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操练站岗的空隙,王宁会悄悄跑回宿舍看安安写的日记。现在想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妹妹在初三那年会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只怪自己当时太粗心,不曾真正去了解她。安安的单恋就像夏天的风,吹过而了无痕迹。等到了两年过后,王宁才从她的日记里读出活过来的感觉。
2007年6月4日,天气晴。今天跟同桌聊天的时候,发现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她父母离异,跟奶奶住一起。十分懂事,跟人相处的时候特别体谅别人的情绪。我们在一起聊天很愉快。有次她感冒了,我还特地从家里给她带了药。她知道我喜欢读文学作品,偶尔也会写一两首短诗,她说给我介绍一个她的好朋友,也是个文学爱好者。我欣然答应。放学以后,跟她走到学校门口的精品店,就看到一个皮肤白皙,扎一个马尾的女生,从店子里跳出来,拍了她的肩膀。同桌给她介绍我:这是安安,我常跟你提起的。然后转向我:这是蓝月,我最好的朋友。我望着她腼腆地笑着,然后伸出手,生疏地握下她的手:你好,蓝月。她微微一笑,脸颊两旁露出浅浅的酒窝。蓝月,一个非常有灵气的女孩,眼睛里面放着光。
2007年12月20日,天气雪。不知不觉窗外轻轻地下起雪来。今天去上体育课,经过学校小卖部,突然想到身后有人拍我。回头一看是蓝月,她剪了齐耳的短发,整个人看上去干净甜甜的。我慌忙说,蓝月,你头发真好看。她调皮地笑着,是啊,怎么每次见你,都感觉你有点小紧张。我支吾地说道:哪里,没有,你想多了。然后就把她留在原地走开了。其实我看到她挺开心的,但是我一直是个慢热的人,见了面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有时候有过她所在的班级,会刻意往窗里望,看她在做什么。
2008年7月20日,天气晴。高考以后的暑假,过得懒懒地。考上了省城一所一本院校,选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专业,一切前途未卜。今天去我最喜欢的书店溜达,打发时间。我翻了几本几米的漫画,百无聊赖地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准备起身去看另外的书。在外国小说那一排书柜,看到了熟悉的她。她低头看书,我慢慢走过去,拍了她一下。她惊了一下,差点叫出声来。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她考了外省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然后她家离我家很近,走路5分钟。我们约好下次一起去家附近的运动场晨跑。突然暑假的无聊好像被打破,我好像可以闻到夏天的风吹过她的头发留下的清香。
2008年8月2日,天气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我跟蓝月在屋檐下等雨停。那雨珠顺着屋顶的瓦连成线往下落。年少时的我,特别喜欢下雨天,仿佛全身都在倾听着着雨的忧愁,少年不识愁滋味,却总强说愁。这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天南地北地聊,最喜欢看的书,最喜欢的电影,最爱的歌手,最想去的地方,最想成为的人。聊得最多的是,她的事情。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她的爸妈,一个南方人和一个北方人在大都市上海相识,然后在她妈跟着她爸到了南方。她爸是那个时候的大学生,但际遇不佳,加上有点读书人的傲气,在社会上混的不是很开。脾气也渐渐变得暴躁,家庭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在她小学的时候,她爸妈离婚。她爸爸独自去省城发展,把她和她妈留在了小城,只每月给点生活费。她从小在她爸那里小心翼翼地讨要生活费,却生得独立而坚强。我心疼她。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述说那些往事,我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独自乘车去省会,在她爸的新家庭里窘迫地为了生活费跟本来跟她最亲的爸爸争吵。她本来可以考一个更好的大学,她聪明,思维敏捷。但经常性的失眠分散了她的精力,她变得没有安全感,又无人诉说。她说她班主任对她很好,常常用自己的私人时间开导她。她也是个记得别人恩情的人。她也有她暗恋的人,隔壁班一个成绩优异特别会打篮球的男生,但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把这份感情守在心里。这场雨下得足够大,足够久,久得好像经历了她人生的十来年。我多么希望我能更早一点认识她,在她无助失落的时候,站在她一起,给她安慰,无论是什么身份。
