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的男子

    这男子夏槐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在庙里的黑袍男子。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跑不远,应该是用术法藏匿了身形,他装模作样地哄骗道:“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寻到了些许线索,特来告诉姑娘。”

    一见如故?夏槐眼睛没什么温度地一弯,骗人出来也得找个合理的由头。

    男子见诈不出她,指尖掐诀细细感知,离他几步的地方,有一股微弱的阵法波动。

    找到了,他口中念了句咒,并指往前伸,旁边的树枝变长,狠狠刺向隔绝阵。

    阴冷粘湿的眼睛盯着出现一道道裂痕的空间,她逃不了了。

    夏槐显出身形的瞬间,散了雾气的眸含上盈盈水光,柔弱又警惕地望向面前黑袍男子。

    “公子有什么事吗?”少女颤着声问道。

    黑袍男子看着少女紧张防备的神情,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白瓷似的脸。

    “姑娘生得貌美,孤身一人走在这山野荒林,不害怕吗?”

    他往夏槐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夏槐慌张着脚步往后退。

    欣赏着她花容失色的脸,黑袍男子笑道:“要怪就怪姑娘你偏偏走了一条偏僻的路。”

    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箓,他并指夹住,一抛,在半空中自上而下燃起,少女脚下顿时生出无数条藤蔓,伸向她的腰肢。

    藤蔓蛇一样缠上少女,最终吞噬她的身形,男子见她没有动作,想来是被束缚住了,慢悠悠站着,想着要把她做成哪种怨鬼。

    正想着,骤然藤蔓囚笼传来一阵断裂声,紧接着,他脖颈一痛,少女柔弱无害的面容闪现眼前。

    怎么会……这么快?!他瞳孔骤缩,阴冷的眼神变为惊恐,顾不上脖颈的痛意,连忙后退与少女拉开距离。

    黑绿色的藤蔓早已断成一截一截,掉落在地,而后溃散,一阵微风带起少女素色衣诀,此时她身上柔弱的气质荡然无存,面容冷淡,整个人似仞剑出鞘般的锋利。

    “如此偏僻的一条路,只怕会是你的埋骨之地了。”少女歪了歪头,握着一根九节玉色长鞭,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黑袍男子见少女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由一怔,他敏锐地感知到危险,随即皱眉,他这藤蔓乃是三品上的藤囚符,玄阶上品以下不可能破开,她不过区区玄阶中品,是如何破开的?男子视线落在她手中光华流转的九节玉鞭,是靠这个灵器?

    黑袍男子能躲过那么多次追捕,靠得不只是他诡异的手段,还有他谨慎的态度,虽说眼前少女修为只有玄阶中品,但她的速度和手中的灵器,不可小觑,黑袍男子收敛阴冷轻视的神情,眉宇中显出凝重之意,庙中出现过的黑雾又从他身上涌出,夏槐没动作,甚至停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黑袍男子的气息倾刻间攀升至地阶下品,她有点儿好奇,他是用什么手段暂时提高修为的。

    除了黑雾,她没看到别的,黑袍男子和先前庙中对付中年男子一样,先发制人,速度却比先前快了两倍不止。

    眼看着黑袍男子逼近,夏槐却不慌不乱,长鞭打在地面,带起狠烈的风,她冲过去。

    长鞭当空劈下,速度极快,黑袍男子只见一道白光,随即胸前传来火辣痛意,来不及思考,第二道长鞭卷住他的腰身,往前一带,他狠很砸在地上,唇齿间吐出闷哼,接着喉咙泛起甜意,血从口中漫出。

    他费力抬眼,一双梅花翘头鞋正朝他缓缓而来,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哪是什么柔弱可欺的小白花,她分明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

    若不亮出底牌,他必定会折在这少女手里,藏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一股强大阴冷的气息从男子身上冒出。

