后悔了，想还那只鹰自由了吧。”
陆吾紧盯着林觅。那目光中浓烈的恨让林觅忍不住后退一步。可陆吾却死死拉住她不准她后退一寸。
“错，是因为那只鹰已经没有了价值，所以她不要他了。”
林觅感觉手上就像被扣上一把越挣扎越紧的锁。
“将军你在说什么?将军!陆吾!”
林觅惊慌地呼唤让陆吾回过神来缓缓松开手。
“真不公平啊，你全都忘记了。”
而林觅完全没有注意这句话她的注意力全都被陆吾重新撕裂的伤口吸引。
“你别动。”
一场疯发完，陆吾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只能将自己交给林觅摆布。
直到天亮，林觅才终于将陆吾的伤口全部处理完毕。剪掉最后一块纱布，林觅都快脱虚了。
陆吾靠坐在床边似乎已沉沉睡去。林觅为他披上衣服。
“你这次到底又是为什么生气啊?”
林觅喃喃自语着，陆吾却睁开了双眼无比清明的看着她。
“你不知道?”
林觅摇头。
然后，一个吻就印在了她的唇上。林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身体还在这里可灵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陆吾吻得很轻，轻到像是一片羽毛擦过唇瓣。可他的眼神又是那么重，重到任何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情意。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一吻完毕，陆吾疲惫地将头埋在林觅肩窝。
“是你先认出我，找到我的。这一次不要再抛下我好不好?”
院子外，校尉双手环抱胸前就这么岔开步子像尊门神似的守在门口。
锦宁站在对面，身后是七八个湘州水军。
“你到底让不让开?”
“林医女休息了，锦小姐还是下午再来吧。”
锦宁学着林觅撸起袖子。
“不让是吧。”
“不让。”
锦宁深吸一口气。
“嫖!校!尉!”
锦宁这一嗓子成功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这么一号人物，也成功将林觅的魂唤醒。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
大门被猛的推开，一道光照了进来拯救了林觅正在极速破碎的世界。
“林姐姐……”
现在换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的锦宁破碎了。
林觅见到锦宁立刻推开陆吾站了起来。
“怎么了？”
“你脖子怎么了?”
“被窗户夹得。”
“夹得，夹得好。”锦宁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林觅渴渴望地看着锦宁。拜托，随便找点事救救我吧。
锦宁这才回过神来:“哦，你的东西我们好像找到了。”
“真的。在哪呢？”
林觅立马开心的拽着锦宁就跑了出去。
到了屋外，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锦宁指着林觅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不是昨天还和花公子，怎么今天就和陆将军……”
比划了好半天，锦宁才像是下定某种不好的决心。
“我会帮你保密的。”
“保什么密?”
“你不用说了，我懂。”
“你懂什么了?”
“南府风俗嘛，我们这儿的男人能做什么你们那的女儿就能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
“你不用说，我懂。”
一直到赵府后院湖边，林觅都没反应过来她懂什么了。
湘州水军此时正全副武装地打捞着湖底的东西。
衣物，腰带，耳坠……这些就是那些葬身鱼腹的人仅剩的东西了。
“对不起，是我的化骨粉毁掉了他们遗骨。”
“没关系的，孝凌哥哥，春燕，阿昌他们在看到你把那些凶手踹下水的时候肯定不知道多开心呢。”
“那些鱼?”
“是鱼刑，这是当年扶西太子造出来的一种刑罚。是将凶残的食肉鱼从小就以人肉饲之驯化所得。我爹所说这个扶西太子最喜研究这些酷刑。那些逆贼手腕上的炮烙原先也是他研究出来的刑罚。据说就算把肉都剐了都消不掉。”
林觅皱起眉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热衷酷刑真是变态。”
“就是。”
锦宁将林觅的东西用手帕拖着递给林觅。
“林姐姐，你点点，可有缺什么东西?”
确定玉佩和护心丹无碍，林觅也就放心了。
“都在这儿了。”
“林姐姐这湖水会这么一直对□□具有腐蚀性吗？”
林觅点头。
“若是活水一年内就会失去药效。可这是死水，只能用土把这湖填了。”
锦宁只能点点头。
“那等打捞完就填了吧。”
“是，大小姐。”
一支竹蜻蜓被打捞起。锦宁瞬间红了眼眶。
“林姐姐，你说为什么当年的扶西三公贵族那么坏，还会有人肯为了他们牺牲那么多人甚至是自己的孩子呢？”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上没有了王公贵族一定会有人非常渴望将他们带回来。但他们渴望的从不是那些贵族而是那个能让他们有机会成为贵族的制度。”
锦宁似懂非懂。
水军们已经开始填湖。
林觅弯腰捧起一捧泥土撒如湖中。
“这场悲剧是时候划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