2008年8月15日,天气晴。人生就是如此奇特,有些事情的发生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现在我在南方的大都市写下这篇日记。在深圳打拼多年的表姐前一阵子回家,看我无聊,就说让我去深圳玩。那个时候我正跟蓝月在打乒乓球。乒乓球是我很喜欢的球类运动,正好蓝月也喜欢。除了每天早上陪她晨跑,我还喜欢时不时喊她出来压压马路或者打打乒乓球。我问她:“我表姐邀我去深圳玩,你要不要一起?”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要离开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啊了一声,然后说要跟她妈妈说一声,到她声音里面有明显的小激动。于是我们三人就成行了。这一次的南下,我们有了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一起坐火车去外省,第一次坐地铁,第一次去欢乐世界玩,第一次去看4D电影,第一次去海边。在她眼前缓缓打开了一个现代化城市的美丽画卷,而在我眼中只有她。晚上的时候,我睡在客厅打的地铺上,发现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腿,垂着头。我摸起身来,有到她面前,低声问道:“你又睡不着啊?”她不作声。我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道:“来吧,睡吧,就算不睡,躺着也舒服点。”劝了她一阵,她终于肯睡在我身边,我忍不住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她也没有回避。
2008年8月20日,天气晴。时间过得太快了。距离去大学报道只剩下一周。第一次希望时间停下来,至少走慢点,让我能好好地看着蓝月的脸。今天她带我去了她高中租住的房子的小区,就在我们高中旁边,一个老旧的政府大院。她指着一个红瓦砖房给我看,告诉我她住在二楼。我突然又心疼起她来。在我还在爸妈的照顾下,过着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光。她已经开始一个人面对生活和学业。偶尔还要去另一个城市找她爸伸手要钱。她跟我说着她那段灰暗的时光,我多么希望我能早点认识她,认识真正的她,认识那个轻松微笑后面的她,给她我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暖。昏黄的路灯,两旁高大的树枝,夏天的蝉鸣,望着心疼的她,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她一声,然后把唇凑到她的唇边,轻轻一吻。她下意识地轻声叫了一下。旁边开过一辆小车。然后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并肩走下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此刻我的心脏已经从骤停状态转到了砰砰直跳,一股暖流往我头上升起,我瞬间有着晕眩感。但是此刻的无声,让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吓到了她,毕竟这有可能是她的初吻。而对方也是一个女孩子。
2008年8月21日,天气晴。早上我们还是相约一起去晨跑,我一刻也不想跟她分开。跑完步,我们到一家卖饮品的小店,挑了一个角落面对面地坐下。“我……”我开始有点小紧张,但还是说出了口:“喜欢你很久了。”她看着我,眼睛亮亮地。我开始跟她说我从小对女孩的感觉,我跟我曾经喜欢的对象发生的事情,我怎么喜欢上她。她不怎么打断我,只偶尔用心疼的眼光看看我。只要是我望着她,就好像有一股暖流流过我的身体,我的眼睛再也不想挪开。她带我去了她家里,她家在一个巷子进去,以前那种四五层楼的单位房,她家住在一楼,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就她跟她妈住,但收拾得很干净,也很温馨。我跟她在家里下了会跳棋,吃了会葡萄,然后走进了她的卧室。我跟她躺在一起,她只看着我,我伸手去触摸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然后到嘴,到脖子,轻轻地褪去她上衣,看到了她雪白嫩滑的皮肤,好像是冬天里的初雪,那样纯白无暇,让人舍不得去触碰,但一旦碰到就再也不会忘记那指尖的触感,我紧紧地搂着她,让她的身体贴着我,她刚开始有些僵硬,微微颤抖着,但是慢慢地被我亲吻得松软下来。唯一遗憾的是,她的胸并不丰满,她好像也突然意识到,娇羞地问我:你是不是失望了。不,我不能更爱她,我更用力地亲吻她,好想一口气把她吃进去,但又想细细品着。我将手慢慢从她腰间往下探索。她抓住了我的手,说先不要。嗯,有着事情要慢慢来。我搂着她的背,闻着她的发香,那如丝绸一样顺滑的皮肤披在我身上,不知过了多久。才依依不舍地起来。
蓝月,王宁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只记微弱记得,有一年夏天,爸妈给他电话说,妹妹最近总是回家很晚,总喜欢去找家附近一个闺蜜玩,一玩就是一整天。原来安安这么喜欢她。王宁后来从妹妹的好友处得知,蓝月在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留学。而那段时间正是妹妹情绪波动的时期,妹妹一个人在南方的大城市里,到底遇到了什么让她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