    夏槐停下脚步,松开捆住男子的长鞭,皱眉迅速往后退,见他站起身。

    难道他的修为还能往上升。不行,必须打断他,夏槐当即立断,灵力注入长鞭,尖端短刃直取男子脖颈动脉,却被看不见的灵力震开。

    男子杀意溢出眼眸,能逼出他的杀手锏,这少女断不可留,他手指在胸间结印,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半人高的玄色布旗凭空出现,男子食指指甲骤然变长,猛地发力捅入自己心脏,引出心头血,灵力包裹血液滴进布旗暗红色的阵法纹路,血红光芒大盛,男子的气息却瞬间跌落。

    他心疼不甘地盯着夏槐,他总共只能挤出三滴心头血,没想到会用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他咬牙,杀了她后,他会一点儿一点儿把她的魂魄抽出来,封入他的万魂旗,让怨鬼将她撕成碎片。

    一只惨白的手从旗中探出,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布旗前,这女子的眼睛没有眼白,像两个黑洞,血红的唇抿着,身形飘忽,浑身死气。

    夏槐面色彻底冷了下来,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杀人炼魂,抹杀灵智,让其永世不得超生,实在恶毒。

    “去,杀了她。”男子的声音寂静的树林中响起。

    夏槐冷哼一声,手中长鞭打在地上,她倾身向前,疾速向男子靠进。

    女子呆呆抬手,挥出三道冒着黑气的刃斩向夏槐。

    夏槐脚尖轻点地面,翻身越过,手腕使力,长鞭打向冲她而来的女子。

    男子在女子身后,冷眼看着夏槐的动作。

    自不量力,他这个魂魄生前就是玄阶上品的术士,他用十年对其进行温养,如今实力已然突破地阶中品。

    这万魂旗他在人前是不敢用的,这荒无人烟的林子正巧适合。

    眼见那长鞭就要打在女子身上,那女子纤长的手指结印,黑气从她身体里冒出,在她身前形成一个防护墙与长鞭相撞,黑气被打散,雾一样遮住正交手的夏槐和女子。

    男子皱下眉头,挥散飘眼前的黑雾,突然肩膀一痛,他下意识偏头看去,竹青衣袖被划破,渗出血液,他后退一步,转过头只见一片片铜钱大小的玉色鳞片,边沿锋利似刀,泛着寒光,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他垂下的手指瞬间就要掐诀,眸中却映出夏槐白净的脸,颈侧一凉,一片鳞片悄然抵在动脉处。

    他望着夏槐冷淡的眸,恐惧如潮水般袭来,“你不是玄阶中品!”

    就算她手中九节玉鞭是五品灵器,一个玄阶中品也绝无可能控制住地阶中品的怨鬼。

    不可置信充盈在他内心,怎会……怎会有如此年轻的地阶?

    “你不可能是人!你是妖,你一定是妖!”只有妖才能幻化出年轻的外貌,并有如此高的修为。

    夏槐没管男子心神巨震下的大喊大叫,她跟要死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抬眼,看向万魂旗,素手一挥,鳞片穿透旗面,将万魂旗毁了个彻底,黑袍男子被反噬,吐出血来,鳞片轻轻划破皮肤,嵌进肉里,温热的血触碰到冰冷的鳞片,迸发死亡气息,他控制不住,喉结滚动,咽下口水,不,他不想死。

    “是我鬼迷心窍,姑娘您放过我吧。”男子气息奄奄地向面前求饶,“我发誓,日后只杀妖不再杀人,求求您饶我一命!”

    “我引你到这里,本就是想杀了你,放过你……”夏槐笑了一下,一双纯净如水的眸里注入墨汁,倾刻将其染得全黑,一丝光亮都不放出来,“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无数鳞片划过男子,“啊一一”他面容扭曲,瞬间成为一个血人,眼神恨恨地钉在夏槐身上,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开口前,就咽了气,跪在地上,血液浸湿身下的泥土。

    夏槐手指微动,鳞片聚集在手中,重新化作长鞭,裙?微动,她走到女子身前,将其背上贴着的固魂符揭下。

    万魂旗毁坏,女子也本该消散,但这固魂符保住了这女子的魂魄。

    夏槐拿出张长生符,并指点燃,冷而薄的唇动了动,随着她念出几句查不可闻的咒,那女子瞳孔恢复正常,眸中渐渐有了光彩,她对夏槐感激地笑了一下,身影逐渐透明。

    夏槐抬起手,白净上印着一滴红,她拿出手帕,另一只手细细擦着干涸的血迹。

    咔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夏槐眼神一凝,手中掐诀,凭空出现一只凤凰,朱红的羽毛上燃着火焰,高亢嘹亮的啼叫声穿透树林,朝传来响声的地方气势汹汹冲过去。

    “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只是来问个路的。”病秧秧的声音从身后转来,夏槐转身,又是一幅柔弱样貌望着身后人,内心浮上警惕。

    她的凤诀被打散了,这人修为不在她之下,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小女子也是第一次到燕州城,怕是帮不上公子什么。”开口的同时,那双蒙着层水光,显得无辜又虚弱的眸不动声色打量着从树后出来的人。

    来人是个男子,离得远,只能瞧得极致的白和黑,像是一场薄雪落在黑石上。

    待他走近,才看清他穿着一身玄黑窄袖长袍,墨发垂在肩膀,腰间别着把剑。

    按理说他这样的肤色和穿着,应当衬的人极清冷,可偏偏他眉目温和,面容俊美,倒是让人不自觉生出怜惜之意。

    夏槐被他容貌一愰,眨眨眼,看着将冷与暖交织得如此恰好之人,心底默默想:碰上对手了,这人单看着,就想给他准备一块棺材板。

    男子定定站在她身前,长身玉立,她陷入琥珀色的眼睛,接着听到一声轻笑:“姑娘刚从菩萨庙下来罢。”

    夏槐手指摩挲着握着的长鞭,同男子温和的视线错开,长睫颤了颤。

    “菩萨庙的悬赏,在下也接了。”他弯了下眸。

    “昨夜倒是没见到公子。”夏槐又与男子目光交汇,无辜却暗含试探地定定望着他。

    “在下身子骨弱,又恰逢昨夜阴雨绵绵,只得今日一早再去庙里探查,没成想上山后就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遇到这位……”男子应景地咳嗽两声,语气顿了顿,视线落在夏槐身后的血人身上,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称呼,“本想着找他问路,可他走得太快,后来就跟着他遇到了姑娘。”

    跟着他,就没发觉他行踪鬼祟?夏槐笑意不及眼底。

    “姑娘可否带个路?”好嘛,问路改带路了。

    夏槐掏出张指路符,伸手递给他:“公子跟着这张指路符就能找到菩萨庙了。”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伸在眼前,夏槐下意识一瞥,目光定定落在尺骨处。

    一颗黑色小痣生在尺骨凹下去的窝中,病态的白显得小痣更加显眼,让夏槐想到三百年前的一个人,只是那人的尺骨处不是痣,而是一道疤。

    那道疤是她抓的。

    男子从她掌心接过符箓,却还不肯放她走,偏头轻咳一声,又转过来,斟酌着开口:“这山太高,怕是在下走到菩萨庙,就要花半日光景,姑娘心善,不知可否与在下同往?”

    心善?他从哪个地方看出她心善?夏槐眼底浮出冷意,又很快被虚弱的神情取代,清丽的脸上满是苍白:“小女子身子骨也弱,给公子带路,反而会拖公子后腿,公子还是一人前去吧。”

    他身体要是真弱成这样,还出来做什么术士,抓什么妖,赶紧回家喝药去吧。

    “姑娘可不像身子弱的样子。”男子意有所指地看向跪着的尸体。

    “公子为何一定要我带路?”他打的什么算盘?夏槐凭由心底的怀疑浮上面容。

    男子见夏槐面露怀疑,忽然低头,弯起俊俏的眉眼,笑了一下,不紧不慢解释道:“既然姑娘问了,在下也就明说了,我想与姑娘合作,一同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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